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末坐直身,并未睜眼,只想著周圍如何,半晌才睜開去看。
大差不差。
先看去大道,它就待在旁邊,曲卷身體睡著。
“怎么?!?p> 大道睜開眼,迎向他的目光,對視。
陳末搖頭,并不說話。
周圍房屋紅褐色外墻些許斑駁,街道樹木蕭瑟,落葉在地面盤旋,落盡從堆里隱匿。窗影樓臺,高掛空置,廖無人煙。
又是一輪漸如落日時分。
倒是這樣的。
他也不再糾結(jié)是否。
站起身,拍拍衣物上并不存的灰塵。
朝大道示意。
它爬起來,順他目光而去,重復街景往延續(xù)長線相并。
仰頭看著陳末,無言。
并列身畔。
你是說。
陳末低頭看向它。后面我也不知道……
大道挑眉,就這般盯著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
“那怎么辦,你不知道,難道我會知道?”
“咳咳,要不先走?!标惸┏雎暋D抗庥诒趟{之上游移。
“隨你。反正你也沒想和我商量,不是?!贝蟮揽慈ヌ爝叄櫭?,敷衍地回道。
半晌無言。
才憋出一句,“……好?!?p> 就這樣,觀那紅日漸入。
他眼神恍惚,好幾次看向大道,欲言又止,就又把頭偏回去。
盯住天上不住發(fā)呆。
徐徐微風退如潮水,掠向遠穹,吹起他碎發(fā)狂舞。
“你想好沒,如何如何。其實我早說了,交給它們也行的……”
“看開頭多好,到你這就接不上?!庇挠脑捳Z飄來。
“我先展開,去看看再說?!标惸⒁暰€里那紅日傾斜,如墜永夜前。
“這算臨時抱佛腳嗎??纯匆埠茫m然我也不覺你有什么靈感。大抵沒抱什么希望了?!?p> “真是麻煩,本來沒這些事的,搞成現(xiàn)在這樣。你要做什么便去吧,已經(jīng)是爛攤子一團,反正也不能再壞了。就將就這般把?!?p> 大道怨聲載道。
“哎,所以說,下次還是找它們商量商量。你太靠不住了?!彼穆曇?,飄忽不定。
陳末瞥它一眼,并未反駁。
嗯。
頃刻間,白晝瞬息萬變,紅云未退便將另邊無窮黑芒壓來,那天邊閃過一絲火線,就也稍縱即逝。
昏暗里,無窮無盡的夜色,從身邊奔涌而過。
天幕上,奔騰繚繞的云霧把整個穹頂掩蓋,斑駁遍及,只有朦朧中,恍惚星點晝光,一瞬。
陳末蹲下,大道順勢跳進他懷里。
來了,抓緊。
黑云搶先一步,緊接往后深諳,無邊無際。
他頓覺眼前漆黑,如是個恍惚后。
黑暗中,無知,無感。
卻是大道在懷里蹭他,那觸感毛茸茸的。
也只是如此。
夜幕時分,立在黯景那,城市里霓虹華彩,盡數(shù)連城。招搖,印上深空,浩瀚,也比之輝霞。
往下俯視。
一道道洪霞閃過,的道路上,掠去警車幾輛,喧囂肆意,吵醒那寂靜睜開眼。穿梭在溝壑里,無數(shù)彩帶余留。
隨警笛劃破夜空,在沉重星空上,也垂下無數(shù)光點,閃爍。
拐過條條彎路,才是破舊小區(qū)內(nèi),駛進。
空地上,已停留輛警車。
四周高壘,其中形如深洞,望向空地上,圍聚,無數(shù)房屋顯像漆黑一片。無聲無息。
“隊長?!鳖I(lǐng)頭警車,驟停,還未熄火,主駕的年輕人就奪門而出。迎上在場警員上前招呼。
“只數(shù)出了13具尸體?!?p> 前方警員領(lǐng)路,越過封鎖線,朝眼前破敗小樓而去。
“還有更多?”詫異,驚訝,青年心底咯噔一下,眉毛旋即擰成一團。
“我們來時,只在外邊數(shù)了個大概,還沒進去,怕破壞現(xiàn)場。”
