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禍不單行
就這一面,我看清了他的相貌。的確,蕭芳不說是她哥哥我也會這么想,且不說別的,二人眉目之間的樣子實在是太像了。
我正不知該不該打個招呼,這個家伙突然出手,重重一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霎時頭暈眼花,站立不穩(wěn),便倒在了地上。
待到我重新掙扎著睜開眼,我已經(jīng)躺在了一張木床上,隔著一層棉襖還硌得我身上生疼。
我心說:這是哪兒?這他媽下手也太狠了。
我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人影。只是這地方的破舊程度,卻似曾相識。屋里可以說,除了一張破破的木床就是“家徒四壁”。
嗯?這是那個破廟,啊不,破閣里面?
“居士?居士!”我叫喚兩聲,卻并無回音。
呃,蕭芳……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向屋外走去。
只見外面又下起了雪,太陽就快下山了,而那居士正在那根板凳上打坐,雪花圍著他飄落,卻一點兒沒有沾到他身上。
“居士,這到底怎么回事?”
他這才睜開眼:“你躺久了會凍死的。”
“不是,我問你你看到他們往哪兒去了嗎?”
“既已醒悟離音二字,不該多有牽掛。”
“你……”我知道和這個家伙說多少也是廢話,便不再理會他,徑直便向門口走去。
“施主,回去吧?!蹦蔷邮客蝗辉谖冶澈髞砹诉@么一句。
我回頭正想問他是什么意思,他卻已經(jīng)不見了。
“你到底是誰?!”我心里的急躁,甚至憤怒幾乎升騰了,對著屋子便喊道。
“吾名,佛慧?!?p> ……這是根本沒法正常交流的一個人,于是我跨門而出,快步走到剛才他們搶走蕭芳的地方,但是那里早已經(jīng)空無一物,連幾個腳印都沒留下,或者說被掃除了。
這根本追都沒法追。但是好在蕭芳親口說了那是他哥,所以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只是不知道她突然吐血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有沒有被送到醫(yī)館去。還有,那個家伙為什么下手這么重,差點把我打死。
我此時真是無可奈何,我只能先下山,回了客棧。
在客棧,我?guī)缀醣в谢孟氲厝デ昧饲檬挿挤块g的門,她果然沒有回來。我只能自己先回了屋,躺在床上很久卻睡不著。心里想著很多事情,卻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第二天醒來,已經(jīng)時近中午,我又去敲了敲蕭芳房間的門,結(jié)果門一下子打開了。我本來驚喜得不得了,但是看到給我開門的是另一個人,卻又瞬間失望了。
“有事嗎?”里面那個老女人冷冰冰地問我。
“哦,不好意思,您是剛住進(jìn)來的?”
“砰!”那女人便把門摔上了。
我走到客棧管事兒的問,他們說蕭芳的房間昨天已經(jīng)退房了,有人已經(jīng)把行李都拿走了。
我問他能不能提供別的線索?他們說人家是拿卡退的,合理合法,不可以隨便給我說。
我心知也不必多問,一定也是她家里人弄的。就光昨天她哥那個態(tài)度,就讓我感受到這件事的艱難。
此時她杳無音信,好在是和她家人在一起。我一個人在這兒也沒事做,便打算先收拾東西回去了。到期末她必然還是要去學(xué)堂參加考試的。
但是直到歐陽老師來找我,我才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說蕭芳一直沒有回校,他也聯(lián)系不到人,多次給她留的家庭地址通信就是沒有回應(yīng),眼看就要期末考試了,兩門必修課不考會影響正常畢業(yè)。
我約歐陽老師見了個面,把在她老家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他聽了急得直在辦公室里轉(zhuǎn)圈,不停地抽煙。
終于,他抬起頭跟我說:“這樣不行,不明不白的人就沒了,要不這樣,你跟我再去一趟當(dāng)?shù)?,我以學(xué)堂的名義去找她?!?p> 我當(dāng)然求之不得。但是讓我們徹底傻眼的是,到了當(dāng)?shù)夭块T一查,根本沒有這個人。
沒有這個人?怎么可能呢?那上學(xué)用的身份證明什么的又是哪兒的呢?
