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蓮步輕移,繞過屏風(fēng),跪坐于林世卿床前,一手抓住林世卿的手腕,林世卿下意識便想拍開她,抬眼間,無意對上了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忽然就頓住了。
紫柒卻沒有,她抬起林世卿的手腕,緩緩移向自己的臉畔,一邊輕輕地低吟道:“慈恩寺,小后山,清水池,水清淺,”
對上林世卿驚詫的眼神,紫柒不緊不慢地道:“世人皆知我好戴面紗,揣測我容顏有失。其實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歡戴面紗的,五歲那年,有人告訴我,女子之貌,不可輕示于人前,如遇傾心可許之人,方可展現(xiàn)?!?p> 借林世卿之手勾落的面紗飄然落于裙邊,眼前佳人終窺全貌,五官精致,眉彎如柳葉,眸似秋瞳剪水,瓊鼻櫻唇,端的是絕色無雙。
“小哥哥,我心悅于你,娶我可好?”
她勾唇淺笑,色如春花爛漫無邊。
幼時不識誓言之珍重,曾經(jīng)締結(jié)白首之盟約。
這樁親事若作罷,我不攔你,此后,你也答應(yīng)我重許盟誓,可好?
林世卿收回手腕,斂眉低目,滿室輝光,盡收于眼底,屋內(nèi)仿佛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他對紫柒的問題避而不答,他不想說話,又怕拒絕的太直接會傷姑娘家的顏面,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寧二姑娘若再無他事,便回吧,在下感覺有些疲乏?!?p> 這是要逐客了。
“林世卿,”她這般鄭重地喚他名字:“你不信我?!?p> 這不是指責(zé),只是陳述。
林世卿眸色微深,長睫輕顫,不語。
紫柒撿起面紗,起身重新系好,語氣堅定地道:“你等著吧,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你只有兩個選擇——你來娶我,或我嫁給你,我寧弦歌說到做到!”
說罷,轉(zhuǎn)身拂袖而去,空余滿室清風(fēng)。
林世卿不知何時抬眸,虛弱蒼白的臉上帶出凝重與苦澀,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忽的心中一窒。他該怎么辦?信與不信,皆不由他說了算。
心動,或許是有的,只是不足以令他孤注一擲信她罷了。這不是很理所當(dāng)然的嗎?婚約期間,和三皇子曖昧不清的人,忽然說喜歡他,尤其他是現(xiàn)在這般模樣,這要他如何相信。
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名動京城,畫圖省識春風(fēng)面,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林世卿了。
這般直白愛慕的話,不屬于他。
*·*·*
回到寧國公府的紫柒心中沒底,她真的能給林世卿幸福嗎?
哎,且行且看吧,好在婚約是保住了,沒有讓林府再次立于風(fēng)口浪尖。
抬起皓腕,除卻白玉雕絞絲紋手鐲,別無它飾。
這是兩家定親交換的信物。
一回寧國公府,紫柒就軟磨硬泡從寧國公爺那得來了這個象征著她林家未來媳婦身份的手鐲。
如無意外,林世卿就是她這輩子要相伴一生的人了,不管怎樣,總歸要和他好好相處才是。
她也不是一眼就能喜歡上別人的人,但她偏好溫柔和煦的人。也因此,到目前為止,她都對林世卿抱有很高的好感。但若談喜歡,還是欠缺了許些。
林世卿那邊,就更難說了。她素來不擅長攻心,在這方面的任務(wù)也缺乏鍛煉。只有真正上手,才知道攻略部的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從柜中翻出一個紫檀木盒子,打開,是一個上了歲月仍舊保存得很好的荷包。
荷包右下角繡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紅寶石眼兔子,滿滿是童趣味。
寧弦歌五歲喪母,一日隨祖母到慈恩寺上香,偷溜出隊伍,竟迷路到慈恩寺小后山清水池附近。
一時心中荒蕪,倍加思念母親,不免潸然淚下。
就是在這里,她碰見了同樣隨母上香,來后山躲清靜的九歲小少年林世卿。
緣分是從此開始的,一場誤會,讓二人兩相背離。
小白兔荷包是林世卿的贈予,可也由此,寧弦歌認錯了人。
當(dāng)朝三皇子趙錦,時年十歲,同樣在同一時間去了慈恩寺,與林夫人的暗訪不同,他和德妃來的光明正大,人盡皆知。
他生肖亦屬兔。
然后寧弦歌認錯了人。
綺紈清聲
“年幼時喪母,赴慈恩寺點長明燈,迷路于小后山清水池,感念母恩淚落如雨。 “后初遇,你溫言軟語,我芳心暗許。 “縱不識情思,千回百轉(zhuǎn)皆是命,錯愛他人,前因既定。 “后淪落風(fēng)塵,承蒙公子搭救,小女感激不盡?!? ——寧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