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秦瀝陽的聲量略提了一些,不過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大哥,我好傷心??!”秦錦捧心說道,“我把我看中的男人拱手放走了!”
“我呸!”秦瀝陽先是一怔,隨后彈了彈秦錦的額頭,笑罵道,“你才多大,就在想這些?!?p> “那你才多大,卻去聽小曲!”秦錦回?fù)舻馈?p> 秦瀝陽一囧,“你怎么知道!”他只是好奇,所以才去聽了聽,也不過如此嘛,不知道那么多人對那種地方趨之若鶩是為了什么?若是為了做那檔子事情,秦瀝陽覺得自己做不來,秦家的男子當(dāng)如他父親一樣,這輩子只愛他的母親一人。
“不告訴你!”秦錦朝秦瀝陽一扒拉眼睛,開口唱道,“將來對鏡比紅妝,佳人曉起出閨房!”秦錦只唱了一句就哈哈笑著跑開,秦瀝陽臉上一紅,忙追了上去,“行了,長寧你不要胡鬧了!這種歌謠你可是唱不得?!?p> “要你管!”秦錦一邊笑一邊跑。
“我不管,誰管?我是你哥!”秦瀝陽笑著追了上去。
秦錦被秦瀝陽抓住抱上了馬車,等她舒服的窩在馬車的靠墊里面,這才不無感慨的對秦瀝陽說道,“但愿歲月靜好,此時長留……”
秦瀝陽詫異,他深看了自己的小妹一眼,怎么他總覺得這小姑娘總是有特別多的感慨呢?
那雙如同墨點的眸子之中總是帶著一點歷經(jīng)了滄桑沉淀之后的沉寂與孤獨,有的時候,這樣的長寧會帶著一種讓他不得不去心疼的感覺。
或許是她從小就被帶入宮里的緣故吧,秦瀝陽抬手將秦錦拉入了自己的懷里,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秦錦算了算日子,大約莫這幾天就會有戰(zhàn)報傳來了。
果不其然,再將南宮雅送走的第三天,靖國公秦海豐就徹夜未歸在南書房里待了整整一晚上。
五天之后,京城放出了皇榜。征召兵將。
皇榜上寫的明明白白只要是大梁子民,愿意投身入軍的,無論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年滿十五,皆可前往兵部登記。也就是說,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朝廷命官,只要愿意從軍入伍為國打仗,都可以從原籍調(diào)離,任何人不得阻攔。
蕭衍的機(jī)會來了。
下了學(xué)的秦錦和秦瀝川站在皇榜之前,看了好久。
“我也想去投軍?!鼻貫r川磨拳擦掌的說道?!斑^了年我就年滿十五歲了?!?p> “那也要等你年滿十五才算。現(xiàn)在算不得?!鼻劐\拉住了秦瀝川的手臂,愣是將他給拖走了?!皠e去嚇湊熱鬧?!?p> 秦錦的臉色有點不佳。
到不是因為蕭衍的機(jī)會來了,她巴不得蕭衍的機(jī)會早點來,而是她忽然想起了幾年之后大伯父的慘死。
重活一世,她阻止不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衰老,那是無法抗拒的,但是她卻是有機(jī)會能阻止大伯父被活活餓死困死在漠北。
不過這個有機(jī)會和有能力便是兩碼事了。
上一世即便她貴為皇后也沒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fā)生,這一世她不過就是一個郡主,又有什么能力。
所以秦錦的心情不美妙了。
“師兄。機(jī)會真的來了?!彪p喜趁著夜色,樂顛的去將兵部征召兵將的消息告訴了蕭衍,他身在御膳房,那邊是全皇宮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是人總要吃飯吧,所以那邊與各宮的聯(lián)系是最多的。前幾天夜里給南書房的皇上和各位大人準(zhǔn)備宵夜的時候,就有所耳聞,只是現(xiàn)在皇榜放出,消息確鑿了,雙喜才馬上跑來恭賀蕭衍。
“也沒什么值得興奮的?!笔捬芫従彽牟潦弥约菏掷锏拈L劍,他的手依然十分的沉穩(wěn),俊美的容顏上波瀾不驚?!拔野滋煲呀?jīng)去兵部報名了?!?p> “還是師兄的動作快?!彪p喜撓了撓頭,他還將這事當(dāng)成新聞一樣過來告訴蕭衍,哪里知道人家蕭衍都已經(jīng)報名了。
