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了這件事,時間也不早了,沈老師帶著我準備告辭。
但是老劉突然跟沈老師說:“沈老師,我跟這個小伙子有幾句話說,您看方便不?”
沈老師看了看他,點點頭,示意我跟著老劉走,自己站起身來到院子里去了。
我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因為今天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有什么好說的?但此時我也是相信老劉是有能耐的,便隨他進了房間。
老劉從他的衣柜里翻出來一個東西,是用一老布包裹著的什么東西。他放在床上,打開包裹,里面出來的是一本書,書頁泛黃,還有不少斑點,看著很臟,應(yīng)該也是修了好些回,才勉勉強強才沒有散頁。
第一面兒是空的,顯然也不是封皮。他遞到我手上,笑著跟我說:“翻翻看?!蔽掖笾路艘幌?,看著應(yīng)該是本古書,都是用隸書寫的毛筆字,還有一些圖,畫的是山川、符咒之類的東西。
老劉說:“這本書送給你了小伙子?!?p> “啊?”頭回見面就送我一本古書,這有點讓我受寵若驚。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該說點啥,該不該要,老劉就接著說:“你們上過學堂,教育程度高,本來不會信這些東西的,但是過了今晚你也許就信了吧,”他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得出你身上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氣,這本書你有空就看看,要是以后還做金石工作,沒準兒什么時候能用上?!?p> 我一時腦子有點發(fā)蒙,氣?與眾不同的氣?啥意思?不懂。
老劉接著說:“它原名叫啥我也不知道了,當年有段特殊時期,那時候封面兒被我?guī)煾到o撕了,不然一定留不到今天。老祖宗們留下來的東西,但凡能留到今天,一定有它的道理,你們搞金石的一定是知道這個理兒的。我這一把年紀了,本來都以為這手藝要失傳,今天遇到你這小伙子也算是緣分。這本書不難懂,我的文化水平都可以學,別說你了?!贝藭r他的眼神中透露著欣慰,這個一開始讓我覺得有些頹氣的小老頭,居然有些可愛,有些可敬。
他都這么說了,不收下倒顯得我不是東西。我把書小心地放進原本的布里裹了起來,對老劉也不知道要說些啥,想了半天只從嘴里冒出來兩個字:“謝謝?!?p> 老劉送我和沈老師出了家門,一路上沈老師也沒多問什么,只是叮囑我回去要跟宿舍里那幾個說,別再去北邊的林子惹那些狐貍,有些東西不是普通人能輕易對付的,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我邊聽邊答應(yīng),心里卻盤算:大腰子經(jīng)歷這一通一定不敢去了,細竹竿兒本來就那膽子,剛騾子沒經(jīng)歷估計也不感興趣,說不說大概區(qū)別也不大。
回到宿舍,我跟其他三個把晚上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叫他們以后邊去那邊兒了。果然如我所料,都說誰沒事做還去那地方啊。
我又給他們看了看老劉送給我的書,他們挨個兒翻看了一遍,都確定是古書,而且年代一定不少,說我是發(fā)了一筆橫財,因為我們在學堂也經(jīng)常聽說古籍賣出天價的新聞,有不少名家學者的書社在收這些古籍。
我卻想著人家跟傳給徒弟似的傳給我的書,再貴那也不能賣了。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工干活兒,把書小心收好,不能讓它在破損了,也就洗洗睡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連日都太累了,也可能是心事得解決,睡得很安穩(wěn),第二天準時就爬了起來。終于不用去工地挨批了。
日子還想往常一樣,大家吃完早飯,一起去金石工地干活兒,各自在一畝三分地里揮灑汗水,田野金石和種田很像,面朝黃土背朝天,其實用的家伙也都差不多。
到了休息的時候,老朱問我那天晚上是咋回事兒,其他有好幾個民工也挺熱鬧一樣湊了過了,我就說:“啊,沒啥大事兒,有個女學生半夜犯了低血糖,我們送她去鎮(zhèn)上看病去了?!?p> “不可能,”旁邊一個婦女立馬大聲搶著就說,“昨天村北頭的都跟我們說了,你們有兩個學生跑過去玩兒,那個丫頭大叫一聲就倒了,臉色難看得跟死了一樣。”
“哎你咋說話呢!”因為我和大腰子關(guān)系好,探方都是挨著的,他正在里頭加班加點呢,聽到這話,直接站起來吼起來。
這一聲聲響很大,工地上幾乎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我心說這婦人嘴上也真是沒個把門的,但還是要立馬打個圓場,我對那婦人說:“喂,不興你這么咒別人的,而且哪像你還說的那么嚴重,別聽他們胡說,就是犯了低血糖,臉色當然好不了,這病來得快去得快,今天不跟沒事兒一樣嗎,你們想太多了?!币贿吺疽馑麄兩⒘税?。
