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zhuǎn)眼便到了周末,李輝和父親開了輛桑塔納來何曉芙家接她。
隔壁的廠花又伸長了脖子在看他們,眼神里有疑惑,嫉妒,羨慕。
何曉芙今天畫了個淡妝,挑了身穩(wěn)重大方的衣服穿上,將自己的兩本畫冊都塞進了背包里,懷著滿心的期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上了車。
她甜甜地叫了聲“李叔叔”,然后乖乖地坐到了后排李輝身邊。
李輝遞給她一個面包,一個雞蛋,一盒牛奶當作早餐。
李叔在前面對她說道:“小何,今天給你介紹的這個可是省里有名的大畫家,沈陽,你聽說過沒有?”
何曉芙道:“聽說過,一直很崇拜他。沒想到還能認識他,謝謝李叔叔?!?p> 李叔道:“謝什么謝,我跟你爸可都是老戰(zhàn)友了,以前也不知道你喜歡畫畫,不然早就給你介紹了?!?p> 李輝在一旁催她道:“快吃雞蛋,不然涼了?!?p> 到了市里,車子左拐右拐到了一棟公寓,在樓下停好車,何曉芙跟著李輝和李叔上了三樓,敲開門,一位穿著隨意,下頷留著一撮山羊胡須的中年男人出來開了門,笑瞇瞇地將三人讓了進去。
一位二十多歲的長發(fā)飄飄的美麗女子給他們泡了茶,端來水果糕餅之類的東西,沈陽熱情地招呼他們喝茶,從李輝對那女子的稱呼中,何曉芙猜到了她是沈陽的老婆。
李叔與沈陽嘮叨了幾句后,將何曉芙介紹給了他,沈陽問何曉芙:“不知道你基礎(chǔ)如何?”,李輝忙讓何曉芙把包里的畫冊拿出來給他看。
沈陽接過來,挨幅挨幅認真地看,何曉芙一顆心突突地似乎要跳出了胸腔,像一個犯人在等著生死判決。
沈陽翻完后,表情平靜,沒評論畫得怎么樣,只問何曉芙:“什么時候有時間?打算每周星期幾來?”
何曉芙聽他這么問,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陣狂喜,激動地答道:“周六,周天我都能來?!?p> 沈陽平靜地說道:“那就每個周六,周日都來吧!”
何曉芙重重地“嗯”了一聲,坐了一會兒后,李叔便起身告辭,沈陽卻極力挽留他們在這里吃中午飯。
李叔卻堅持將沈陽和夫人請到了外面一家館子里,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
然后一行數(shù)人又去了市里有名的石刻公園。
何曉芙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著墻上的石刻,只見那些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人物表情豐富,衣裙飄帶線條柔順,似乎風一吹,便會擺動起來;動物千奇百怪,傳說中的猛獸兇悍欲撲,攝人心魄。各種神話故事在這里都被完整地展現(xiàn)出來,“女媧補天”“后羿射日”“天狗食月”。
好一番視覺盛宴,那些石頭已不再是冷冰冰的東西,而是被賦予了生命,活了過來。何曉芙嘴里不停地贊嘆著,遺憾自己的眼睛為什么不多長幾只。
李輝卻從包里面掏出來一個相機,咔嚓咔嚓一連給她和石雕抓拍了數(shù)張照片。
沈陽給他們買來了水和零食,李輝有些不好意思,忙說:“沈叔費心了?!?p> 沈陽卻道:“跟你沈叔客氣什么?!?p> 又笑著對何曉芙道:“小輝可是個難得的好孩子?!?p> 何曉芙盯了一眼李輝,她早就知道他很好,非常想去好好愛他,但一想起張兵和楊毅的前車之鑒,她便不敢再有什么非份之想了。
她認為自己是個一文不值的人,性格孤僻又自卑,家庭又貧寒,自己的工作也微不足道,說白了,自己除了有幾分姿色外,便什么都沒有了,她覺得對他,從前是癡心妄想,現(xiàn)在依然是癡心妄想。
也許他和楊毅一樣,只是暫時被她的容顏迷惑,一旦在了解了她后,會毅然決然地離她而去,既然這樣,又何必要開始。
李輝渾然不覺何曉芙的不自在,他興奮地給她拍照,提醒她要多笑,還要笑得燦爛一點。
回去的路上,車子經(jīng)過一片田野,田埂上開滿了黃的、白的野雛菊,何曉芙情不自禁地連連贊嘆道:“好美!”,李輝突然對父親說道:“爸,您在路邊停下車好嗎!”
