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種一株花

　　顧城曾在詩中寫過：“你不愿意種花。你說，我不愿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jié)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鄙蜓U裊不想做連花都不敢種的人。雖然已經(jīng)見證了不少凋謝，但她清楚自己仍然勇敢。她知道，自己猶豫的原因是對感情的恐懼，而非不確定自己對周鳴皋的心意?？墒瞧渌藥Ыo她的傷害為什么要周鳴皋償還？那是她自己的事，和周鳴皋無關(guān)。

　　所以，十五號下班以后周鳴皋約她去散步的時候，她答應了。

　　兩人經(jīng)過平常作為分界點的公交站往北走，風微微的，帶著暖意。路的兩側(cè)開著很好的桃花和杏花，天已經(jīng)暗了，但有路燈映照著，還是可以看得清。不同于往常，這次是沈裊裊走得快一些，周鳴皋走在她身后，兩人都沒有講話。

　　又走了一陣子，沈裊裊站住了腳，然后下定決心般地回過身。

　　“你不問我有沒有考慮好嗎？”

　　“嗯，那你考慮好了嗎？”周鳴皋笑著反問，仍然是鎮(zhèn)定自若的神色。

　　沈裊裊沒直接回答，而是朝周鳴皋伸出了手。她問他，“我能牽你手嗎？”

　　周鳴皋的回應是直接握了上來。

　　沈裊裊的手四季都是溫熱的，這時候因為緊張，手心里還有一層薄薄的汗。周鳴皋的手稍涼一些，因為這兩年一直在打工，在外租房也是什么都自己動手做，他手指和掌心都有一些繭。沈裊裊的指尖也有繭——是彈吉他磨出來的，只是這兩年彈得少了，已經(jīng)有些摸不出。

　　“所以我們現(xiàn)在算是怎樣？”沈裊裊問。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沈裊裊故意不說，因為她想由周鳴皋說出那句話。再抬頭時周鳴皋已經(jīng)把臉湊近了些，他挨著她，差不多只有兩三厘米的距離。

　　他問，“所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被這樣問的時候沈裊裊還是有點亂了。她慌慌張張地點頭，然后又重重地“嗯”了一聲。

　　周鳴皋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一些?！拔矣泻芏嘣捪牒湍阏f?！彼ｎD了一會兒，又開口，“還是算了，一步一步來吧。”

　　“干嘛把話說一半？”

　　“因為關(guān)于我們我?guī)缀跻呀?jīng)做了我能做的所有的規(guī)劃，我覺得現(xiàn)在就說出來對你而言有點早。但你放心，不管今后怎么樣、你想做為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壓力我都會承擔一大半，不會讓你太累的?！?p>　　沈裊裊有點懵?！疤鋸埩税?，我們才認識一個月多一些哎，你再這樣講話我要懷疑你是渣男了。”

　　周鳴皋沒解釋什么，只是笑著揉了揉沈裊裊的頭。

　　既然確定了關(guān)系，總該是有一些儀式感的。周鳴皋和沈裊裊沒有直接各自回家，而是一起去吃了一頓“燭光晚餐”，又去了周鳴皋學校附近的KTV唱歌。過去學吉他的時候沈裊裊也順帶著學過作曲、聲樂一類的東西，所以唱歌算是她的強項，到了KTV后她直接大大方方地往沙發(fā)上一坐，半開玩笑地對周鳴皋道，“想聽什么？隨便點?！?p>　　周鳴皋點了一首《未知伴侶》。

　　沈裊裊有點驚訝——這首歌不是很火，算是她最近發(fā)現(xiàn)的寶藏歌曲，反反復復單曲循環(huán)了好多遍了。她沒想到周鳴皋也聽過，本來還以為他會點一首《十年》之類的大家都會唱的歌暖場。

　　不過他們之間這樣莫名其妙的默契也不止一件了，沈裊裊沒問什么，前奏放完以后，她拿起話筒唱了起來。

　　唱到“我想我的你是自由的、是開闊的，卻能惦著我，想各自經(jīng)歷許多，風雨喜樂，有故事可以說。”這幾句的時候，沈裊裊偷偷地把目光從屏幕上移到周鳴皋的身上，結(jié)果周鳴皋也正在看她，嚇得她趕緊把目光移開了。也許是因為太慌張，她后面還唱走了幾個音，被周鳴皋打趣了好一陣。

　　唱完這首歌以后，周鳴皋給自己點了一首《遇見》。他唱到，“愛要拐幾個彎才來。”的時候，沈裊裊也拿起了話筒，和他一起唱了后面的，“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背暌院螅麄兿嗤谎?，都笑了。

　　又唱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累了，就歪在沙發(fā)上把歌調(diào)成了原唱默默聽歌。沈裊裊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問周鳴皋，“你說我們這算是辦公室戀情嗎？”

　　“我們兼職而已，什么辦公室戀情。”他說，“你忘了那兩個女老師之前聊的八卦了？”

　　周鳴皋說的是那兩個女老師某天去接孩子的路上聊起來的事——那時候沈裊裊和周鳴皋還不算特別熟。她們說的是上一對兼職老師一起工作了兩個月，后來工作結(jié)束就在一起了。當時沈裊裊還覺得很神奇，沒想到啊沒想到，她和周鳴皋在一起的速度更快。

　　“遠航教育可以開分部了，開婚介所。”沈裊裊說，“哎？你那時候不是每天戴著耳機嗎？還聽得到她們說什么啊?！?p>　　“當然了，我很喜歡觀察人類，你不覺得觀察人類很有趣嗎？”

　　“......”沈裊裊翻個白眼，懶得理他。

　　因為這天是周一，KTV的價格很便宜，他們買的是時長五小時的優(yōu)惠套餐。后來兩個人又各自唱了幾首歌，直到大腦都缺氧了時長也沒用完。是沈裊裊先舉了白旗，“我想回家，不唱了。”

　　于是周鳴皋就叫了車，和她一起上車、送她回家。

　　等到了家樓下，沈裊裊和周鳴皋說了句“拜拜”以后，又扭頭回來抱了周鳴皋一下。本以為周鳴皋的反應會是開心、驚喜、不好意思一類的，沒想到他只是用無比平靜的語氣說，“你怎么僵硬得像是給了我一個兄弟的擁抱。”

　　沈裊裊無語。剛想炸毛扭頭離開，就被周鳴皋揪了回去，緊緊地抱了幾秒。松開以后，他笑著說，“這才是情侶間的擁抱?！?p>　　這下輪到沈裊裊不好意思了，她又含糊不清地說了聲“拜拜”，然后扭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