很快這件事就驚動了當(dāng)?shù)氐牟块T領(lǐng)導(dǎo),因為她的“身份”做得太像真的了,但和真的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它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根本不是由這個部門頒發(fā)的。
這下不僅我和歐陽老師,在場所有的人都傻了,但是我知道他們想的跟我們不一樣——這種偽造身份的手段極有可能涉及到一個很大的案子。
所以,我和歐陽老師被留下,被分開問了許多問題,做了很多記錄,好在我們對于此事確實都不知情,折騰了一會兒才把我們放走。
出來以后我們都不知道怎么了,面面相覷,好好一個人,先失蹤,又假身份,這下去哪兒找她?但是歐陽老師和我都確信一點,蕭芳這么做,必然也不是她自己的問題,也許就是她那些“家里人”。所以我們只能靜觀其變,繼續(xù)等她。
無奈,我們兩個只能一起回了城,歐陽老師先跟那兩門課老師打了招呼,看他的面子給了兩個考核及格。下個學(xué)期如果蕭芳回來補(bǔ)上卷試就行了。而我?guī)缀趺刻於家ニ膸讉€必經(jīng)之路等她,但是完全徒勞。
眼看時間就拖到過年了,蕭芳那里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我被這事情折騰得快瘋了,但是卻什么都做不了,想想只能先趁著放假回家。
回家的事情我沒有告訴母親,本想著回家給她一個驚喜。只是沒想到,回去看到她,吃驚的人是我——母親比在醫(yī)館照顧我的時候更加瘦了,原本有些肉的胳膊骨頭的形狀都快露了出來。如果說那一個月是照顧我忙的,那這幾個月完全是沒有理由的。那恐怕只有唯一一個不好的解釋了——她病了。
我問母親:“媽,你是不病了,有沒有去醫(yī)館看看?”
她笑笑,輕描淡寫地說:“不礙事,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你別騙我,不舒服能瘦這么多嗎?走,跟我上醫(yī)館?!闭f著我便拉著她要往外走。我已經(jīng)幾乎可能失去蕭芳了,我絕不能允許再失去她。
“不用了,你坐下,聽我說。”母親輕輕脫開我的手,慢慢走到凳子上坐下。
我讓自己稍稍平靜了一些心情,坐在母親旁邊的凳子上,看著她。她伸手從一個梳妝柜子里拿出來一疊東西,遞到我面前:“你看了不要著急,你再不成熟起來,我就還不能放心?!?p> 我接過那一疊東西,發(fā)現(xiàn)是各種病歷和檢查報告。具體我能看懂的也不多,只有兩個字占據(jù)了我的整個腦子——絕癥。我從未想過,這種病,會落到她的頭上。
然而,當(dāng)我看到病歷的日期,我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她自己其實早就知道這個事了,就是一直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去看病!”
她笑著,把我拉坐到凳子上:“你看你,我還讓你不要著急。你聽媽媽說,這個病啊,是治不好的,去看也就多活幾天,浪費(fèi)錢,還遭罪,算了吧。”
“不行,就算……”
“你別急,聽我說。我急著讓你找對象成家,就是想了了我心里唯一的牽掛,有人照顧你,我就放心了。你記得一年前我給你相對象嗎,你那會兒不答應(yīng),真把我急死了。好在你也追到了喜歡的姑娘,早點娶回來吧。到時候你把這房子賣了,自己買一套新房。唉,以后很多事情,你要靠你自己了?!?p> 這下,我更加不可能把蕭芳失蹤的事情告訴她了,我捋了捋思路,問她:“錢不是問題,錢可以賺,這個病要多少錢能看?您知道嗎?”
“傻孩子,絕癥本來就很難治,何況我已經(jīng)拖很久了,估計已經(jīng)晚期了。別怕,人都有這一天的,只是早晚罷了。我這輩子也做了不少事,把你撫養(yǎng)長大了,眼看你也快成婚了,我也沒牽掛了。”
“你,唉,你,何必呢!”我真是急得捶胸頓足,她就為了我,活活把自己的病拖到了現(xiàn)在。
她把病歷又整理好了,放回剛才的柜子里。她對我說:“沒事的,生老病死我都看開了,我陪你好些年了,也該去陪你爸了。早點去休息吧?!?p> “醫(yī)生有沒有說還有多久?”
“算下來,還有半年吧,沒關(guān)系。你要是結(jié)婚快,我也許還能看見。不過也不用著急,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滿足了?!闭f著便自己回了房間。
我回到自己屋里,忍不住躺在床上就哭了。當(dāng)時我受傷,她看到我的時候哭成那樣,而現(xiàn)在她自己離死亡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卻天天都笑對一切。從小到大就只有她一個人照顧我,說什么我也不能看著她就這么放棄。
不行,就算希望再小,我也得帶她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