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琴說到此處，撫摸著依諾的臉頰說：“好妹妹，別與二姐使性子，等我給夫君報了仇，咱們先去宰了屠善偉，再一路向南攻，逼得圣尊老兒把當(dāng)年不敢為爹爹說情的人都交出來，咱們一個一個都宰了，為爹爹娘親報仇！”
“二姐……，你有沒有想過，爹爹和娘親會怎么想？”依諾痛惜的說。
“為爹娘報仇，你有什么可猶豫的？”依琴質(zhì)問。
“爹爹和娘親如若在世，定不愿見到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币乐Z難過的說，“爹爹后半生的心血都花在移花接木之法上，如此經(jīng)天緯地的創(chuàng)舉卻被詬病為妖法。倘若我能向這世間證明移花接木所產(chǎn)黑果腺類花楸與野櫻莓功效一般無二，便一定是對爹爹最好的告慰?！?p> “小妹，你說得也對，可這與二姐的大計并不矛盾。待殺光了仇人，跟圣尊老兒談判之時，我便將小妹你的說辭告知于他，令他將這番話在天下間傳揚(yáng)！”
“二姐！”依諾澀聲說，“爹娘要是看到你手上沾滿了鮮血，會傷心的！”
“爹娘已經(jīng)看不到了！”依琴哽咽著嘶吼，“小妹，屠奕坤不該殺么？屠善偉不該殺么？柳如海不該殺么？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沒死，爹娘怎么能瞑目呢？”
“那好……，二姐我不攔著你，可你放過維谷好不好？”依諾哀求著說，“這些年若是沒有他照拂，小妹定然活不到今天?！?p> “他殺了我夫君！”依琴聲音冷若冰霜，“小妹，你若是再替他說一個字，我……”
“姐姐要如何？也要?dú)⒘诵∶妹矗俊币乐Z傷心的問。
“若是我夫君殺了你夫君，你會不報這個仇么？”依琴嗚咽著喊道。
“可維谷不是有意的，是囚牛他自己想死……”依諾焦急的爭辯。
啪！
一聲脆響。
依琴一掌摑在依諾臉上。
依諾不再言語，她委屈的瞪著二姐，淚水如斷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滾落。
“你回去吧，給這些冥頑不靈的家伙帶個話，到明天夜里還不出來投降，我們攻進(jìn)去殺一百人；再一夜再不投降，我們再殺一百人……，別逼我。”依琴冷冷說了一句，便背過頭去，不再理會依諾的眼淚。
清夙醫(yī)館被夜魔戰(zhàn)士圍了個水泄不通。
依諾走進(jìn)清夙醫(yī)館的大門，便見到前院中維谷、阿爾斯楞、白起等一眾參將都圍在一起商討，而院落中的戰(zhàn)士們紛紛席地而坐，將諾大的前院擠得滿滿騰騰。
“我已經(jīng)將你的身世、袁家的慘案和依琴的過往都說與眾人聽了，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卑査估愀袊@說，“可依琴怎么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她如何成了魔尊？”
依諾帶著無奈的傷感，將依琴這四年來的經(jīng)歷講述給眾人聽。
眾人聽在耳中，也都是唏噓不已。
末了，依諾把適才依琴的通牒說與眾人。
“二姐說……到明夜不出來投降，便攻進(jìn)來殺一百人；再一夜，再殺一百……”依諾焦心的說。
“屠善偉確實(shí)是個狗東西，他坑殺牧城卸甲歸隱的戰(zhàn)士倒未嘗不可信……”阿爾斯楞冷冷說，“只是，讓我向夜魔屈膝卻也是萬萬不能?！?p> “夜魔殘殺了我青嵐部落太多的手足兄弟……，我寧死不從?！卑灼鸷藓薜卣f。
