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京城,春末花疏
那年她剛剛及笄,十四歲的少女面容秀麗,金風玉露一相逢,緣分到了那一刻,沒有什么是不該的。
世間許多事都是銘銘之中上天注定的,滾滾紅塵中男人女人,最終都將遇到那一個。
日光豐盈,暗香盈動,沁人心扉。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襟,就如同院落里那些散發(fā)著香氣的花兒,她的身上有女兒家的香氣流動,汗水蒸騰,她看著一臉窘迫,又緊張的少年,遞給她一個盒子
隱約可見他顫抖的手指
她笑著接過來,并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反而似兄弟般的仗義執(zhí)言
“給我的?”
她在陽光下燦爛的笑顏讓人迷了眼,少年劉暮看著眼前婀娜的女孩兒,心里咚咚作響
艱難清醒之后,又著迷
他尋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配的上她的東西,直到看見這只辟寒金簪子,他才終于滿意
“我會把這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跟前,只要,只要你不要離開我?!?p> 少年曾經(jīng)卑微到骨子里的祈求,未曾想到
往往越是期盼的事情越是要事與愿違,他牽著她的手入主大內(nèi),本以為能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俯瞰天下,最后還是分開
瑞腦香消,辟寒金小
杏花坊的坊主說有位公子托她‘物歸原主’后便笑著離開
月影燈疏,她心緒繁重,金簪形小,載不動許多愁,只留紅燭相對。
漆黑的夜里,她看見遠處閣樓上依稀可見的一抹黑影,綽綽約約
隔著遙遠,四目相望仍然能傳遞許多……
第二日一早,玉庭帶著蓮茭要回京的消息興高采烈來了鵬輝院
她正在捻杯的動作一停,抬頭看過去,玉庭滿臉的喜出望外卻還是難以掩蓋上面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疤
“這是怎么了,臉色搞得這樣難看?”
她強忍著笑意問他
玉庭伸手按了按一邊臉上的青紫,齜牙咧嘴得誒呦一聲
低著頭才說是昨晚出門喝酒,回來的路上撞見一群人打架,倒了血霉被人誤傷。
黎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就那么相信了他編造的由頭,卻不曾想他武功那么高強怎么會隨意被人傷
蓮茭離開,卻是件好事,至少不會再跟黎家有更多糾葛,她是離國的和親公主,有她今生該承擔的使命。
夜里小魚正給她擦背時,她閉著眼難得享受一刻清凈,腦子里也能多些思考,臉上的傷疤已經(jīng)快要徹底好了,她從前的想法如今不知何時突然有了轉(zhuǎn)變,外祖的出現(xiàn),黎家的包容,不得不說這段時間黎家給她帶了了許多改變。
從前想找到先生,弄明白許多事情,如今先生又突然消失,眼下還是陷入困局,先生曾說武家還有人活著,她猜到是哥哥,可先生也并未告訴她真相,哥哥究竟在哪里?還有父母的慘死。
陳籽由為了她背負一切,她對他始終有虧欠,還有她未出世的孩子……
丞相罪有應(yīng)得一家都沒有落得好結(jié)果,貴妃柔儀聽說也早死在了冷宮,只是,那羅太尉對她的侮辱和陰厲,讓她久久不能忘懷,她想到當初在宮里,蘭妃對她的種種,不僅心里就想冷笑,看來心思深沉,最擅權(quán)謀的當屬她蘭妃了,
哦不!是蘭貴妃!
當初她跟劉暮離心,貴妃柔儀得病,想必也是她的杰作吧。既然她費盡心計想要自己死,想必還是害怕自己,因為她心里清楚,劉暮愛的不是她。
那么,還真讓她失望了,身旁的熱水蒸騰,霧氣騰騰,她捏在浴桶邊的手微微收緊,眼下得知哥哥的消息為先!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找了玉庭,請他幫忙尋找先生得蹤跡,!黎府也派出去了許多人打探消息
她想到之前被黑衣人救去的客棧,總覺得心里有什么牽引著她,最終還是跟小魚一起去了那里。
客棧在廣陵再普通不過,位置極其僻靜,四周人煙稀少
一踏進門,店家就笑臉迎了上來
“二位姑娘,是住店還是用飯呢?”
小魚上前扔給店家兩塊盤纏,隨口說了,用飯。二人便坐了下來等著上菜。
既然要打探消息,就要尋好時機,等店家端了飯菜上來時,她才趁機開口
“掌柜的,向你打聽個人,不知近幾日可有一位身形高大,一身白衣,貴氣逼人的男子住店?”
店家拿著盤子的手一頓,嘴里嘶了一聲,尋思片刻,才朝她回道
“近幾日住店的倒是沒有幾個,也沒看著您說的白衣男子,倒是前幾日有兩個黑衣男子住了兩日,其他就是尋常外地經(jīng)商來的普通商人”
那黑衣男子她知道,帶著面具神秘莫測
她笑著跟店家答謝,說“有勞了。”店家客氣擺手退了下去,飯也根本沒用,兩人就離開。
一個上午她和小魚都在街上溜達,直到中午,她都有些垂頭喪氣,街邊傳來包子混沌鋪的飯菜香味,小魚走的沒了力氣,看到吃的頓時也走不動路,兩眼冒光盯著鋪子
她肚子也有些惡,也同意點頭
兩人叫了兩份混沌,一份包子坐在街邊吃著補充力氣。
她拿著勺子,優(yōu)雅得往嘴里送著混沌,耳邊傳來一旁桌子上幾個人的陣陣議論聲
“誒,你聽說了嗎”
“可不是嘛,我家的幾個孩子剛剛還追著去看呢,還聽他們說,那離國的公主在車上全身都被五花大綁,還哭個不停。似乎不情愿得很呢!”
