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時刻終要到來,陳隊給我結(jié)了工錢,駕馬車送我去了大驛站,阿比丹也一起來了,給我?guī)Я撕眯┏缘?,囑咐我以后要多?lián)系。
我向他們揮手告別,登上了前往下一站的駝隊車。
回憶著在LL和XH的經(jīng)歷,還有阿比丹,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舍。
誰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
坐了很久很久的駱駝車,我總算是到了這座城市。
除了M窟,我也聽聞過D市的其他地方,比如著名的“雙關(guān)”這些,正好口袋里有了點小錢,我也想體驗一把西出陽關(guān)的感覺,雖然本質(zhì)上我已經(jīng)出過了。
所以我沒急著去金石所報道,而是先在市里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打算在這邊轉(zhuǎn)兩天再投入新的工作。
客棧的前臺非常熱情,給我介紹了幾家有特色的吃店,告訴我市內(nèi)旅游去沙山可以坐驢車,去西線就只能包駱駝玩。
我拿了些錢放在身上,其他錢藏好,就出門去下了前臺推薦的驢肉黃面的館子,點了一晚面,和半斤驢肉。半斤驢肉是后來加的,為啥呢?倒不是面不夠,吃完黃面我已經(jīng)半飽了,主要是驢肉太香了,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這玩意兒,被它深深折服了。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見我這么能吃,送了我一瓶米酒,問我:“小伙子,哪里人呀?來旅游的不?這淡季來好呀,人不多?!?p> “謝謝謝謝,我是南方人,來這邊工作的?!?p> 他臉上的笑容瞬時變成了不可思議:“南方人?最多也就來旅游,你為什么跑到我們這里來工作了?”
“我是學金石的,來西北這邊見見世面,你們不有個M窟嗎,我就是去哪兒的。”
“哦,是去修壁畫嗎?”
“差不多吧。”
他對我豎起大拇指,用一種很樸實而真誠的眼神看著我說:“好樣的,這一頓我請了?!?p> “哎哎哎這可不行,我哪兒能白吃您的東西?”我不好意思地說,心想這是啥情況,我可沒遇見過店老板請吃飯的。
“哎,你就不要客氣了,我們家都信佛教,你去修壁畫就是功德。再說D市旅游也是靠M窟,旅游好我們生意才好,所以你也幫了我們呀。”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頗有些卻之不恭,我只得吃完跟老板道了謝,才溜出門來,有一種吃了霸王餐的感覺,但誰讓人家這么熱情。
離天黑還早,我就打聽著路,坐驢車去了沙山。其實沙山對我來說不算啥了,X省那樣兒的我都進去過了。
不過說實話牙泉就比較奇特了,“沙漠第一泉”、“沙漠綠洲”、“亙古沙不填泉,泉不涸竭”、“塞外風光之一絕”這些名號,絕不是浪得虛名,舉個不恰當?shù)睦樱黄衬锏囊粸橙拖窭侨褐械男【d羊,而它活了這么多年,我讀的書少,在我看來它也可以算一個地理上的未解之謎了。
游玩完畢,我找了一匹駱駝車回客棧。不過也好在是打駱駝車,跟車夫聊了聊明天去陽關(guān)的事情,定了一口價,兩個古關(guān)卡玩一圈兒。
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我已經(jīng)有些適應(yīng)了這里的時差,早上九點,我們在東方的魚肚白下發(fā)了駱駝車,一路向著西行。
如果是第一次來,我一定會被兩邊茫茫的戈壁所震撼,但是很顯然我沒有,連馬夫都覺得我淡定地異常,問我:“你真是南方人嗎?別的游客來了不是要下駱駝看風景,就是大呼小叫,你怎么要打瞌睡似的?”
我本想說,我在去LBP的路上看這個都快看瘋了,但是沒好意思,就說:“我剛從X省過來,已經(jīng)見識過了,不然我也興奮?!?p> 他點點頭,接著跟我講:“你這個季節(jié)來旅游挺好的,要下駱駝方便或者干啥,只要不怕冷,走遠點也沒事。夏天來就要注意,今年八月,這里剛出過人命。”
“人命?”
“是啊,也是一個男學堂生,自己來的,不過他是個近視眼,下駱駝去解手,又不好意思站在路邊,外面四十多度呢,我們那個趕駱駝車的同事就讓他帶兩瓶水下去,繞到一個雅丹的后面去,結(jié)果,一去兩個小時都沒回來,同事發(fā)現(xiàn)不對就衙門了,結(jié)果你知道怎么回事?”
我沒想到他這時候還賣個關(guān)子,裝作很好奇地問:“嗯?怎么回事?”