“上去看看?!?p> 進入小樓,入口也沒照明,樓道昏暗。
墻面上水漬叢生,蜿蜒而上,墻皮落在墻角堆積,露出其中混凝土。腳印和一些漆黑的污垢交雜,看不清顏色的小廣告,殘缺不全,還有筆墨涂鴉,在上面劃痕。
住戶門前些許堆積,垃圾袋,鞋架,自行車,歪歪扭扭在狹小空間擠在起。
上到3樓。
入眼可見兩戶人家,其中一扇大門打開。
小小樓道立著盞大燈,對那門內(nèi)照亮。
“隊長?!蓖?樓上的樓梯,坐著個警員,見他到來,連忙起身招呼。
他點點頭。接過遞來的鞋套手套,掀開封鎖線進去門后。
只是看見便是毛骨悚然場景,入目三分。
屋外燈光照得里有如白晝,也讓他臉上將白紙般,慘白。
那正對大門便是客廳,中堆砌一具具尸體,殘缺不全,比那拼裝玩偶也好不上多少。
數(shù)量之巨都快觸及天花板。
他壓下胃里翻江倒海。
掃過屋里全貌。
鮮血已將家具盡數(shù)染成紅色,墻壁也不例外,更甚連天花板上都是大塊大塊血跡。
地板上,流淌的血,都在他走動時,泛起陣陣漣漪。
面色難堪。
空氣里都是浸透的血腥味。
他又屋里轉(zhuǎn)上圈,看去其他地方,并未發(fā)現(xiàn)再多的尸體了。
才出臥室,轉(zhuǎn)眼便見大門走進兩人。
“老葉,來挺快啊?!甭氏冗M門的是個高大漢子,身穿短袖,露出臂膀,筋肉虬扎。
相隔衣物都可見他身上肌肉輪廓孔武。
老葉瞟他一眼,“你制服呢?”
漢子哈哈笑道,眼神偏向別處,“這不,我還在休假,只是過來看看你而已?!?p> “好了,老葉,你就別耍他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逗傻子有什么好玩的?!痹跐h子身后的人擠過來,輕笑。
他一身黑衣,提著個純白大箱子。
“誒,況鞅你什么意思?!變著法罵我蠢是吧!”漢子瞪著況鞅,眼睛鼓起。
“好了,好了,你倆消停點?!?p> “哼。”漢子噘嘴,鼓著腮幫子,故作生氣轉(zhuǎn)頭看向無人處。
況鞅聳聳肩。
“還是先來說說這堆,這么弄回去吧?!?p> 來時便知道有很多,這不看不知,實際還更多。
難堪。
看現(xiàn)場這樣子,已經(jīng)得不出什么線索了。
那漢子也臉色出奇差,“這到底是害了幾個,真是罪該萬死。”他氣得咬牙切齒。
然后良久沉默。
氣氛壓抑。
三人互相對視,又望向尸堆,頓感無從下手。
“先分開吧?!崩先~說道。
“你袋子帶夠沒?”
“應該吧?可能還真不夠?!睕r鞅大概估計下數(shù)量,然后答復。
他戴上手套上前撥弄。
“這還真是……我都要感覺快成運尸隊的了。”他吐槽。
老葉小心翼翼地將最上層的扒拉下來。
以他1.81的身高,伸長手才剛剛好。況鞅還要矮他一點,自然無能為力。
“上面的我來吧。”那漢子戴著手套,攬下這活記。
“也行?!崩先~走到一旁,看著他把頂層的搬下來,才加入其中。
三人齊心協(xié)力,花費好一陣才是將尸堆“拆開”來,置于各個屋里,都快把平面空位鋪滿。
雖然尸體大都都殘缺不全,但碎塊都在屋里,不過是在堆成這尸塔時,塞在各處縫隙里,見縫插針,穩(wěn)定結(jié)構(gòu)的。
又是花去好長時間,才大概拼湊齊,所有尸體的完整。
數(shù)了數(shù)共32具。
“我受不了了,這里空氣太差了,要命?!睕r鞅呼吸沉重,“我出去緩緩。”奪門而出。
“都說了,叫你多鍛煉鍛煉。”漢子在身后嘲笑。
況鞅跑出門,在樓道里歇息,漢子也緊跟而出,“你出來干嘛,不鍛煉了?”
