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蕭侍衛(wèi)已經(jīng)在上面等著您了,奴才陪著您上去?!彪p喜說道,他不知道從哪里順了一盞燈來,等進(jìn)了角樓,他才敢將火折子取出將宮燈點起?!暗钕路判模@角樓所有的窗戶,奴才都已經(jīng)事先用黑布遮住了,所以外面是看不到亮光的。您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雙喜好樣的!秦錦覺得自己對雙喜真的要刮目相看了,剛才那點時間,他居然準(zhǔn)備了這么多。
有前途!
“我發(fā)現(xiàn)你在御膳房真是屈才了?!鼻劐\笑道。
雙喜心底一咯噔,“奴才在御膳房蠻好的。”可不能讓這位郡主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啊……雙喜頓時覺得后背有點冷颼颼的。
將秦錦送到了之后,雙喜就將燈留在了閣樓的最頂上,隨后他將燈火熄滅,退到了最下面。
閣樓最頂層的窗戶是開著的,大概是雙喜和蕭衍熱著她了。全大梁都知道秦錦的身體不好,這一悶熱,萬一再將秦錦熱出個好歹來,他們兩個可是承擔(dān)不起。
“殿下?!贝皯舻陌涤爸幾叱隽艘粋€人來,跪在了秦錦的面前,“不知道殿下找微臣前來是為何事?”雙喜來說只說是秦錦要找他有事,還說是性命攸關(guān),所以蕭衍才想了來這個地方見面,省得秦錦跑那么遠(yuǎn)的路,侍衛(wèi)所里人多也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當(dāng)然是很大的事情啦。”秦錦一晃自己手里的食盒,這一路上都是雙喜幫她拿著的,到了回瀾閣,她才將食盒拿過去,假裝是她拎了一路過來。
“這……”蕭衍頓時就窘了,他還當(dāng)秦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說性命攸關(guān)的嗎?怎么好像看秦錦這意思是要叫自己來吃東西……
“別這啊,那的了,來坐下。”秦錦笑道,她先將食盒放在了地上,然后拿出帕子來墊在了地板上,招呼著蕭衍過來。
“殿下,宮里私下見面乃是大罪,若是殿下沒什么大事,微臣便告辭了?!笔捬艹领o的說道。
秦錦微微的一怔,因為她聽出了蕭衍語調(diào)之中的幾分疏離。
秦錦深吸了一口氣,有點難過的低下頭來?!拔摇鼻劐\只說了一個我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只是想討好討好他,怎么就那么難,先前有太皇太后的懲戒在,只怕他是會連帶著厭惡了自己,不過那次她去探病,他倒也沒說有什么啊。
都說是女人心海底針,秦錦覺得男人的心思才是她一輩子都沒看透的,尤其是這個蕭衍。
她陪了他大半生,卻始終不知道他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
他坐擁天下,雖然他是一個謀奪帝位的叛臣,但是秦錦不得不說,要說當(dāng)皇帝,蕭衍可是比蕭呈言稱職多了,蕭呈言留下的那爛攤子在蕭衍的治理之下漸漸的被理的停停當(dāng)當(dāng)?shù)模苓叺膰冶緛沓没鸫蚪?,各種犯邊。劫掠,也被他一一都收拾了。
秦錦可以說他是繼高祖皇帝之后,大梁最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皇,在他的治下,大梁開始得以休養(yǎng)生息,百姓漸漸的安居樂業(yè)。
但是她幾乎都沒見他笑過。
他過得日子就連秦錦都覺得寒磣,一件龍袍穿了今年,穿明年,他下令不再讓織造局每年給他趕制龍袍,把錢剩下來鼓勵農(nóng)桑。龍袍破了洞了,他也不找宮里的司衣監(jiān)去補,而是下令讓司衣監(jiān)的宮女們?yōu)檫吔膶⑹口s制冬衣,將自己破損的龍袍丟還給她去補。
可憐她那笨拙的手指頭,為了替他補衣服生是被戳了好多針眼,還特么的不敢吱聲。
她琴棋書畫樣樣會,唯獨不會燒飯和縫補還有洗衣……偏生他卻讓她做了這些她力所不能的事情……
她真的忍了他好多年!