蕭衍微微的一笑,將擦拭干凈的長劍入鞘,隨后站了起來,“走吧,去見見師傅?!?p> “好。”雙喜和蕭衍出了侍衛(wèi)所,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們來到了一處皇宮邊緣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之中。
院落門前掛著一個牌匾,藍(lán)底紅字。上書鳳蘭閣三個大字,這匾額已經(jīng)有點年代沒人打理了,顏色有點斑駁。院落大門的檐下懸著兩頂宮燈,將這方寸門前映亮。
蕭衍和雙喜翻過了城墻,落在了院落之中。
與外面的匾額相比,這院子里倒是收拾的干干凈凈的。
院子后排的一個小屋子里亮著燈火,蕭衍和雙喜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屋子就覺得一股子暖意撲面而來,一個大爐子在屋子的一角,爐膛里面燒著火紅火紅的木炭。
屋子里有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只泥爐,泥爐上又?jǐn)R著一只鐵鍋,鐵鍋里面放著各種肉片,還有蘑菇,冬筍等食材,已經(jīng)燉了有一會兒了,香氣布滿了整個屋子,鍋里的湯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你們兩個家伙倒是來的巧了?!币幻险哒驹谧雷雍竺妫蛔〉挠瞄L筷子攪著鍋里的食材,蒸汽暈開了他了眼眉。他須發(fā)皆白,看起來已經(jīng)年紀(jì)不輕了,但是精神卻是十分的好,眼睛也十分的有神。
“師傅?!笔捬芎碗p喜見到那老者,??的抱拳行禮。
“行了,每次來都這樣?!崩险邠]了揮手,他身上穿著一件陳舊的太監(jiān)服,太監(jiān)服胸口繡著麒麟,顏色是深紫色,四品的總管太監(jiān)服?!岸颊f了我只是教了教你們的武功,但是不是你們的師傅?!?p>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蕭衍恭敬的說道。
“老奴可不敢當(dāng)你的師傅。”老太監(jiān)抬眸看了看蕭衍,笑道,“你是我的主子爺,過來坐下吧??梢猿粤?。這樣的大冷天,吃火鍋是最好不過的了?!?p> 蕭衍和雙喜這才坐了下來,老太監(jiān)從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兩幅碗筷出來,分給了蕭衍和雙喜。
“師傅,今日徒兒來是和師傅告別的?!笔捬芷届o的說道,“徒兒在宮里這么多年,承蒙師傅的照顧和教誨,徒兒感激不盡?!?p> 蕭衍說完,老太監(jiān)的筷子就是一僵,“太皇太后肯放你出宮了?”
“這次即便是太皇太后也阻攔不了?!笔捬苷f道,眼底帶了幾分明顯的喜色。雙喜嘴快,接著蕭衍下面就將皇榜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是祖宗保佑?!崩咸O(jiān)聽完,放下筷子,雙手合十,朝天拜了三拜,“如今少主子能有機(jī)會脫離這個泥潭了?!彼@得比剛才興奮多了,等祈禱完了之后,老太監(jiān)忙起身,走到床鋪的位置,趴了下去,撬起了地上的一塊青磚,從里面拿出了一只盒子。
“殿下?!崩咸O(jiān)雙手托著盒子,撩衣在蕭衍的面前跪倒在地。
他這一跪,倒將蕭衍嚇了一跳。蕭衍忙不迭的起身,雙手?jǐn)v扶那老太監(jiān),“師傅!您行此大禮是要折煞我嗎?”
“殿下?!崩咸O(jiān)執(zhí)意不肯起身,他看著蕭衍說道,“老奴身受當(dāng)年王爺恩典,若不是王爺相救,老奴只怕在年少之時就已經(jīng)命隕宮闈了。王爺當(dāng)年蒙難,老奴才不過十歲而已,什么都做不了。王爺被圈禁與此的時候,老奴曾經(jīng)冒險來看望王爺,王爺當(dāng)年親手將這個交給了老奴。如今老奴將此物歸還殿下?!?p> “這是……”蕭衍狐疑的接過了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令牌?!斑@又有何用?”
