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都是命

　　秦希費了很大口舌才讓沈續(xù)放下防備相信她不會拐賣他們。

　　秦希爺爺家住在離書攤幾百米的地方，是個老工房，住的都是些退休老人和小孩。環(huán)境很幽靜，樓房都不高，沒有電梯。

　　沈續(xù)牽著弟弟的手走進小區(qū)，迎面碰上一個大人牽著小孩走出來。

　　“爸爸，臭?！?p>　　“噓，別不禮貌哦?！?p>　　秦希白了那小孩一眼，伸手拉住沈續(xù)的手，沈續(xù)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走到爺爺家門口，她故意沒有掏鑰匙開門，而是摁了門鈴。

　　“誰呀？”

　　“爺爺，我，小希——”

　　“怎么又不帶鑰匙呢？”

　　老人埋怨著走到玄關(guān)打開門，三張臉同時望向他，還有一絲不太愉悅的味道飄進來。他看清了小希背后的兩個男孩。

　　“這……”

　　“這就是我說的來我們家吃飯的朋友?！?p>　　秦希拉著沈續(xù)抬腿往里走，爺爺退到一旁皺眉摸不著頭腦。等他們進來，他伸出腦袋在外面聞了聞，那股不愉悅的味道消失了。

　　沈續(xù)看著眼前白亮的椅子不敢坐，秦希便按著他肩膀坐下。她走進房間找出幾件她小時候穿過的衣服遞給沈續(xù)：“雖然是女裝，但這幾件不太明顯?！?p>　　沈初宇伸手要摸，被沈續(xù)一巴掌拍下。沈初宇縮回手乖乖坐在一旁，秦希對著廚房的爺爺喊：“爺爺——飯還沒好吧？我讓他們先洗個澡。”

　　雖然不知道小希又在搞什么名堂，但老人還是沒有薄她面子：“哦，沒好呢，洗吧?！?p>　　“去洗洗吧?！?p>　　秦希沖兩兄弟笑笑，沈續(xù)握著拳頭不動。

　　“哥哥……”

　　從兩兄弟出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舒服洗過澡，癢得難受時，便趁著晚上跑去公園里的小池塘洗一下。沈續(xù)抿嘴看著小宇渴望的眼神，接過姐姐手中的衣服埋頭道謝。

　　教會兩兄弟怎么用自家的熱水器后，秦希走進廚房跟爺爺打招呼：“爺爺，我下去給倆小孩買幾件里邊穿的衣服?！?p>　　“欸你等等，”老人放下菜刀走向她：“他們是不是乞丐啊？你怎么把乞丐領(lǐng)回家啦？”

　　“瞧著太可憐了?！?p>　　“你瞧我可憐嗎？”

　　“您不還有我呢么？”

　　老人白她一眼，秦希做了個鬼臉出門。不敢耽擱，快速買好所需品就折回家。還好，兩兄弟還沒洗完。

　　“我給你們買了幾條新內(nèi)褲，放在門外凳子上啦，你們洗好記得拿哦?！?p>　　“謝謝姐姐——”

　　小宇朝門外喊，哥哥正不熟練地替他搓著身上積了好幾層的泥兒，熱水從上面灑下來，落在身上舒服極了。

　　“哥哥。”

　　“嗯？”

　　沈初宇望著哥哥開心地笑出聲：“真好呀，好久沒這么舒服洗過澡了?！?p>　　望著小宇一臉天真的笑容，沈續(xù)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嗯”了一聲，任水流沖走臉上的淚珠。

　　兩人洗完澡，桌上已經(jīng)擺了好幾道熱氣騰騰的菜。沈初宇聞著香味咽口水，沈續(xù)拉住他蠢蠢欲動的身軀，他便收回腿跟哥哥乖乖站在一旁。

　　老人端著最后一個菜出來，看見一旁站得端正的男孩們：“過來坐啊，站那么遠做什么呀?！?p>　　“謝謝爺爺。”