維谷心中五味雜陳。若早知如此，他寧愿當(dāng)年便聽從頓爺?shù)母嬲]，解除與皇朝的契約關(guān)系，帶著青嵐部落游牧天涯。今日得知了如此的真相，讓青嵐部落繼續(xù)為皇朝賣命那是萬萬不能了，可讓他們卑躬屈膝去做夜魔大軍的馬前卒，那更是斷然不會。難道說，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大家伙兒?！遍T捷列夫穿過人群擠到維谷等人身邊說，“老謀士讓諸位去醫(yī)館后院的花楸園，有要事相商?！?p> 眾人本也沒商量出個結(jié)果，這才察覺老謀士弗洛伊德不在前院中，便跟隨門捷列夫一路穿過醫(yī)館廳堂，沿著后院的小徑走進(jìn)了花楸園。
月光下，弗洛伊德前輩背對著眾人站在一棵花楸樹下。
聽見眾人的腳步聲，弗洛伊德并沒有回頭，他只是淡淡的說：“你們看，滿園的花楸結(jié)果了。伯萊絲在夢中告訴我，花楸再度結(jié)果，我便可以和她團(tuán)聚了?！?p> 眾人皆是沉默不語。弗洛伊德的夢一向靈驗(yàn)，不曾想花楸結(jié)果之日，便是呂布反水將夜魔引入牧城之時。如今沒了雷鳴鐵騎的應(yīng)援，沒了霍亂疫病的阻隔，青嵐部落舉族滅亡已在眼前了。
“大家莫要太過沮喪。到了此時我才了然夢境的寓意。我若真走了，反倒是一件好事。”弗洛伊德背著身子繼續(xù)說，“小妮子說過去歲冬夜真正解救我們大伙兒的靈藥便是這花楸樹上移花接木結(jié)的果子，她說的這話我信?！?p> “是我們錯怪了她?！卑灼鸪谅曊f。
“我和門捷列夫這一年來苦心研制除魔圣血，只可惜到最后也沒個結(jié)果。小妮子騙我們說藥方是金銀花、穿心蓮、板藍(lán)根，她自然有她的苦衷，卻也讓我們倆浪費(fèi)了大半年的精力在錯誤的藥材上試驗(yàn)?！备ヂ逡恋抡f。
“老前輩，對不住……”依諾有些自責(zé)的說。
“無妨，如今剛好這滿園的花楸果已經(jīng)結(jié)成，除魔圣血的研制便可繼續(xù)推進(jìn)了……”弗洛伊德說。
“可惜現(xiàn)在一切都來不及了……”門捷列夫頹喪的說。
“來得及……，來得及……”弗洛伊德語氣變得沉重，他背著大家，開始佝僂起身子，似乎體態(tài)微恙，“適才阿爾斯楞講的袁門慘案，老夫信得過；呂布雖然通敵，可他適才在院外講述屠善偉的丑惡嘴臉，老夫也……哇！”
弗洛伊德未及說完，忽而吐出一大口穢物，他雙腿顫抖，一個趔趄便栽倒在地上。
眾人見狀，趕忙搶上前去，將弗洛伊德圍在中間。
“老哥哥！”
“老謀士！”
眾人關(guān)切的呼喚著。
弗洛伊德仰面躺倒在地上，看著圍上來的眾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那表情似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又流露著難以抑制的喜悅。
“呂布適才說，那屠善偉把我族戰(zhàn)士的尸體烹制成肉，進(jìn)貢給圣尊老兒；阿爾斯楞，你說那圣尊老而四年前中秋晚宴上吃得上吐下瀉，他除了黑果腺類花楸，還吃了屠善偉進(jìn)貢的靈肉；而去歲冬夜，阿基米德先生染了霍亂疫病，喝下了黑果腺類花楸汁液熬成的湯藥，而那些啃噬了阿基米德血肉的夜魔都……哇”
弗洛伊德哇的又吐出一大口穢物。他緊閉雙眼，渾身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
他面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古怪。
雙眼緊閉，可嘴角時而扭曲，時而上揚(yáng)。
那是更加欣喜又更加痛苦的表情。
花清夙聽到方才眾人的驚呼，此刻已趕到花楸園中，她撥開圍繞著弗洛伊德的眾人，蹲下身來去探老謀士的脈搏。
眾人關(guān)切的望著花清夙，期望她能有妙手回春之法。
花清夙的眉頭慢慢皺起。
可弗洛伊德的雙眼卻忽而掙開了，他身體不再抽搐，眼里帶著笑，用最后一絲氣息吐出了三個字：“伯萊絲……”
眾人呆望著弗洛伊德的遺體，誰都無法接受這般事實(shí)。
只有門捷列夫緩緩地抬起了弗洛伊德的手腕，只見他手腕之上有一條深深的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