“殿下,這是當(dāng)年老王爺?shù)男盼??!崩咸O(jiān)說道,“當(dāng)年老王爺自知斗不過太皇太后,就曾經(jīng)讓一批人先行離開王府,那些人都是王府死忠之人,他們?nèi)缃駶撊虢?,?dāng)年他們也曾經(jīng)宣誓,他們的后代子孫只會效忠于持有此令者。老奴記得王爺說過,殿下這一支兩代不能為官,他讓我保存著這個令牌,等到了殿下這一代有機(jī)會再度東山再起的話,便將令牌交給殿下,否則這令牌交給殿下也是一個負(fù)累,他不希望殿下遠(yuǎn)離廟堂而居于江湖之中,老王爺說過若是身居江湖,便也沒什么機(jī)會再重返廟堂了。如今殿下能有機(jī)會調(diào)入兵部,就有機(jī)會重新為官了。所以也是老奴將這令牌交給殿下了?!崩咸O(jiān)苦笑了一下,“其實幾年前在知道殿下被帶回皇宮,老奴就想將這令牌拿出來了,但是那時候老奴恰巧看到太皇太后派人在懲戒殿下,老奴就想這令牌若是在那時候交給殿下實在是不妥。于是老奴就再替殿下保管了好幾年。不過這么多年,老奴已經(jīng)代殿下找到了那些人的后代,他們成立了一個江湖殺手門派,老奴也替殿下試探過他們了,他們的確還遵守著當(dāng)初祖輩們的承諾?!?p> 老太監(jiān)說到這里,聲音頓了頓?!袄吓呀?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在這里宮里能活百年的人,也就是老奴這獨一個了,老奴這身子骨是經(jīng)不起再和殿下拼殺沙場了,但是老奴這幾年一直在幫殿下整頓這個門派,如今老奴將這門派交給殿下的手里。希望殿下能完成老王爺?shù)男脑浮!?p> 蕭衍默默的聽完,靜靜的看著手里的那塊令牌,良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多謝師傅了。”
“殿下不要小看了這個門派,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卻是有自己獨立的情報網(wǎng),當(dāng)年老王爺大概就是想著自己的子孫后代能夠重新登上巔峰,所以才刻意而為之的。”老太監(jiān)繼續(xù)說道,“殿下不要惱怒老奴到現(xiàn)在才將這令牌取出,實在是老王爺遺訓(xùn)不敢忘記?!?p> 蕭衍應(yīng)了一聲,卻是沒什么心思再吃東西。
他知道師傅現(xiàn)在將這個交給他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從現(xiàn)在起,他就開始正式肩負(fù)起他這一支皇族所受的一切委屈。一切冤仇。
他也能明白為何他的祖父一定要現(xiàn)在讓師傅將這令牌拿出來,一來就是怕如果拿出來早了,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發(fā)現(xiàn),那便是什么事情都保不下來了。二來是怕生出好逸惡勞的心思,覺得手里有一個江湖門派就可以不再想起他的,只顧自己過的舒心。
等從老太監(jiān)那邊出來,蕭衍將那令牌放在最貼近自己心胸的位置,他的胸口似是被一團(tuán)火包裹著在燒一樣,他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機(jī)會,若是他還抓不住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蕭衍報名兵部的事情很快就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她十分的不滿。
原本她是想賴賬的,一點都不想將蕭衍帶入宮里來,但是當(dāng)時??诙家呀?jīng)夸下了,也容不得她翻悔。
