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升作為大晟的十皇子,過得還是十分愜意的。他的太子大哥十分能干,其他兄長也各有所長,縱使奪嫡也輪不到他。更何況他那十分能干的太子大哥把其他幾位各有所長的哥哥們拾掇地服服帖帖,可以稱得上是兄友弟恭。
在他那一眾能干的兄弟中,季嶼升可以說是相當不起眼的存在。老皇帝勤勉,終日忙于政務,且兒子眾多,沒工夫管他。他的母妃身份低微,按照大晟后宮的規(guī)矩管不到他,就連給皇子們上課的老太傅也對這位無人在意的十皇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此季嶼升有大把的時間溜出皇宮,自由自在。
這一日,季嶼升照列去太傅處點了個卯,就打算往宮外溜。一路上惦記著禮部侍郎次子林志昨天和他說過的新春樓新來的花魁。聽說京城里的有頭有臉的公子都對這位花魁趨之若鶩,不知道是怎樣一位美人。
其實說起來,季嶼升算得上是一位十分乖巧的皇子。只是成日里和一幫不著調的衙內混在一起,被帶著有些跑偏,喜歡看美人。就只是看,別的心思半點都沒有,不知是不是因為年紀尚小,還沒開竅的緣故??傊┏堑拿廊怂戳藗€遍,身邊卻連一個親近點兒的宮女都沒有。
行至宮門,一輛馬車緩緩駛入。抬眼望去,四馬并駕,正是東宮太子的制式。季嶼升看見那馬車的樣子,頓時一驚,悠哉悠哉的氣勢也都慫答答地縮了回去。
雖說季嶼升沒什么存在感,但是他的太子大哥最重規(guī)矩,如若被他逮到逃學,一頓訓斥肯定是少不了的。說不定還要被拎到皇帝面前,再禁他幾個月的足,那簡直是人間慘事。
趁著太子的車架還沒到自己面前,季嶼升連忙躲到一旁的石柱后邊。也虧得這宮門口有兩個巨型的盤龍石柱加上他年紀小,身量不高,寬大的石柱能夠將他遮得嚴嚴實實。宮門的侍衛(wèi)都收過他的好處,太子沒發(fā)現,他們也當沒看到。
馬車在侍衛(wèi)們的擁護中緩緩駛過季嶼升藏身的石柱,做工精良的車架發(fā)出輕微摩擦聲響與馬蹄聲相和,頗有節(jié)奏。
季嶼升偷偷露出一個小腦袋,暗搓搓地瞄著,希望馬車快點駛過。
正在此時,一陣風吹來,掀起馬車的窗簾。季嶼升瞅見那馬車里除了他的太子大哥,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個季嶼升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的人。雖是坐著華美無比的車架,仍舊讓人覺得白衣如仙,飄然出塵,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與之相配。他本因是天上的神仙,不該謫入這凡塵之中。那側顏極為清秀雋雅,又帶有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不入凡塵的絕世。那人似是不經意往他這邊瞥了一眼,只一眼,季嶼升便覺得如觸電般從頭麻到了腳底,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如墜云端。
風過簾落,季嶼升呆呆地站在柱子后,心臟劇烈跳動著,有驚嚇,也有季嶼升一種不曾體會過的感覺。雖然只見到一個側臉,但他肯定,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見過十殿下?!?p> 季嶼升猛然回神,原來是路過的小太監(jiān)給他請安。
季嶼升擺擺手,讓小太監(jiān)離開,轉身繼續(xù)朝宮外走去,但腦子里都是方才的那個眼神??磥斫裉斓某鰧m之行注定是索然無味的。
新春樓與一般青樓不同,白日做的是唱歌跳舞,琴棋書畫的生意。晚上才是一些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生意。因此白天亦是人來人往。季嶼升在門口遇上了他的狐朋狗友林志,兩人勾肩搭背,一同尋那花魁去了。
“喲,二位爺,你們可有日子沒來了?!币贿M門,老鴇就扭著風云猶存的身姿熱情地迎上來,“姑娘們可想死二位了,今日是來下棋,還是聽曲兒???鶯鶯,燕燕還不趕緊來伺候。”話音剛落,就有兩個貌美的姑娘靠了上來,嬌滴滴的攀上了兩人的胳膊。那柔柔軟軟的身姿,嬌嬌嫩嫩的聲音,真是應了鶯鶯燕燕的名字。
“哎哎哎,花媽媽,先不著急,我們今日是來看花魁的。”林志摟著靠上來的姑娘道。兩人雖是??停杉編Z升看美人向來只遠觀,不近賞。因此,熟知他喜好的姑娘們,向來只往林志身上黏,誰讓這是位來者不拒的主呢。
“喲,來見我們如煙吶,那可不巧,如煙有客人呢?!被▼寢屗χ磷有Φ馈?p> 季嶼升知道花媽媽的見錢眼開的性子,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于是拿出一張銀票,在花媽媽眼前晃了晃。
花媽媽立馬笑成一朵花道:“二位爺來了,再不巧也得巧了,二位爺先上樓,我給二位爺叫人去?!边@位小公子雖然從不開葷,但是出手大方,可不能得罪財神爺。
