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紘喟嘆,心緒復(fù)雜。
不知道第幾次的抬頭望向破損的屋頂、垂眸又看了看膝前的木板、以及砸毀的燭臺、粘染絲絲濁氣的凈靈溫泉、還有趴臥在一旁一臉無辜的黑豹夜伏......
少主下了命令。
他極少如此凜洌:不準(zhǔn)挪動現(xiàn)場所有物品的分毫。
似乎知道這片凌亂中有個極為重要的東西,需要等他恢復(fù)了視力親自來看。
那個東西嘛...
也確實有。
但對于魅紘來說,卻是個強有力的證據(jù)!
眸光迂回,視線落到婁空格扇下的一角。
一副黑框眼鏡——
靜靜地、輕輕地、卻格外扎眼的閃著光星!
這東西,雖不起眼,但...
他看了一驚!
他身邊的隱衛(wèi)看了大驚!
這不,他的隱衛(wèi)一副失查失職抱罪不瑕的神情,火急火燎的跑去玄宅“查明真相”去了。
其實,就算沒有這副眼鏡,他也應(yīng)該能猜著個六、七分。
因為...
他的結(jié)界是完好無損的,甚至連一絲被掠擾的波識都沒有。
能夠讓他的結(jié)界如無形以及不會遭到夜伏攻擊的人——
這世間,唯有一人能夠做到。
那就是...
現(xiàn)在的玄王瀧!
只是,這個人會有此番舉動倒是令他難以置信!
一絲氣息悠然,一抹光星生輝。
魅紘一惑,轉(zhuǎn)眸望去。
不期然的,望進一片幽藍之中。
眼角光星閃動,他驚詫地看著已經(jīng)睜開了雙眼的緋冥,本是無焦聚的雙瞳此時已是一片深邃清明,令他不由得瞥了一眼閣門外的黎明霞光,頗感意外:“少主...您這次恢復(fù)的比以往提前了一些時間?!鳖M首施禮,青龍魅紘眼底波光涌動。
提前的...
何止是一些!
少主自出生起到至今,整整二十一個年月里,每當(dāng)月圓前后三個整日,足有七十二個小時的感觀喪失,皆是分秒不差,從無例外。
而這次,卻足足縮短了七個小時有余!
霧袍濡濕,緋色的垂耳流蘇在他起身走動時伴著陶脆之聲,掠過一片濕印,在魅紘的注視下,他直接走到那個角落,將眼鏡拾起凝望。
“這個人是誰?”磁誘的嗓音驀地響起,開口的第一句便讓魅紘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
“是那個我所需要的、可以治愈我的人嗎?”他繼續(xù)問道,修指輕旋,手中鏡片映出他眼底的幽深。
“嗯...應(yīng)該是...”魅紘忍不住暗自嘆息,心里想著那隱衛(wèi)跑去玄宅這么久都沒回來,難不成引咎自盡了?
“應(yīng)該?”鬢眉淡淡,有如浮云飄渺的幽藍眼眸中掠過一種極美的風(fēng)致:“難道,這個人不在你掌控之中?”語氣輕若花語,卻字字滲透入骨,令聽者有種麻痹之感。
“咳咳...倒也不是...”魅紘略有難堪地輕咳,幾度汗顏。熟知少主心思的他豈能聽不出他話里危險的意味?
一句話,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廊下的眾多使徒聽得真切。
一時間,眾使徒們皆是錯愕地抬頭看過來,又在下一秒很有默契的低下去。
難以置信...
向來機關(guān)算盡縝密俱細(xì)的東宮之主——青龍大祭司,誰不知道,一旦他謀策執(zhí)起操控之繩,不管是誰,便任由他擺布,從無紪露。何時有過這種不確定的神情?!
“帶她來見我。”霧袍蔓延,輕漫的說著身形已然走下木階。
魅紘心下一掠,急道:“少主不可,此人在近幾日才剛剛尋回,身上濁氣太重,對您還不能予以療......”
“無妨?!倍椌p紅,陣陣飄蕩,精簡的兩字很是輕柔,卻半分容不得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