他最后停在了城北的一個小胡同深處。
地上有個放倒的破柜子,就算是他的床了,上面卷著一床臟兮兮的露棉花的被褥,這個“床的上面是個簡單搭起來的棚子,用來遮雨雪,“床”的周圍散落了些已經(jīng)腐臭的爛菜葉子,可能是他吃剩下的。
我沒有往深處走去,記住了他的“住處”以后找起來也方便。
從胡同里出來再走個五六百步就到我家了,沒想到離我家還挺近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都去那個胡同看看,有時他在有時不在,想來每天乞討也是早出晚歸。
我發(fā)現(xiàn)這幾次看見他,他的身上總會新添些傷痕,看起來不像是自己不小心弄得,應(yīng)該是讓人打得。京城的乞丐內(nèi)部儼然已經(jīng)成了氣候,層級分明,如果底層的乞丐不向上層每月交“供奉”就會挨打,動輒喪命,這個我早就有所耳聞,我便將他身上的傷勢算在“丐幫”的頭上了。
當(dāng)然也沒準(zhǔn)是他去了哪家大戶人家門口乞討,被人打走了留下的傷痕,我再一想?yún)s也不太合理,解釋不了每次都新增傷勢,他只是瘋又不是傻,不會明知挨揍還會每天去那找挨揍。
對于他手上的刺青我是依然回憶不起來是在哪里見到過。
還有兩天就要離京了,我開始準(zhǔn)備自己的行李,也沒有空再去尋思這個乞丐與刺青的事。趁晚上吃飯的功夫,我和黃英說了一嘴我又要出遠門了,黃英這次一反常態(tài),居然接了我的話茬。
“又要去哪???”
我驚訝于她居然主動關(guān)心起我來了,就開心地說道:“還是去開封?!?p> “又是開封?”
“嗯,就是去幫朋友個忙,這次要久一點,大概要四五個月才能回來?!?p> “哦?!彼只謴?fù)到冷冰冰的狀態(tài)。
……
出發(fā)那天清晨,我趕到劉氏商行,劉建棟已經(jīng)在等著了,我抱歉地說道:“劉兄久等了?!?p> “沒事,反正也還有人沒到。”劉建棟還是一臉輕松自在。
車隊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不知道還在等誰。
過了一會,街角處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一隊騎兵隨后出現(xiàn)在街頭,待到近處,看裝扮應(yīng)該是私兵,人數(shù)也不多,就二十人。劉建棟扯了扯我的袖子,道:“朱公子的人?!?p> 果然這次驚動了劉建棟的行商與那位朱公子有關(guān)。
那隊騎兵領(lǐng)頭一人翻身下馬,沖著劉建棟一抱拳,沉聲道:“見過劉掌柜?!眲⒔澾€了一禮,“趙將軍,這位是張攸張鏢頭?!蔽乙妱⒔澖榻B我,也一抱拳,道:“見過趙將軍。”
趙將軍也對我還了一禮,給足了我面子,讓我對他的感觀大好。
劉建棟繼續(xù)說道:“這一路上我們商隊的安全就交給你們倆了啊,趙將軍軍伍出身,江湖上一些規(guī)矩想來不太熟捻,張兄你多多與趙將軍溝通?!?p> “還要請趙將軍多關(guān)照?!蔽覍w將軍說道,趙將軍對我這句客套話報以一笑。
隊伍稍作整合就出發(fā)了,出了城門后,我與趙將軍騎馬走在最前方,其余的騎兵保護商隊兩翼,劉建棟坐在一輛馬車?yán)?,?zhèn)守商隊正中。這次商隊將近五十人,有著九輛馬車,商隊馬車是特制的,與普通馬車不同,一箭很難射透馬車的廂壁,這些商隊伙計也是各個好手,出生入死的次數(shù)不會比我少太多。我們這一個商隊嚴(yán)陣以待的話足夠擊潰一些雜牌軍隊,更遑論一些山賊。
我心態(tài)很放松,和趙將軍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這位將軍身上完全沒有尋常路上遇到攔路的軍卒那般盛氣凌人,反而十分沉穩(wěn),也不知道是因為朝廷軍與地方軍的區(qū)別還是作戰(zhàn)軍與護衛(wèi)軍的區(qū)別。趙將軍對我還算客氣,多半是賣給劉建棟的面子,我也樂于與他交好,畢竟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
商隊沒有直接奔著開封去,而是要先向西南去西安府,在向東去往開封府,可能是劉建棟在西安也有生意吧。不得不說雖然商人地位不算高,但是還是擁有非常大的權(quán)力的,更何況還有許多商人像黃大當(dāng)家般用錢買官的。這些年海疆不太平,不然很多沿海官府還要仰仗這些出海商船。有機會我也想出??纯矗爸皇钦驹诤_吙匆豢淳陀X得十分震撼了,也不知道劉氏商行有沒有商船。
商隊不像鏢隊,鏢隊一路直奔目的地,甚至很多時候直接在野外露宿;商隊一路走走停停,商隊每路過一座大城池必然會進去做些簡單交易,賣出買進這么折騰著,貨物越來越多,行進的速度確是越來越慢,好在劉建棟說后面的貨物會在行進的過程中就賣掉的。
……
前面就是保定府了,劉建棟決定趕在天黑前進城,休整兩天做些買賣再出發(fā)。
進城沒有遇到太多阻攔,順利進到城里后,找了家客棧住下。像其他城的城主一樣,保定府知府張渾圓也遣人前來邀劉建棟赴宴,劉建棟眼角瞟了我一眼,接過了請?zhí)?。來人知趣地告退了?p> 劉建棟笑著對我說道:“要和我一起去嗎?”,我點點頭,道:“不知這位張知府是個什么樣的人?!?p> “見到了不就知道了?!?p> 劉建棟以往都是帶上趙將軍去赴宴,這次讓趙將軍留著鎮(zhèn)守商隊。趙將軍也實在是分身乏術(shù),其實不論是赴宴還是鎮(zhèn)守都應(yīng)該由他來的,趙將軍去赴宴能在官場上多結(jié)交些“朋友”,算是為了自己;趙將軍鎮(zhèn)守則能夠處理一些應(yīng)急事件,則是為了劉建棟與朱公子。我深知這些,向趙將軍抱拳致歉道:“對不住了。”
趙將軍很是大度地擺了擺手。
……
張渾圓是個精瘦的五十多歲的,官場上這般瘦的人可不多,大多都腦滿腸肥,他看起來更象是個老農(nóng)。
和劉建棟簡單寒暄了兩句,張渾圓忙道:“劉掌柜快快請坐?!?p> 劉建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十分自然地也跟著坐在了椅子上。
張渾圓問道:“劉掌柜,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