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fēng)起向宅
五百年后的某天,早已歸隱三界袖手天下的氣運神十分稀罕地出現(xiàn)在天界的緣起殿,并且神秘兮兮地把他的徒弟們傳喚回來。
“小阿嘟啊,圓潤了這么多,簡直是很有喜感啊,要不你就做個吉祥物吧!”突然出現(xiàn)的并不很受歡迎的氣運神一臉陰險。
小阿嘟只有五百歲,同人間的五歲小孩無異,因為他真的就是在五歲那年飛仙的,震驚了一村子的老人和小孩,也氣死了天界眾仙神。
“師尊啊,小阿嘟能跑腿會傳話,可以不做吉祥物嗎?”小阿嘟試圖商量,他才不想天天在天界大門口跟兩尊石獅子蹲在一起呢!
“哦,那也沒什么用,要不你下去歷個劫好了?!苯z緣神君漫不經(jīng)心地摸著他滿頭的白發(fā),把隨心所欲發(fā)揮到了極致,“嗯,我覺得沅鎮(zhèn)的向家不錯,挺有錢的,你下去把他的錢花光了再回來吧?!?p> 小阿嘟的師兄無為斗膽插了句嘴,“師尊……這無端端地去敗家不太好吧,再說……小阿嘟還小,妖魔鬼怪是什么都不知道,這樣去歷劫恐怕不太妥當(dāng)?!?p> “嗯?”絲緣神君毫不在意的一個語氣詞差點把無為的修為嚇得散了個光,然后才慢悠悠地道,“這去一趟就什么都能見了,一點都不虧,要不你替他去?”
“不虧!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加不能同小師弟搶了!小阿嘟,祝你好運!”
小阿嘟:“???”
這場毫無懸念沒有意義的商量圓滿落幕,小阿嘟在完全沒有可比性的懸殊實力對比中被他師兄一腳踹下了凡間。
......
“啊啊啊??!”
甄艾財感覺自己的肺都被他吼出來了,但他等了片刻之后驚恐地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再吼我就把你丟在這里喂骨頭?!钡篱L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頭按住了他的嘴巴,順便把一塊大石頭狠狠砸向正啃他腳踝的頭骨。
甄艾財淚眼婆娑地盯著這一臉冷漠甚至還帶了絲嘲笑看著他的小道長,在難過、憤恨、害怕里面苦苦糾纏,最后難過得勝了。
“嗚嗚嗚我的腿沒有了嗚嗚嗚我活著沒意思了嗚嗚嗚……”
活著沒意思的甄艾財作死地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啃得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但是已經(jīng)失去了痛覺的右腳,不小心看見一團團已經(jīng)長出了血肉的骨架自他的腳底下向后延伸。
“你死期還沒到呢,放心吧?!钡篱L眼里的嘲諷逐漸增加,連彎起的嘴角都顯得意外滲人。
甄艾財吃力咽下一口唾沫,愣是讀出了那絲滲人來自何處:死期沒到是說你暫時不會咽下最后一口氣,僅此而已。
他身后是數(shù)不清的肉團,像是給他鋪上一層走到瘋癲的白中露紅的地毯。
“我還不如直接死了……”
甄艾財身體一僵,兩眼一翻,倒在地上,徹底暈了過去。
“嘖,”言汐嫌棄地踢了一腳暈倒在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還有一段距離的向宅,“你就待在這兒,我去搬救兵?”
也不考慮已經(jīng)暈倒的甄艾財能不能表示反對,想要轉(zhuǎn)身就走,但她還沒走出幾步又罵罵咧咧地走回頭。
“沒用!”最后為了出氣,她毫不猶豫一腳把地上的甄艾財踹得翻了身。
“??!好煩!你要暈也得到了再暈?。 卑胍贡怀承训难韵珡氐渍?,拉起地上的兩條手臂,試圖就這么把人拖到向宅。
但對已經(jīng)好吃懶做了整整一千年并且連抓只雞都很是費勁的言汐公主來說,顯然很難辦。
“需要幫忙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道溫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嬌氣的言汐毫不猶豫把拿在手上的手臂爽快一丟,一身輕松道,“要!”