大腰子畢竟也不是小孩兒,也沉住了氣,沒再與那婦人理論,畢竟在工地和村民鬧僵了會變得很麻煩。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村民們不能再面兒上胡亂猜疑了,我頗有一種行使了官方解釋權(quán)的意思。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從日升到日落,下工之后吃完飯,我早早回到宿舍,拿出來老劉送給我的古書,開始翻閱起來。我被書中所講的各種之前未曾聽過的東西所吸引,看起來津津有味。
之后的一段時間,我都是在晚飯后獨自研究書中的東西。很多東西看著很離譜,但是仔細想想沒準兒也有可能,比如這本書對人的定義大致是這樣的:人是氣和形的統(tǒng)一體,人的死亡有的是氣滅,有的是形滅,二者是不同的。
我對這所謂氣的理解,可能就像是西方傳教士給的畫本兒里說的靈魂,而形就是肉體吧。中西方都有這樣的說法,而且那不干凈的東西是我親眼所見,那是不是說…
這一段兒的后面,有人用工整的筆跡寫了一句別有意味的話:“人若忙于俗事,不對氣修煉,老死的人大多是氣滅,形滅的人氣也不能留存?!辈恢览蟿⑦€是他師傅還是其他什么人寫的,不過這樣解釋得話,還真是應(yīng)了那句“信則有之,不信則無?!?p> 除了“氣”的理論之外,這書上還有一大把東西,雜亂地講了不少風水符咒星象什么的,雖然不知道實際用處有多大,不過我還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且當是休閑,基本上也沒記住多少。再說世界上諸子百家各種論述都很多,看看別家的新鮮事物也是有趣的,畢竟博采眾長,融匯貫通,才能成大家,雖然我不大可能成為那種人。
過了幾天安穩(wěn)日子,因為我們是四月初土地化凍來的工地,也忙了一段時間了,終于到了學堂定下的休息日。大家都沒事兒,白天就洗洗衣服打打牌啥的,下午沈老師特地帶了我和大腰子兩個“苦力”去鎮(zhèn)上買了好些菜,大都是肉菜,還買了幾瓶白酒,一大桶米酒,準備今天回去好好享受一下子。
回去我還去廚房幫著忙活,很快天也要黑了,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今天大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雖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是每個同學看到都是哇得一聲。等人來齊,大家紛紛開動。女生喝米酒,男生喝白酒,男生其實就我們宿舍再加上沈老師,沒錯,金石專業(yè)是女學生多的。
俗話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說話吹牛逼的時間就到了。但這個時候細竹竿兒因為太瘦,酒量不行,已經(jīng)被扶回去歇息了,反而女生那邊還在嗨得起勁。白酒區(qū)這兒就剩了我,大腰子和剛騾子在陪沈老師喝酒吹牛逼,沈老師一遍一遍地講他之前參加什么SX文物大搶救,QHL金石大勘探之類的事跡,雖然帶著不少夸大,但是有些內(nèi)容是貨真價實的。
突然,他眼睛一轉(zhuǎn),不再說那些光輝歲月,反而問我們道:“啊,你們仨,是不是只有高鑫有對象了?”
之前聽師兄師姐說過,沈老師之所以是“老不正經(jīng)”,有一樣事兒是他最喜歡干的,那就是大庭廣眾亂點鴛鴦譜。但是奇妙的是,他點的,后來還有不少真成了的,也許因為金石這圈子本來就很小,有機會一了解,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還真就保不準。今天這家伙喝了不少,果然就要開始了。
當時可能只有我知道這茬兒,大腰子先答話了:“是呀,這兩光棍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就是不找對象?!?p> 我心道兄弟你這話要坑人了,果然,沈老師把頭轉(zhuǎn)向女生那邊:“哎姑娘們,你們靜一靜!”
女生們不知道有啥事兒很快安靜下來,朝這邊看過來,沈老師把手指向我倆:“我這里有兩個優(yōu)質(zhì)單身男青年,有沒有誰考慮一下啊?你看這周華,人高馬大一米八,長得也湊合,現(xiàn)在談著年底過年就可以帶回老家了,你們爸媽一看絕對就喜歡。還有這羅剛,看看,人憨厚老實,這年頭老實靠譜的男孩兒可不好找!有興趣的快坐到這邊來,先到先得?。 ?p> 女生們聽罷幾乎全樂了,還有互相作勢往這邊推的。這場面,怎么可能有人過來呢?
而我只看見,在人群之中,蕭芳不是那么高興的。
蕭芳是我一直喜歡的人,她也知道我的心意,但是一直是拒絕我的??赡苁且驗檫@個,所以現(xiàn)在我們有些尷尬,她也抬頭看了這邊一眼,但是眼神相對之后很快就縮回去了。
過了一小會兒,沈老師并不肯罷休,說道:“哎,那個誰,若梅啊,你先過來給她們做個示范。讓她們看看愛情的力量?!崩钊裘仿犃?,略有害羞,不過還是起身走到大腰子身邊坐下,女生們一陣起哄。
沈老師接著對女生們說:“你們看看,你們這一屆就成了一對兒,我回去要被笑話啊,那都要說我這個老媒人不行了??炜炜?,再不來人的話我可要點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