李叔叔將車靠路邊停下,李輝打開車門,快步向田埂走去,然后彎腰小心翼翼地采摘那些小花,幾分鐘后,手上捧著一束野菊花回來了,他笑盈盈地將花遞給她:“聞聞香不香?”
何曉芙眼底瞬間閃過一抹感動,心仿佛被他溫暖的手撫摸了一下。她沒有言語,鼻子附在花上深深地嗅了嗅,然后將頭靠在了李輝肩上。
回到小鎮(zhèn)時,天已經(jīng)黑了,李輝將她送回家中后,便回去休息去了。
何母不停地對何曉芙問東問西,似乎特別關(guān)心她和李輝的關(guān)系,父親也在一旁說:“要和李輝,就把楊毅斷了吧!”,他們并不知道她已和楊毅鬧僵了。
日子如白駒過隙,很快到了元旦節(jié),這一天,李輝一早便來到了何曉芙家里,他問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何曉芙也很茫然,周圍的地方她都不想去,因為很多地方都留下過她和楊毅的腳印,她怕去了會觸景生情,徒生傷悲。
李輝看見她一副無從選擇的樣子,便作了主,說道:“去九皇山吧,那里有很多可看的景點?!?p> 何曉芙卻說太遠了,她其實是舍不得花那么大一筆錢。
李輝卻說:“走吧!走吧!”,他請示了她父母,他們滿口同意,他便推著她出了門。他的越野車停在路邊,他很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何曉芙坐在了副駕上。
他的車開得很快,一路連續(xù)地超車,輕松地游戈在車水馬龍之間,不到四個小時便到了九皇山腳下。
李輝停好了車,將一個包拿出來斜跨在身上,帶著何曉芙去買了門票。今天游山的人很多,兩個人排了很久的隊終于坐上了纜車。
纜車晃悠悠地朝山上滑去,腳下離地面越來越高,何曉芙感覺有些暈眩,用手扶著額頭,不敢再往底下看一眼,李輝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一會兒就到了。
十幾分鐘后終于下了纜車,兩個人攀爬了一段陡坡后,踏上了情人橋,何曉芙走在晃動不止的橋上,往下一看,是萬丈深淵,她嚇得緊緊地抱著李輝的腰,緊緊地貼著他過了情人橋。
下了情人橋,兩個人又馬不停蹄地去了猿王洞,猿王洞里的鐘乳石千奇百怪,何曉芙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李輝不停地給她照像,出了猿王洞,兩個人又去參觀了羌寨,爬上了羌寨高高的尖塔,何曉芙已經(jīng)嬌喘吁吁,李輝扶著她,非常溫柔地說道:“曉芙,累了吧!”
他說完從包里掏出一瓶水遞給她,然后又遞過去一袋蛋糕,說道:“吃點兒東西,補充點體力。”。
何曉芙都不知道他什么時侯準備的這些東西,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李輝!”
休息了一陣兒后,李輝又牽著她的手下了塔。兩個人在山上吃了午飯,又游玩了一陣后便乘纜車下了山。
李輝建議住一晚后去綿陽再玩一天,何曉芙同意了,晚上,各人住了一間套房,何曉芙去李輝的房間將1000元錢遞給他,說是自己的旅費,請他務必收下。
李輝愣了一下,隨后說道:“曉芙,為什么跟我這么客氣,這趟是我請你出來玩的?!?p> 何曉芙說道:“李輝,我又不是你什么,干嘛要你請?!?p> 李輝卻握住她的雙手說道:“曉芙,我已經(jīng)當你是我女朋友了。”
何曉芙卻突然黯然神傷,她低著頭道:“李輝,我不適合做你女友?!?p> 李輝道:“怎么了?曉芙,我可是真心的?!?p> 何曉芙道:“李輝,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然后你再決定要不要讓我做你女友?!?p> 何曉芙坐在椅子上將她的那些不堪的往昔一一地道給他聽了,她異常平靜地說著那些事,仿佛在講另一個人的故事,李輝聽得眉頭緊皺,手上的拳頭越握越緊,沉聲問道:“那個畜牲現(xiàn)在在哪里?”