他這是有多討厭她啊……才會讓堂堂皇太后做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
現(xiàn)在他大概也是在討厭她,所以才會見到她就忙不迭的要走……
“殿下?!鼻劐\低頭難過,隔了好久,才聽到身邊傳來了一聲嘆息。
秦錦抬起略帶潮濕的眼眸,發(fā)現(xiàn)蕭衍就蹲在了她的面前,“你沒走???”秦錦吃驚的問道,他素來走路腳步輕淺,總是讓她聽不到聲音。上一世,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是會悄然的離去,總是讓她措手不及。
秦錦還真的以為剛才他已經(jīng)悄悄的走了。
“殿下是在哭?”蕭衍也是有點動容,他本是想走的,但是看著月光下,秦錦縮著小小的身子低頭蹲在地上,她的身邊放著一只快要和她縮起來的身影一般大小的食盒的時候,蕭衍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她看起來那么的悲傷和寥落,即便她集了這世間的萬千寵愛于一身,卻也如自己一般的寂寞與孤獨。
這種身影,讓蕭衍心軟了。
反正來都來了,便是陪陪她也沒什么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不會知道。
秦錦被蕭衍這么一說,才發(fā)覺自己的眼眶濕潤了,真的是慫啊,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就在秦錦不住的在心底數(shù)落自己的時候,蕭衍也拿出了一個帕子輕輕的替她按在了眼角上,“殿下不要難過,臣不走了。”
蕭衍小心的替秦錦擦拭著她的眼淚,不經(jīng)意之間,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也柔了下來。
女孩子怎么會這么容易哭?若是自己的那個妹妹沒死的話,大概也會想秦錦這樣可愛和漂亮。想到這里,蕭衍的心就沉了一下,心底流轉(zhuǎn)了一絲澀意。
“嗯?這是誰的帕子?”秦錦借著月光看到了帕子上繡了一朵花……她頓時就怒了……
誰??!敢給蕭衍遞這樣的東西……“宮里不準(zhǔn)私相授受,難道蕭侍衛(wèi)不知道嗎?”秦錦怒道,帶著這樣明顯具備女孩子特質(zhì)的東西在身上,不怕被問責(zé)打板子嗎?
秦錦一把揪住了蕭衍的手,將那帕子奪了過來,展開一看,她的臉就一紅,這帕子……好像是她的……
“這是殿下的帕子。”蕭衍淡淡的說道,“上一次殿下用帕子包了點心送給微臣,微臣已經(jīng)將帕子清洗干凈,本是想著見了殿下還給殿下的。”
秦錦……
艾瑪,又丟人了……
“這個,這個……我送蕭大哥東西不算私相授受?!鼻劐\干巴巴的解釋道。
沖動是惡魔?。?p> 就算蕭衍拿著別人給的帕子,她激動個什么勁兒啊!簡直是坑大了,好不容易在蕭衍的面前加了點分,被她一句話又給打回原形了……
秦錦真的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你說她沒事去管什么蕭衍的閑事啊,他是未來的皇帝陛下,管未來皇帝陛下的閑事不是找死嗎?
蕭衍不語。
秦錦尷尬的一笑,將那帕子與自己的帕子一道鋪在地上,“蕭大哥坐坐坐?!彼芄吠鹊淖屪约耗樕系男ψ兊米匀涣艘恍?。
蕭衍看了看那兩塊并排放著的帕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去。
坐了坐了!秦錦在心底一陣歡呼,既然能坐下便是討厭自己討厭的沒那么厲害了。
秦錦馬上將食盒打開,將那碗還溫著的雞湯給拿了出來,“喝喝看。”
蕭衍有點愕然,郡主殿下巴巴的叫自己出來,難道就是為了送這碗雞湯?