看著他,況鞅懟道。
“這不,我怕你一口氣上不來。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睗h子哼聲。
“要你關(guān)心?!?p> 老葉走出來,也不管他倆,對待在一旁待命的警員吩咐:“做好準備,叫幾個人進去把尸體出來?!?p> “放心吧隊長,我已經(jīng)吐過了?!本瘑T回道??此樕彩菓K白慘白的。
老葉拍拍他肩膀,脫下鞋套,朝樓下走去。
況鞅和漢子跟在身后。
空地上,他們?nèi)吭谲嚺浴@先~嚼著口香糖,也給他倆分了點。
看著幾個警員抬著尸袋進進出出。放置在地上排排。
“看來你袋子還是帶得不少?!崩先~打趣。
況鞅撇撇嘴,“其實是,那車里放了一堆?!?p> “等下還是叫殯儀館的車來拉點,不然那小破車可放不下。”
“自然?!?p> “話說,老覃,你咋不說話?!崩先~看向漢子老覃。
他嚼著口香糖,望天發(fā)呆,聽見呼喚才是看來。
“啊,這不還有我的事?”他疑惑。
“額,算了,你繼續(xù)。”老葉扶額。
三人就這么望著天空,深諳不見星光的,夜色里,陷入沉寂。
許久。
“隊長搬完了。”來匯的警員臉色白紙一張。
“辛苦了。剩下的,你就挑幾個人留下,配合下況隊長的徒弟,看看現(xiàn)場有無什么遺漏,就行?!?p> “收到?!闭f罷,他轉(zhuǎn)身向樓上去。
“老況,怎么說,你徒弟能行?”老覃疑問。
“我徒弟還是有我?guī)追炙降?。剩下的,交給他綽綽有余?!睕r鞅平靜地說道,但眼神里還是流露出一絲驕傲。
閑聊時。
通知的殯儀館車輛已經(jīng)到齊,剩下警員配合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把尸袋送到車上,裝好,才是收隊,出發(fā)。
回去路上,老葉開車,拉著他倆。
“回去我是要戒幾天肉了?!崩像挠杏嗉?。
“你過一天就忘得差不多了?!睕r鞅毫不客氣地戳穿。
“不不,這次是真的有點難受?!?p> 倆人吵嘴,老葉在前聽著,嘴角卻掛起淺淺笑意。
往來時途中,警笛閃爍,橫穿整座城市,再次劃開霓虹喧景。
黑云中,驚擾無數(shù),白芒躥起驟閃,剎那而逝,顯現(xiàn)那朦朧,搖曳幻似。
窮盡星輝垂落,投下注視。
跟隨。
途中路過條繁錦街道,一眼便在霓虹從眾里相視,矚目,從里流出光彩化羽,剎那而過,瞬息,恍惚中睹視無數(shù),而不過浮煙。
熟悉。一點靈動。
引他目光而去。
老葉只來得及見到余光里倒影。他偏頭望去,車窗外,流光飛逝,在眾多里早已找不到了。
“灰鴿……”
將那注視為定。往去,是處地方,景色瞬息萬變,穿過彷徨里灰霧籠罩時,在就是看見。
條繁榮光彩的街道。
各個商鋪閃爍店牌,五光十色,照得整條街都溺在華光里,窒息。
除卻歌舞升平,便是食以為天,熱鬧喧吵。
一間館子里,大電視閃到雪花,聲音如故。
“……現(xiàn)在,我們在橋上……播報這次……”甜美嗓音。
食客所有皆視若無睹,依舊胡吃海喝,熱鬧喧天。
街邊好些車輛???,其中漆黑,不見里任何。
中心較大那棟房子,只掛上一個招牌,上方大字俯凌。
皇冠歌舞廳。
字體張揚跋扈,形色金光輝爍,外墻裝修也盡是金碧輝煌。
此刻夜晚大街上,來此人流稀疏,往歌舞廳里進出也沒見幾人。
現(xiàn)在大都在其中狂歡罷。
兩個鬼鬼祟祟身影蹲在街對面,注視皇冠歌舞廳這方全貌。
“老大,我們要在這蹲多久才能等到啊。”其中帶著耳釘?shù)狞S毛向他身邊黑發(fā)男發(fā)問。
“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有耐心,才有得吃?!焙诎l(fā)男老氣橫秋。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這么早來?!?p> 黃毛似懂非懂,摸摸后頸,“還得是老大啊?!?p> 又是一陣。
“你要是累了,端個凳子坐會。”黑發(fā)看著黃毛站起身,活動發(fā)酸的腿腳。
“好,老大你要不?”