帶進(jìn)了宮里,放在神武門那個不咸不淡的地方,為的也是克制他的發(fā)展。太皇太后還沒老糊涂到那種程度,她既然賴皮不了蕭衍的回歸。就索性將人拴在神武門,有老對手的曾孫子囚禁在那方寸之間,替她看著大門,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太皇太后當(dāng)然知道到了蕭衍這一輩已經(jīng)是兩代之外了,她將蕭衍壓在神武門這多年都不提升他的官職,就是想告訴蕭衍,臭小子只要我在,你就別想翻身。
哪里知道皇上會忽然下這么一道圣旨。
老太太在生氣之余也是感覺到了如今朝中的緊張了。
她和皇太后當(dāng)年為了讓肅宗登位,將盤踞在西域附近的忠義侯給弄來了京城,他修養(yǎng)生息多年,勢力也越來越大,肅宗登位這么多年,說是已經(jīng)親政,但是多半的決策也是要看忠義侯的臉色的。
肅宗不是不想削弱忠義侯,但是人家手里有兵,而且這么多年下來,朝中的大半精兵強(qiáng)將都已經(jīng)被忠義侯網(wǎng)羅到麾下。即便是不在他的麾下,也是以他馬首是瞻。
若是這次邊境上有戰(zhàn)事出現(xiàn),肅宗若是不想求著忠義侯。就只有自己招兵了。
肅宗這次也是真的想藉由這個機(jī)會削弱一下忠義侯的兵力,他就是卯足了一口氣,不去求忠義侯出兵,素以他連夜召集了靖國公等幾位大臣商議,想出了這么一個法子。
這個法子雖然不是特別好,但是目前對付忠義侯也只能如此了。
忠義侯就當(dāng)看笑話一樣看著他們胡鬧。
他帶兵多年,自然知道行軍打仗又不是過家家,自然是需要配合的。
忠義侯覺得肅宗有點異想天開了,就憑著這些臨時拼湊出來的蝦兵蟹將,將要打贏?真是在做夢了。
他就靜靜的看著肅宗作妖。
等到時候肅宗碰壁了,損兵折將不說,還花了那么多錢,這都打不贏的話,就只有再回頭過來求他了,只要等到這個時候,忠義侯就可以再刮一下肅宗的臉皮,告訴他什么才是帶兵,什么才是戰(zhàn)爭,不是他一個坐在金鑾殿上的傻皇帝那么想當(dāng)然的事情。
太皇太后本是想要將蕭衍扣下的。但是等她弄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之后,太皇太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種隊伍帶出去能活著回來多少都是未知之?dāng)?shù),況且此番是肅宗與忠義侯的較量,她就是再怎么看不上那小賤人的后代,但是也不得不承認(rèn)小小賤人的后代也是留著蕭氏的血脈。
這大梁是姓蕭的不是姓夏的!
越是這種時候,她身為太皇太后便是要義無反顧的站在皇帝的這一邊了。
所以她也糾結(jié)了好幾個晚上,才痛下決定,無條件支持肅宗的決定,不去為了只是出自己心口一氣而讓肅宗為自己破了圣旨,毀了名聲,被忠義侯抓到笑柄。
南書房燈火通明的時候,忠義侯府的書房也是亮如白晝,忠義侯的擁裔們紛紛惴惴不安的看著忠義侯。
忠義侯雖然年紀(jì)不小了,但是依然精神矍鑠,滿面紅光,他的須發(fā)也白了不少,一絲不茍的梳攏在腦后,用一枚上好的白玉冠別著。忠義侯素來不將自己的富貴藏著掖著,用他的話說,那就是富貴就是給別人看得,若是真的藏著,還不如不要富貴。這就跟錦衣夜行是一個道理,大黑天的,穿那么好看給誰看,要穿就大白天穿。
他身上穿著團(tuán)花織錦的深褐色長袍,鑲著黑色的貂毛,領(lǐng)口鑲嵌著金紐扣,湊近了看才會發(fā)現(xiàn)那扣子不光是金的那么簡單,而是鏤空雕成三層,每一層有一只麒麟獸,巧奪天工。
“急什么。這么沉不住氣?!毕啾容^與自己屬下那有點著急上火的面容,忠義侯卻是笑呵呵的,一派輕松閑適。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隨后笑道,“陛下年紀(jì)也不小了,卻還是有一顆純真之心,甚好甚好。他若是愿意嘗試便自己去嘗試一下吧?!?p> “侯爺,這哪里是陛下要自己嘗試的事情?”車騎將軍童大年抱拳說道,“這是陛下有心要削了侯爺?shù)臋?quán)啊。陛下也不想想當(dāng)年他為皇子時候的窘境,若不是有咱們侯爺。如今四海升平,陛下卻不顧老侯爺?shù)亩鞯拢@是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