蕭衍本是有點不想要的,但是看著月光之中秦錦那雙殷切期盼的眼神,他又有點不忍心拒絕,只能謝了秦錦一聲,再將雞湯給端了過去。
雞湯真的熬的很好,蕭衍抿了一小口就覺得?頰留香,香而不膩。
“好喝吧?”秦錦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將臉貼在自己的手臂上,歪著頭看著蕭衍。
人長的帥就是占大便宜了,蕭衍就連喝湯的動作都看起來那么的優(yōu)雅迷人。也不怪上一世那么多貴胄之女哭著喊著要當(dāng)攝政王妃。
家里擺上這么一個人,就算是沒事看看也是賞心悅目的。
“恩?!笔捬茳c了點頭。他雖然住在宮里,但是吃的都是侍衛(wèi)的飯食,那粗茶淡飯的,都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了,還是在遇到了虞聽風(fēng)之后他才會時不時的在休沐之日拉著自己外出去打打牙祭。
這碗湯的確是好喝。
“那是錯不了的?!鼻劐\嘻嘻一笑說道,“熬這湯的雞可金貴了?!?p> “郡主買的?”蕭衍不明就里的問道。
秦錦那手捂住了唇,先是自己笑了一陣子,“我哪里買的起這樣的雞?”她這才將這雞的來歷說了出來。蕭衍一聽自己喝了一千兩黃金買回來的雞熬的湯,手差點一抖,將碗給摔出去。
“蕭呈言以為我不知道這雞是做什么的?!鼻劐\哼了一聲,“這雞雙距藏鋒露芒,長翅驚風(fēng),又怎么是普通家雞能比的了的。那雞明顯就是斗雞,他不知道被哪一個紈绔給忽悠的花了那么大的價錢買下來,只當(dāng)別人是對他好,卻不知道是被人坑了多少銀子。一千兩黃金啊,當(dāng)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道柴米貴。”她當(dāng)年也是夠笨的,才能被蕭呈言忽悠那么久,其實也不能說她是笨,她只是單純的沒去多想。
而且她也是后來當(dāng)了皇后和太后之后才知道一千兩黃金代表著什么……
一兩金就是五十兩銀,一千兩黃金便是五萬兩白銀,就這樣被蕭呈言揮霍著去買了一只雞回來,他不敗家,誰敗家?
秦錦想想也是自己也夠敗家的,自己就生將五萬兩白銀給熬成湯給大家分分喝了下去。
蕭呈言沒和她言明這雞是多少錢買的,她自然就當(dāng)不知道。
見蕭衍看著自己手里的空碗有點發(fā)愣,秦錦就知道自己也將蕭衍給嚇到了。
她笑的更歡暢起來,說起來上一世她還沒見到蕭衍會流露出這樣惶恐的表情出來,這一碗雞湯也算是沒白費,能讓蕭衍兩眼發(fā)直,她揮霍蕭呈言的銀子揮霍的也值了。
見秦錦差點笑滾在地上。蕭衍回過神來,“郡主在騙微臣吧?”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怎么就被一個小姑娘給忽悠了……
“天地良心?!鼻劐\坐正了自己的身體,舉起了自己的手,“我可沒欺騙你。騙你又沒有糖吃。你就等著看明天太子殿下氣急敗壞吧?!?p> 也對……蕭衍無語,騙他的確沒糖吃。
“若是太子殿下遷怒于你的話……”蕭衍不由有點擔(dān)憂的問道,他在宮里不止一次聽說關(guān)于蕭呈言有點喜怒無常的流言,被他整治過的侍衛(wèi)不在少數(shù),別看太子殿下表面看起來十分的親和,但是背地里卻是十分的陰狠毒辣,若是惹了他不高興了,他能將人折磨的掉一層皮。
秦錦的眼神亮了一下,“蕭大哥是在擔(dān)心我嗎?”她拉住了蕭衍的衣袖,眼巴巴的瞅著蕭衍。
秦錦湊的近了,蕭衍不得不將身子朝一邊側(cè)了側(cè),“是。”他并沒避諱,而是點了點頭。
這也太稀奇了……秦錦驚奇的看著蕭衍,生是要將他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一樣,看得蕭衍差點以為自己生的有多與眾不同,才讓郡主殿下如此的惦記著……