“首先發(fā)現(xiàn)的是被他踩壞的西洋眼鏡兒,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自個兒走出去好遠,死在了戈壁里,尸體手里的兩個水瓶子里都灌著沙子,不知道熱迷糊了還是怎么?!?p> 我不禁有些可惜,人有時就是這么脆弱,近視沒了眼鏡,在那種惡劣的環(huán)境里迷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惜的是那條年輕的生命。
馬夫帶我先去了玉關(guān),說實話,比LL差點,但是在出了西北的地方也絕對看不到。又去了太陽關(guān),太陽關(guān)大部分已經(jīng)是人造景點了,只有太陽烽燧孤零零地豎在那兒,在藍天白云下自成一景。
烽燧周圍聽馬夫說是古董灘,傳說有不少人在在這兒撿過古董。我心說底下不能是個古城遺跡吧?不過我自己來看看,卻啥也看不見,也許都被風沙埋在地底下了吧。
不過要說最巧的,我進了太陽關(guān)收藏館,迎面走來一個講解員,一嘮,居然是學堂的校友!淡季也沒啥人,于是她就帶我參觀了這個小小的收藏館。
怎么說呢,這兒非常具有邊X省的特色,兵器為多,還有駱駝馬,都是戰(zhàn)斗有關(guān)的。讓我覺得最熟悉的,還是躺在柜兒里的一個兒童干尸,身上還裹著衣服被褥,校友說這是當年發(fā)掘城墻時發(fā)現(xiàn)的,孤零零一個小孩兒,也沒有別的墓葬,可能這是當時人處理早夭孩子的一種方法。
我看著他,不經(jīng)想起在XH墓地那些觸目驚心的事情,有些頭皮發(fā)麻??赡芪颐媛稇稚S褑栁?“你還害怕這個嗎?”
“它鬧事兒不?”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腦子抽了沒來由就問出這么一句,校友明顯被嚇了一跳,我當時就后悔了。
但是讓我最沒想到的是,她一臉正經(jīng)地說:“你怎么知道的?”
我內(nèi)心,數(shù)一數(shù)可能有一萬個問號,啥玩意兒我就知道了?
她看看周圍沒別人,小聲對我說:“我是不信這些的,但是根據(jù)這里的老員工說,值夜班的時候經(jīng)常能聽見有小孩兒的哭聲,而且人靠得越近哭得越慘,到最后也沒人敢走近了看。后來上頭知道了,正好收藏館周圍圍墻也修好了,也養(yǎng)了狗,也就不讓再值夜班巡邏了?!?p> 我看著她,她一臉正色:“不開玩笑?!?p> 她看看我臉上的懷疑,又說:“真不騙你,到現(xiàn)在,都有一條規(guī)矩,這孩子不能夜里看?!?p> “夜里看會咋樣?”
她一臉嚴肅,比剛才似乎還多了點緊張:“他們說,會死人。所以我每天晚上都要鎖緊了門。”
告別了校友,我踏上回城的駱駝車,馬夫問我玩得咋樣,開不開心,說實話,開心有點用詞不當,畢竟不是聽曲兒,但身心愉悅還是有的。
一路上,馬夫不停只給我看這兒是啥長城遺址,那兒是十六國哪個國家的墓葬群。
我心里有些佩服,問他:“您咋弄得這么明白,專家呀?”
“咳,靠這吃飯,不了解咋行。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哈哈,不用了?!蔽倚恼f,長城遺址,說難聽點,現(xiàn)在就剩下個半個人高的土墻,墓葬那更不必說了,就是很多土包,都被圈地保護起來了,也沒啥看頭,我是“內(nèi)行”,可不是只知道看景點的游客。
不過,這一路上最大的奇遇,還是在夕陽下,看到了一群野馬。這次我讓馬夫停了駱駝。
在道路兩旁,有不少小湖,野馬就是在一個小湖邊吃著干枯的草,那矯健的身形,隨風飄蕩的馬鬃,雖然是褐色,在夕陽下卻閃現(xiàn)著金光。
這時候馬夫也下駱駝來了,看了一會兒,他問我:“你想看它們跑嗎?”
我看著他,意思是,啥意思啊?
他嘴角露出來一絲笑,“看我的!”說著他啊地大吼一聲,把我都嚇了一跳,我再看向野馬群,它們也受到了驚嚇,開始向著遠離道路的方向狂奔,也可以說是向著夕陽狂奔。
我靜靜地看它們消失在地平線上,回頭笑著招呼馬夫:“走吧?!?p> 我是萬萬沒想到,看著有些年近中年的馬夫,也會展現(xiàn)出如此年少輕狂的一面,可能他以前也是這么逗野馬玩的吧。
回來看看客棧的地圖才知道,D市西部居然是西邊湖自然保護區(qū),有野駱駝在那里生存。雖然沒見到野駱駝,見到野馬也是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