二人徑直往樓上常待的廂房去了,也沒讓人跟著。
“殿下,我就知道您今日會出來。這新來的花魁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我猜您一定不會錯過?!绷种緵]骨頭似的歪在軟榻上道,一把折扇故作風雅地搖啊搖,笑得一臉猥瑣。
季嶼升不與他多話,點了點旁邊的椅子,林志識相地起身將軟塌讓了出來。季嶼升自己歪在了軟榻上,腦子里卻想著方才見到的那張側臉。不知這花魁可比的上那人半分,大抵是比不上的吧。
林志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季嶼升雖是皇子,但兩人自小混在一處,什么調皮搗蛋的事兒沒干過,也沒太多講究。只是今日這位殿下話有點少,似有什么心事,莫不是長大了?想到這兒,林志趕緊打斷自己腦洞。這位殿下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就是有美人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有半分興趣。用他的話來說,美人如美景,看看就好,若是做那檔子事,便是污了這美景,便沒得看頭了。
若不是為了人,那便是為了事兒。能讓這位殿下放在心上的莫不是奪嫡之事?啊,罪過,罪過,這不是自己一個小小兵部侍郎的兒子能琢磨的。自己雖與之交好,但是有些事,自己想都不能去想。
正思量間,包間的門被打開,花媽媽帶著一位臉帶面紗的女子裊裊娜娜地走進來。那女子行至榻前,不等花媽媽介紹,便對兩人福身道:“煙兒見過兩位公子?!蹦锹曇糗涇浘d綿,清冷中又帶著一絲勾引,聽得人骨頭都要酥去。
花媽媽很滿意如煙的上道,見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如煙吸引去了,便悄摸摸地退了出去。雖不知那位小公子的身份,但花媽媽心里清楚,這位可不是她能安排的人。眼下這房內沒她的事了,自己最好識趣地離開。
季嶼升打量著前的花魁,紅色紗衣將身材包裹得玲瓏有致,眉目含情,似有秋水,一頭烏發(fā)松松地挽了個垂髻,只戴著一支簪花步搖,鬢邊垂落一縷青絲,平白多了幾分嫵媚,雖戴著面紗,看不清面容,不過這身姿確實出眾,加上那聲音,倒也當得上花魁的名頭。
“摘下面紗?!奔編Z升有些懶懶道,不知怎的,他對這花魁沒了半分觀賞的興趣??傆X得這美人雖美,卻有些俗氣。
“是?!睙焹邯q豫了一下道。自己說好聽點是花魁,但在這些出身富貴的公子哥眼中,不過就是個玩意兒。若不順從,只怕會惹出事端來。隨即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了艷麗嫵媚的容貌。
果然不及他,季嶼升有些失望,卻又覺得理所當然。那人氣質清雋,人間俗物當不及他半分。
聽了幾支小曲兒,季嶼升便索然無味地離去了,只留林志一人對著紫煙流哈喇子。今日的小曲雖有幾分清靈,但對今日的季嶼升來說,有些隔靴搔癢的意味了。若是今日在馬車的是自己,該有多好。季嶼升第一次對他太子大哥的位子有些向往,第一次想要近觀一下美景。
在街上閑晃兩圈,季嶼升估摸著時間,便晃蕩著回皇宮用午膳去了,外邊的東西都吃膩了,今天格外想宮里的吃食。
才回到自己宮里,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有小太監(jiān)急匆匆地稟報,說是皇帝傳召各位皇子。季嶼升一驚,剛擺好的午膳都沒吃,趕緊拾掇了自己,就往皇帝所在的養(yǎng)身殿趕去。
路過一處水榭時,看見被風卷起的帷帳中似有一人,那身形雖只見過一次,卻格外眼熟。季嶼升突然不受控制地往水榭跑去,似瘋魔了一般。跟著他的小太監(jiān)發(fā)出一聲驚呼,趕緊追了上去。
然而等季嶼升跑到水榭上時,卻一個人也沒有。季嶼升環(huán)顧四周,不敢確定方才那身影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怔怔地站在那里。
小太監(jiān)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道:“殿下,咱們快走吧,陛下還在等著咱們呢。”
季嶼升回過神來,被小太監(jiān)拉著出了水榭,喃喃道:“真是我眼花了?”
小太監(jiān)不知道他在嘀咕些啥,想催他快些又不敢,急得快哭了。
到了養(yǎng)身殿,季嶼升悄悄瞥見眾位皇子都到了,他果然又是最后一個。
“兒臣給父皇請安。”季嶼升趕緊恭恭敬敬地給他父皇行禮。
“起來吧?!被实埏@然沒心思跟他計較。
季嶼升松了口氣,起身退到一邊。正想抬眼看看周圍的情況,卻見一人正看著自己。正是他在太子的馬車中見過的那人。季嶼升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下,眼里只余這人,再無其他。
幕葛
原來的太久沒更被鎖了,重新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