　　沈續(xù)帶著小宇走到飯桌前坐下，秦希將碗和筷子遞給他們，沈續(xù)拿著筷子不動，小宇便也跟著不動。

　　“哈哈，你們別這么緊張。吃吧，喜歡吃哪個就多吃一點?！?p>　　說完，兩人還是沒有動。秦希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坨青椒肉絲放進沈初宇碗里，又夾了一大坨放進沈續(xù)碗里：“吃吧，這可是我爺爺?shù)哪檬植?。?p>　　“哥哥……”

　　沈初宇看著哥哥碗里那綠油油的菜皺眉，哥哥從小就不愛吃青椒。

　　“快吃吧小宇?！?p>　　“哦?！?p>　　沈續(xù)一根根將青椒咽進肚子，以前覺得難以忍受的味道，如今竟美味得讓他想哭。

　　老人觀察著對面的兩個小孩，小的那個做什么都跟著大的那個，大的那個話不多，卻很懂事的樣子。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秦希用腳輕踢了下爺爺，爺爺轉(zhuǎn)頭回瞪她一眼，這小妮子，是越來越不尊老了。

　　“不知道?！鄙虺跤畎侵埐唤?jīng)意地答話，沈續(xù)埋頭沒有說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

　　“他們留下我和哥哥就走了啊?！?p>　　沈初宇扒著碗里的飯不看老人。剛知道爸爸媽媽拋棄他們的那段日子，沈初宇提起他們便會哭，哥哥就會在一旁說哭也沒有用，還不如努力養(yǎng)活自己。久了，他便不再一提起他們便哭了，至少在哥哥面前是這樣。

　　“那怎么不報警呢？”

　　沈續(xù)扒飯的手停了停，他想起守在家里的警察，抿嘴不吭聲。

　　“報警了，警察叔叔可以幫你們找到爸爸媽媽，或者……送你們?nèi)ス聝涸貉健！?p>　　看著沉默的兩兄弟，老人眉頭越皺越深，他看了眼秦希：“你不是有個朋友在派出所上班嗎？可以幫忙聯(lián)系一下。”

　　“不用了爺爺，我們…爸爸媽媽會回來接我們的。”

　　沈續(xù)仰頭看著老人，眼里有害怕，有猶豫。老人看著他，輕嘆口氣埋頭不再吱聲。既然他們不想說，他也不想多問。

　　飯桌上沉默了幾分鐘，沈初宇摸著空掉的碗邊舔著嘴唇，秦希起身給他盛了一碗。她瞥了眼沈續(xù)碗中的飯，伸手要給他盛。

　　“我不用了?！?p>　　他不敢吃太多，湊到小宇耳邊小聲囑咐：“小宇，吃完這碗，你也不能再吃了?！?p>　　“啊……為什么啊……”

　　沈續(xù)沒有解釋，沈初宇不敢不聽話。只好放慢吃飯的速度，仿佛這樣就能多吃一點。

　　吃過飯，秦希和老人將碗拾去廚房：“我來洗吧，您出去休息會兒?！?p>　　老人沒有出去。

　　“小希啊，你不知道不能隨便施舍乞丐的嗎？尤其他們還這么小，嘗了好處，不得天天纏著你??？”

　　老人是過來人，沒米沒油的年代他經(jīng)歷過，知道餓極了的那碗飽飯有多幸福，也知道飽飯后的那饑餓有多難捱。

　　“爺爺。”秦希放下碗與老人對視：“您也看見了，那倆小孩有多懂事啊。尤其是哥哥，他才十歲，自己都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要靠乞討?zhàn)B活自己和弟弟，也不知道是因為家里發(fā)生了什么變故。您不常教我做人要善良嗎？我看他們…”

　　老人嘆口氣打斷她：“有時候，都是命啊。你幫得了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所以，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別讓他們心存幻想。”

　　秦希還想說什么，老人擺擺手走了出去。站在廚房外的沈續(xù)快步走回客廳，拉起盯著電視看的弟弟：“小宇，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