“拿一個吧?!?p> 說罷,黃毛跑去一旁大排檔順了兩小凳,拿來。
一人一個,兩人坐下就這么盯著對面。
望進歌舞廳門內(nèi),昏暗里,一個高大輪廓守候??礃幼邮前脖?。
“你要是困了就睡會。”黑發(fā)瞧見黃毛昏昏欲睡,說道。
他搖搖頭,把困倦晃散,“沒事老大,我還能行?!?p> 時間如此,黃毛并未撐住,在他已經(jīng)托著腦袋睡著時。黑發(fā)男還在一眨不眨地注視,街對面歌舞廳入口。專注。
突兀的,從那漆黑里,傳出窸窣響動,低語似似。
些許好一陣細微交談后,嗡鳴如同漸近。便也聽見交談聲幾許。
腳步沉重,然后是一個高大壯漢背著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從昏暗后踏出。
身后緊接又是位壯漢背個男人,隨后走出歌舞廳。
“小心點,輕拿輕放?!?p> 走在最后,那身影走出門戶,越過黑暗前,顯現(xiàn),街道上亮光打在他臉上,趾高氣昂的男子,指揮著。
兩個壯漢默不作聲,但手上動作是更為小心謹慎。
走到停在一旁的轎車,兩人輕輕將那對男女小心擺放在后座上。
而后看向男子,“你們先走。我坐另外的車?!?p> 兩個壯漢點點頭,旋即上車,開走。
男子在街邊等了一會,便有輛老式黑色桑塔納駛來,車窗如墨,看不清其中。
男子上車,那車子就開走了。
黑發(fā)男默不作聲地關(guān)注發(fā)生。余光卻在周圍掃過,大排檔露天位上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喝酒劃拳的家伙。
接著又是新一輪等待。
好些幾輪,從歌舞廳走出不少壯漢,抬出男男女女,都由停在附近車輛里的人拉走。
到周圍車都走完,從其中走出,抬人壯漢也不再像剛剛那般溫柔,動作細微,僅把身后女子直接往街道上一甩,便轉(zhuǎn)身隱入黑暗,也不怕她磕著碰著。
“起來,干活了!”黑發(fā)男拍拍黃毛的臉,卻不急等他,一個箭步?jīng)_向?qū)γ妗?p> 幾步就近,唾手可得。
把那女子臉板正,撥開頭發(fā),仔細查看一番。
長得還算清秀,緊閉眼眸,輕抿紅唇,細眉婉月。
“老大?!秉S毛姍姍來遲。
他睜大惺忪睡眼,努力視物。
“還行?!焙诎l(fā)男點點頭,評價到。
“你來背吧,我們快些離開?!彼f著,警惕,目光不斷掃過街道盡數(shù)。
“好?!?p> 黃毛把女人背起,跟在黑發(fā)男身后,快速離去。
沿街道,順向后街更偏僻地。
沒有路燈光臨的角落,荒廢舊車落灰無數(shù),輛輛疊層,壓成鐵餅。有那些殘余骨架節(jié)外生枝。
兩邊高墻余留其中小巷,天然匯聚成影,垃圾成堆,破敗器材零星到處,漆黑后綠色眼睛窺視。
兩人前后穿梭在巷道間。
路過幾許木箱,上方一臺老舊收音機,滋滋作響。
仰著天線,向那夜而上。
“滋滋……注意,注……注,意……小心駕駛……滋滋……滋……”
沙啞女聲斷續(xù)。
角落破碎屏幕濺出火花,一臺大屁股電視,屏幕中落空大洞,其間電路暴露。
殘余顯像,閃爍斑駁。
“……持續(xù)為您報道……封鎖……”
路過,墻壁上花花綠綠也不清。