“放心,他自發(fā)他的脾氣去,明兒我叫他有苦說不出?!鼻劐\狡喆的一笑。
見秦錦那一臉的小得意,蕭衍不由也笑了出來,“那微臣是不是應(yīng)該期待一下明天?”等話說完,蕭衍就警覺的閉嘴,他的臉色稍稍的一僵,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這里宮里,禍從口出的教訓(xùn)還少了嗎?蕭呈言是主子,他不過就是蕭呈言的看門狗而已……
蕭衍的目光淡了幾分,笑容在凝固在了自己的唇邊。他一直都十分的警覺,為何會在秦錦的面前失去了警惕之心。
“嘿嘿,放心吧,明日肯定是有好戲看的。”秦錦卻渾然未覺一樣。
其實她自是聽出了蕭衍話里的不妥,只是她為了不讓蕭衍尷尬,假裝沒聽出來而已。
蕭衍的神態(tài)雖然稍稍的緩和了一些,但是他也沒什么心思再在這里呆下去了,他起身對秦錦行禮,“殿下,微臣要告退了?!?p> “啊?這么快就要走啊。”秦錦有點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自己的唇,其實和蕭衍說說蕭呈言的壞話也是蠻開心的一件事情。
前一世她在蕭衍的面前可沒什么好話說,罵的都是蕭衍,贊的都是蕭呈言,這一世卻是反過來了。
“是?!笔捬軟Q議不再停留,免得再不小心說錯什么。
“那好吧?!鼻劐\也不在挽留蕭衍了,她也起身,“對了。以后我若是想找你,便讓雙喜將你叫來這可好?”
“殿下,若是沒有什么大事的話,還是不要如此了?!笔捬芄碚f道。
秦錦即便再怎么好,終歸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現(xiàn)在年紀(jì)尚幼,還分不出什么,若是將來長大了,看他的眼光變了,蕭衍覺得自己會有點失落的,所以還是不要與秦錦有過多的接觸為好。
秦錦有點奇怪,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一會的功夫,蕭衍的語調(diào)之中就又帶著疏離了……
“蕭大哥,我是真的很想將你當(dāng)成大哥的。”秦錦想解釋,她想要拉住蕭衍的衣袖,卻被蕭衍輕松的躲避開來。
“郡主的大哥是靖國公的世子?!笔捬艿坏恼f道?!俺贾皇浅?。”
說完之后,他朝著秦錦深深一揖“微臣告退?!闭f完他也不怕秦錦不高興,徑直的轉(zhuǎn)身離開。
秦錦一個人愕然的站在閣樓里,良久才回過神來。
她就說嘛,蕭衍的心思是最難猜的,上一輩子她猜那么久都沒猜明白,所以這輩子她也不用去費勁了……
可勁的刷好感就是了……
唉,秦錦長嘆了一聲。回去睡覺!
等雙喜將秦錦送回壽春宮,然后再跑回自己的居所,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自己屋子里有人。
“師兄?”等他看清楚屋子里面的人的時候,雙喜有點驚愕,“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以后莫要再帶著泰和郡主到處亂跑了。”蕭衍從暗處走出,沉聲對雙喜說道。
“這……”雙喜為難的撓了撓頭,“她是主子啊,再說師兄不是不討厭她嗎?”
“即便再怎么不討厭她,她與我們也不一樣。”蕭衍冷聲說道。“你忘記了你來宮里是要做什么的嗎?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難道只是為了陪著泰和郡主胡鬧?”
“不敢忘?!彪p喜的神色一凜,抱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