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上聽別人講別人的水上生活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就和人在人生中聽別人講別人的人生一樣。
……
終于我們來到了路途中最兇險的一段水路——巴東。
巴東三峽，這里歷來是以水流湍急著稱，“朝發(fā)白帝，暮到江陵”那是順流而下乘著水力，現(xiàn)在我們要逆流而上，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我們停在了一處渡口，因為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具體是何處，在水里也只是看到岸邊有很多人聚集，才尋思著下船尋些纖夫。
“還是盡可能地多尋些人來吧。”我對兩位正要下船的船夫說道。
“公子，咱們船這么輕，沒有必要找多尋些人吧?！币粋€船夫質(zhì)疑道。
另一個船夫給了他一腳，諂笑著給我賠禮道：“公子，這老家伙多嘴了，您別往心里去啊，我們這就去找?！?p> “無妨，我對著行船規(guī)矩也是不甚了解，我就是想著多叫些人，盡快通過這險惡之地。畢竟咱們還急著趕路呢，能多快一個時辰多花些錢也是值得的。”我解釋道，反正錢是從銀號拿的，花了也不心疼。但是我還是很擔心趙將軍的情況，這一趟少說也要大半年，不知道他能不能挺住。
兩個船夫嘀嘀咕咕地下船去尋些好手來。
我沒有下船，看著兩個船夫?qū)χ哆吥切┤吮缺葎潉澋卣f著什么。突然，所有人都站起來圍著他倆，我正擔心有危險發(fā)生，船夫們卻從人群當中鉆了出來，笑逐顏開地走回來，說道：“公子，這些人都是纖夫，我把他們領(lǐng)頭的叫了過來，您和他談?wù)剝r格？”
我注意到船夫們的身后跟著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他開門見山道：“我手下一共五十來號弟兄，一百里路到下一個渡口，十兩銀子?！痹捳Z很簡潔，多余的一句廢話都沒有。
不過這個價格還是讓我吃驚，這個價格低出了我的預料。我看到兩個船夫在給我做手勢，意思是可以再往下壓壓價。我笑了笑，向那個精壯男子問道：“一百里能走多久？”
他不假思索，答道：“這個小船，兩天足夠了?！?p> 我看了下天色，時候不早了，今晚就不再繼續(xù)趕路了，“我給你十五兩，明天早上出發(fā)，后天中午到，行不行？”我問道。
精壯男人思索了會，咬咬牙說道：“行。”
……
在渡口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只見五十多個精瘦的男人守在船下，里面年紀大一點的估計得有將近五十歲，年紀小的看起來才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領(lǐng)頭的男人看我和船夫們走出船艙，問道：“出發(fā)？”
我點了點頭，這些纖夫們開始把繩子熟練地系在船和自己的身上，然后把衣服脫掉，扔到船上?，F(xiàn)在可還是早春，乍暖還寒的時候，這些纖夫竟好像沒有感覺似的，只有那幾個年紀小些的齜牙咧嘴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復如常。
他們站好隊伍，隨著船上兩個船夫的鑼鼓聲和這些纖夫自己的號子聲，他們在岸上邁步前進。
因為纖夫們?nèi)藬?shù)眾多，而我們的船又沒有什么貨物，所以他們一開始走得飛快，絲毫看不出疲憊。隨著越來越深入峽谷，不單水流湍急起來，岸上的路也開始變得難走，纖夫們拉著長長的纖繩，登上險峻的山頭，在山間挽纖而行。
我在船上看見他們消瘦的背影，可以想象在吃不飽的情況下進行如此繁重的體力勞動對于身體的危害有多大。我敢說這些纖夫如果可以吃飽的話，身材再雄壯些，單論力量就可以算是江湖二流了，再隨便學些招式已經(jīng)可以不弱于一些小鏢局弱些的鏢師了?？上?，窮文富武，沒有足夠的錢財支撐，只是憑借著吃這種苦來鍛煉只會對身體產(chǎn)生損害而不是提高。
我扼腕惋惜，可惜一些富貴人家子弟，有著那么好的條件卻沒有珍惜，沒有勤于練武反而花天酒地掏空身體。怎么說都是一種諷刺吧，畢竟練武在他們眼中都是吃苦，有了錢權(quán)之后又哪里還需要再吃苦呢。
大概一上午的時間，我們已經(jīng)前進了能有五十里，纖夫們休息了會，吃了些東西。
我問兩個船夫道：“就按這個速度一天也就到了地方，之前開價的時候怎么說要兩天？是不是我不懂門道，被宰了？”
船夫笑道：“這三峽，越往后水越湍急，一會下午公子您就知道路多難走了。”
下午再次出發(fā)，果真這速度是越來越慢，一方面是因為水變得更急山變得更險，另一方面也是纖夫們一上午的勞作，體力屬實也是下降了許多。
傍晚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可以看得到下一個渡口的輪廓了，只是已經(jīng)很難再看清山路，而且這段距離估計少說也走要一個時辰，只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發(fā)。
……
第二天沒走多一會就到了渡口，渡口上連個人影都沒有，這些纖夫把我們的船系在渡口的樁子上，也沒上船來取衣服什么的，就站在那看著我們。
他們領(lǐng)頭的走到近前，說道：“公子，接下來還得有六百里，您還得再給九十兩銀子，算上之前的這十五兩一共是一百零五兩。要不您給湊個整，一百五十兩，我們給您送出巫山外面，您看怎么樣？”
“這個渡口又不會只有你們一幫纖夫，肯定還會有人來的，你確定要這么高的價？”
纖夫們爆發(fā)出了笑聲，領(lǐng)頭的大笑著說道：“公子，這地方哪來的纖夫？都是一趟七百里，哪有一百里一百里走的。”
我轉(zhuǎn)過頭看向，兩個船夫，他倆慌張道：“公子，昨個我們聽您跟他談的時候以為是一百里給十五兩，七百里給一百零五兩，沒成想公子是誤會了這個意思?！?p>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不懂門道果然被敲了竹杠，不過既然只有他們可以選擇，我也只能乖乖地同意他們的說法。
“不過，想要一百五十兩的話，剩下的六百里得在七天之內(nèi)走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