無數(shù)海報明晃晃,順路而去。
細看,從污漬里只見。
大抵是,張招聘廣告,留字有,招收巡視員,薪資面談,地址……
往下就不得而知了,風化嚴重老舊痕跡毫不留情。
中心,幅畫靜置。
漆黑明媚卻清晰一般。
那片綠意盎然的草叢,莫約人高,無邊無際。萬籟俱寂。
些許零星建筑于遠邊若即若離。
光點飄搖,似乎。
悠遠天空繁星爍爍。夜色并是如故。
草叢中窸窣響動,一盞油燈突兀顯亮,被高高舉起,提著它的人卻在搖晃草間只見輪廓。
“真該死,早知道不來這地受罪了。”
男人高高舉燈,另一只手拿著木棍,在前掃蕩,撥開擋路的草。
但,前路總是一望無際,可見只有泛黃燈光下綠色,交錯搖曳,高草起伏,伏起。眼中源源不斷。
連更遠黑暗也擋在綠意里。退在纖纖夾縫里游絲。
天穹倒扣,掩埋整個世界,不過星稀數(shù)落。
只聽腳步在草叢里晃蕩,未聽蟲鳴時分。呼吸在心跳聲中斷續(xù)。
“草!草,操?。?!啊啊!”暴躁地揮動棍子,打在草葉上,卻又軟綿綿的。
葉子彎下,待木棍移走便是立直。
在他發(fā)狂似地抽打一番后,周圍草叢毫無發(fā)生,反而是他精疲力竭。站在原地,逐漸冷靜下來。
低頭,見長袖寬大制服,綠油油一片,上面三個黑色大字,倒著。
見是,意之林。
底下還有幾許小字零星點襯。太小就看不清。
無言。
原地休息陣后,才提起棍子繼續(xù)往前。
漫無目的,在高草里,穿梭。
無窮高草里,盡是深淵其中,圈微燭光亮搖搖欲墜,移動,緩慢。
“滋滋……注意,注意……滋,大霧……注……”女聲依舊。
后腰懸掛的對講機突然出聲,沙沙嘶語中,跳出些含糊不明的詞。
他渾身一顫,旋即知覺,罵道,“艸,早不來,晚不來,非要現(xiàn)在……”
說著話,腳步也不由加快幾分。
周圍點點白芒涌現(xiàn),從腳邊虹涌,掠去。
近乎對講機響起并行剎,恍上,順草間游曳雪白,攀上褲腿,入眼萬分。磅礴白霧頃已蜂擁至,不請自來將擁抱永夜。
見到便是驚懼萬伏,不及用棍子挑開擋路高草,舉手擋在眼前,開始狂奔。葉片如刀絞,劃過他裸露在外的手背,留下傷口,卻無鮮血。
恐懼此刻大過憤怒。
霧氣漸漸填滿天地萬千,都隱在霧后無動于衷,可見之處,盡數(shù),黑夜之光也不及白芒半分光彩。
朦朧如紗撩撥,翻覆似幻,顯形種種。
掠卻無序,隱隱藏在無數(shù)之后的,彷徨聳立著,那些任何而已,同質(zhì)一般。
“注意,注意!大霧來襲,大霧來襲!前方封路注意,繞道行駛!封路注意!”合成電子音渾厚腔調(diào)幽幽。
一段悠遠無線電訊號飄在霧中,穿行如梭,回蕩茫茫無間,永續(xù),碰撞白芒中,順映閃爍。
“滋滋……大橋已封鎖……封閉……”扭曲,低沉的音調(diào)已分不清音色,尖囂著,擾動霧氣沸騰。
將音引漸近,磅礴朦朧中,若隱若現(xiàn),遠邊搖曳的黑色巨構(gòu),如近在前。
撥開層層霧茫,咫尺。
一座大橋框架掩埋霧間。長如虹龍橫臥。
“禁止通……行……”在橋上,沙沙電子嘯叫聲,盤旋之頂。
可見橋上清晰,不見任何霧氣接近,只在外游離。
無數(shù)車輛停置,擁擠,人群圍繞,喧嘩卻也不進霧即驚擾。
“怎么起霧了?”