“真的?還不情愿?”
“是???你說,嫁給我們堂堂皇室還能委屈了他離國不成?吃了敗仗就得乖乖聽話!”
幾個人隱隱約約的討論生傳到她的耳邊,她那些勺子的手一頓。
蓮茭又被綁回去了
凡是跟那座皇城有所糾葛的人,這一生恐怕都不能始終瀟灑自在,快活幸福吧。
沒過下午,她和小魚就鎩羽而歸,垂頭喪氣回了鵬輝院,兩人就如霜打的茄子,嬢嬢得沒有精神
夜里屋子里總是有著悶,難抵白日里酸痛的腿肚子,她開著窗戶就沉沉入睡,夢里她看見了劉暮坐在九五之尊的皇位上,朝她伸手
他天生就像是立在云端上的人。他有最高貴的血統(tǒng),母家周氏一門顯貴,世無其二
夢里她朝他伸手過去,手里卻又異樣傳來,她收回手心,看到上面鮮血淋漓的紅色,頓時驚醒
她還記得他倚在樹下為她簪花的笑臉,他說待他即位,一定親自上門求親,他要迎她入宮,讓她做他的皇后。可誰都沒想到。
她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在敲打著人心
當初劉暮登上皇位似乎順理成章。她武家三朝元老,在先帝痛失所愛,太子暴斃。幾位皇子先后出事,后皇帝駕崩,直到他登基,朝中才穩(wěn)定下來,
父親曾說過劉暮是個有耐心有運氣的人,終讓他等到這一天,他入主大內(nèi),也成功迎她坐上皇后之位。
先帝的老臣都在不久被清除干凈,除了她武家,那時候她以為她始終都是不同的,武家也一樣,于是她在皇宮之內(nèi)被他寵得始終沒有長大,除了太后偶爾刁難,她活的滋潤萬分
三年過去,武家還是出事,她一夜之間長大,明白許多
再過一年,她又經(jīng)歷失去孩子和阿沁的痛苦,徹底換了個人,從前的單純快樂很難找回
國家如今強盛不容小覷。所以離國要聯(lián)姻,要送一個有封號的公主來,蓮茭被送到敵國以維系兩國關(guān)系,命運早以被安排
許是思慮太重夜里便做了夢,讓她萎靡不振好久
雖意識清醒,但直到清晨,她才起身自己換了衣服,晨起風大,直欞窗半開,吹得案頭燈火搖曳。她換了件淡綠粉的冬錦長衣,雪白的皮膚襯得那粉色尤為鮮嫩。
信鴿早早就等在了門前,她看著門外還沒有大亮的天,白色的信鴿在門前搖晃著腦袋,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等著人去取信
她伸手在信鴿腿上輕撫,解開繩子,取出東西。
粉裙掃過門檻入了書房
她看著手上的字條,眼里有光澤流動
那是,哥哥的親筆!
她驚喜萬分,沒想到哥哥真的還活著,捧著字條放在心上,捂著跳動的心臟,心里長嘆一口氣。
太好了!
信里哥哥說他在天蒙山上養(yǎng)病,之前身受重傷,被先生所救,在那里整整休養(yǎng)一年,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生活。
眼下還不能下山,心里始終掛念,所以才讓信鴿來給她報平安好讓她安心。
信中哥哥說了讓她安心在外祖家生活,等著他病好再來匯合。
可她那里會聽話?
得了書信,她便往外祖那里跑,外祖得知哥哥還活著的消息也淚眼婆娑,驚嘆老天開眼,她和外祖商量,要去天蒙山找哥哥,外祖猶豫過后,也能理解她急切的心情,最后也同意下來,又讓管家去尋了許多武藝高強的下人護送她前往。
她回來之后,便收拾了行禮,趁著天色還要便,急匆匆出門
玉庭在外祖的吩咐下也跟著她一同前往,讓他一同去接哥哥回來。
帶夠了盤纏,尤這護衛(wèi)一行,浩浩蕩蕩前行,她以前養(yǎng)在閨中,對地域疆土沒有概念,不過這一年的奔波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從廣陵到汴梁,是不近的一段路途。好在氣候一直不錯,偶遇風雨也不至于狼狽慌亂。
等過了襄陽府,就入了邊境,僅一條漢水就隔開了兩國,現(xiàn)在這面就能看到對面的離國
在然,黎清一行人一路暢通無阻。才到達汴梁,倚著車圍往外看,江上彩舟畫舫,鼓樂喧天。
汴梁和京都一樣,街上百姓經(jīng)商叫賣,集市里人們傾城而出,十分的富庶繁華。
這里沒有廣陵的柔軟含蓄,反而是充滿北方漢子的粗獷豪邁,不拘小節(jié),四周磚瓦泥墻皆是簡單方正,沒有京都和廣陵的婉轉(zhuǎn)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