何曉芙道:“他早死了,死在外面了?!?p> 末了,何曉芙說道:“李輝,三思而后行啊!我可不是處女了。”
李輝從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了,去陽臺默默地吸著,一會兒他又進來了,何曉芙卻走了。
李輝去敲開了她的門,進去后摟住了她的肩,柔聲說道:“曉芙,我不在乎,那都不是你的錯,你不是處女,我其實也不是處男了,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女友,并同居了三年?!?p> 何曉芙又問道:“李輝,你真的不在乎?可要想清楚了。”
李輝卻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道:“曉芙,我不在乎,做我女友吧!我會一心一意地愛你的。”
何曉芙將頭靠在他懷中,低聲問道:“李輝,你那個前女友為什么不交往下去了?”
“曉芙,我現(xiàn)在暫時不想說這個話題?!崩钶x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傷,他放開了何曉芙,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才有精力游玩”
說完他將她的一千元錢放在床上,便出了門,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李輝和何曉芙都睡到了九點多才起床,兩個人相伴著在綿陽游玩了一天,參觀了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何曉芙長了不少見識。
這一次九皇山之旅圓滿結(jié)束,但似乎在游玩之中兩個人都各自懷著些心事,兩個人都常常心不在焉,兩個人眼中都常?,F(xiàn)出些對另一個人的思念。
星期一,何曉芙照例早早地去了單位,李姐和組長大人在議論著什么,何曉芙尖起耳朵聆聽,終于知道了羅主任要調(diào)走了,就在這一兩天里辦交接手續(xù),而唐副主任會轉(zhuǎn)正。
何曉芙打心眼里不喜歡這個唐副主任,這個男人來自大西北一個偏僻農(nóng)村,性格陰郁,不喜交談,誠府很深,與張兵有異曲同工之妙。
室里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升官之路,幾年前他大學畢業(yè)分到了這個科室,不久便打聽清楚了室里加工段的一個姓殷的女工的父母和姐姐都是廠里的處級干部,便開始對那女人一頓窮追猛打,一年后終于抱得美人歸。
兩人結(jié)婚后三四年時間,他便迅速由一個普通技術(shù)員提升為小組長,繼而工段長,接著是副主任,現(xiàn)在又直接轉(zhuǎn)正為室主任,成為這里的一把手,短短幾年內(nèi)連升四級,可謂官運亨通,人生得意至極。
室里很多比他更優(yōu)秀的知識分子由于沒有后臺支撐,都被刷了下來,一些人憤而辭職遠走,一些人留了下來混日子。
這個姓唐的似乎也特別不喜歡何曉芙,吩咐她做事時總是眉眼緊皺,大概是有些看不上她,但他好像對自己手下的人都是這副樣子,一副唯我獨尊的派頭,似乎科室里的人都該來跪在他面前溜須拍馬。正所謂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何曉芙有些發(fā)愁,這個人將來是室里的一把手,估計自己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
唉,這簡單無望的工作,微薄的工資,還要如此看人臉色,她感嘆自己的人生怎么這么無奈。
坐下來噼里啪啦敲打文件,幾個星期不見了的那個人卻悄無聲無息地進來了,他似乎又瘦削了些,平時合身的襯衣顯得有些松垮,小平頭的頭發(fā)也長長了許多,看她時眼神里的疼痛讓她心里一陣抽搐。
他將幾張資料拿給她,而后抽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何曉芙冷淡地道:“不用守著我,一會兒打完了交給你”。
楊毅卻并沒有走開,而是一臉陰郁地默默地陪著她坐著,過了十幾分鐘后他說道:“下班后等著我,你的編程還得接著學。”,然后便起身離開了。
下班時何曉芙接到了李輝的電話,約她出去吃晚飯。何曉芙告訴他自己今晚在單位上有點事情,來不了了,他卻追問她要忙到幾點,她說大概七點多吧。
李輝告訴她自己到時候來接她,然后掛了電話。
何曉芙在電腦室等著楊毅,今天他來得很準時,講得非常認真細致,何曉芙也學得很專心,一個多小時后,結(jié)束了課程,何曉芙站起來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收拾好東西后,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門。
周圍寂靜極了,不時能聽到蟲子的鳴叫聲,楊毅在前面悄無聲息地走,何曉芙與他離著一段距離。
兩個人默默無聞地走了一段路后,楊毅大聲地說:“那三個星期我在出差?!保螘攒降亍班拧绷艘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