“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要封鎖大橋?”
“好大的霧……”
人群東張西望,四處游蕩,找尋離開方法。
見是,橋兩端上下所在,已然被從地面升起高大的金屬墻壁阻攔,望不見高度幾何,在霧中高聳。橫向延伸到護欄之外,相視張開雙臂的巨人,駐立在前。
看不得上下路后,只大橋護欄外傾注朦朧白霧,未見觸及,浮想聯(lián)翩。
有人趴在護欄上望橋下而去,卻只見得那橋下涌起滾滾霧氣繚繞,流經(jīng)往后。
所有路徑皆是無處可行。
大橋上已然成就孤島。
“我想回家……”
嘗試撥打救援電話無一鎩羽而歸,哪怕信號滿格,也無法撥通。
人聲窸窣,抱怨,恐懼,不安,爭相而生。
架無人機緩緩升空,在周遭無數(shù)希冀注視中,高飛入空,向金屬墻另端而去。
無人機看見的其中,高墻傾聳在霧里,中流砥柱。大抵近百米,墻高盡頭堪堪而現(xiàn),飛過高墻,目睹后方僅僅濃霧而已,無窮無盡白芒,盡數(shù)。
往下飛去,可見,原本上橋口道路,空無。身后就是高墻,清晰橋梁斷口。
再無上下橋的路了,兩端已然不見,無蹤。
包圍孤橋大霧,簇擁這天然島嶼。
矗在白霧之上的長橋,悠然而立。
所見,無數(shù)絕望油然心頭。
“為什么,這樣。”
“怎么可能……”
話語中蔓延,擴散。
哭嚎,茫然,在不知所措里,只有見到霧中之白。
在橋側(cè)邊,行道上,一位女記者站在攝像機前侃侃而談。
她背靠護欄,將身后白霧映入攝像機里。操作的攝像小哥專心致志。
“現(xiàn)在,大霧已經(jīng)包圍整座橋,往外看能見度不足分毫。此刻,大橋已經(jīng)封鎖,任何方式都無法進出?!?p> “橋上的人群十分沸騰?!闭f著,攝像機位切到另一臺對著混亂人群,掃過他們丑態(tài)百出。
“我們在這里給大家記錄實時情況。”
口袋中震動,她低頭看去,又抬頭對攝像機露出個微笑,話語略帶歉意,“稍等一下?!?p> 說罷,走出視野中。
將手中話筒換到另一只手上,右手將口袋里手機拿出。
依舊震動。
接通,“喂,你好?!?p> “嗯,是的?,F(xiàn)在我正在橋上。什么?”
“滋滋……”無線電嘯叫聲,掠過。霧中沉默。
男人關(guān)掉電視,將遙控器丟在一邊。
合眼思矩,但眼前盡是電視進景故然,反復,在黑暗剎那殘掠,靈光徹見。
他坐在沙發(fā)上揉著太陽穴,面色沉重,擰眉作一團。
“咚咚咚?!表懫鹎瞄T聲。
“進來。”
言畢。
幾秒后,一個黑色西裝男人略近。
“怎么?”西裝男問。
“沒什么?!蹦腥瞬欢嘌哉Z。
兩人良久不語。
“沉塔地區(qū)是該拆遷了吧?!蔽餮b男用疑問說道陳述的語氣。
男子嘆氣,點點頭。
他拿起茶幾上,球形地圖儀,僅混亂顯出,撥動,刷刷只剩漆黑,弗色彩亂形。
待停下,他凝視停在眼前那面的地圖,道:“我們在這樓里……太久了?!?p> 抬起頭,轉(zhuǎn)頭仰視西裝男人,目光炯炯地盯著他雙瞳并行。
“是的。”
“該出去走走了。”
站起身,越過西裝男,走到落地窗前。
窗的那頭,透明玻璃后,卻見坑坑洼洼灰白色混凝土縱橫。
西裝男近到身畔。
與他一起望向,窗外只見混凝土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