答完才轉(zhuǎn)身的言汐看到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年人,他身材修長,看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但他的臉?biāo)坪跻恢笨桃獠卦陉幱袄铩?p> 這人周身縈繞一股清冷的梅香,站在一旁的言汐覺得自己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里,有一枝無人欣賞的白梅獨自開放。
一股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受控制地向著梅香走近了兩步,仿佛沉浸在黑暗隧道里的人無意識地朝著洞口的光亮走去。
“光?”言汐心里嘲笑道,“我的世界里,沒有光?!?p> 只見這人二話不說,直接把地上的人拎上雙肩,邁著四方步朝向宅的大門走去。
言汐從回憶里走出,端詳起眼前人利落的動作:“爽快!”
言汐拍拍手,看著幾乎包圍了這座向宅的白骨和血光,慢悠悠地跟在后頭。
“你……”
“你可是悅衍舊人?”紫衣少年腳步不停,像拉家常般開口。
可身后的言汐全身猛然一震!
悅衍……這個名字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提起過,盡管那是一次曾經(jīng)震驚三界的屠國,在時間長河的沖刷之下也早已被各種瑣事掩蓋在河底的沙石里。
連親身經(jīng)歷了這一切天昏地暗的言汐,都一時間不敢反應(yīng)過來,“什……什么……”
自從她自斷仙根之后,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已經(jīng)與她看到的小說簡介完全不同了。再加上她利用女主光環(huán)隨心所欲,所有的情節(jié)對她來說已經(jīng)成為一個全新的開始,故事走向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預(yù)料之外,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也就是相當(dāng)于,這里是她生命的一段新旅程,無關(guān)穿越與重生。
她帶著悅衍國公主的記憶在人間游蕩了一千年,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來歷,更再也沒有人提起過早已成為一片灰燼的國家。
他是什么人?
等她回過神時,那紫衣少年已經(jīng)不知去向。
忽然她覺得周圍似乎安靜得有些過分,回頭看去----
黃土地上留下無數(shù)深深淺淺的泥坑,但滿地的白骨消失不見了!
……
沈秋全身濕漉漉的,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汗水還是下人們拿來的熱水,她喘息著問道,“出來多少了?”
“夫人你得用點力?。☆^都還沒出來呢!”
她筋疲力盡地呼出一口濁氣,不是她沒用力,而是分明有一雙手把她正要出生的孩子往她腹中塞進去。
“產(chǎn)婆,”沈秋艱難地蓄起一口氣,抓住滿頭大汗的產(chǎn)婆,“讓大人去請道長,快!”
“已經(jīng)去請了夫人,你快用點力把孩子生出來啊,快不行了!”
沈秋已經(jīng)累得連呼吸都很吃力,她無奈地側(cè)頭看向一旁。
在那無風(fēng)自動的燭火中,一個小孩的臉突然出現(xiàn),朝她咧開血盆大口。
“滾,滾開,”沈秋猛然一驚,無力地掙扎著,“放過我兒子……”
“二夫人你別怕,我只是想讓弟弟來陪我玩,一起玩火啊?!?p> 嘶啞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起一陣陰風(fēng),把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窗戶吹得吱吱地顫抖,像被掐住脖頸的母雞。
接生的產(chǎn)婆打了個寒戰(zhàn),“夫人,你……你莫要胡說八道,不吉利??!人來啊,再拿熱水進來!趕緊的!”
那燭光中的小孩被火焰燒得渾身滴油,他把自己那燒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油炸聲的手臂伸向躺在床上的二夫人,“二夫人,來陪我玩啊,我這里有烈火,有給你們準(zhǔn)備的禮物啊。”
“鬼……鬼啊。”沈秋干啞的喉嚨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她的雙臂在虛空中無力揮動。
鬼影從燭光里掙扎而出,被燒得漆黑的雙腳踩在沈秋流到地上的血水里,猶如掉到水中的焦炭,冒出滋滋的聲音,一縷縷黑煙自水火交接處升起。
“鬼?”鬼影的嘴陡然張大,幾乎占據(jù)了他一整張臉,“二夫人怕鬼的嗎?哈哈哈哈?!?p> 嘶啞的笑聲在狹小的房間里回蕩,窗戶忽然被猛然吹開,照明的蠟燭瞬間熄滅,滲人的寒冷讓在場的所有人起了身雞皮疙瘩。
燃燒的小孩慢慢靠近床沿,沈秋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個火爐之中。
她拼命阻止想要放到她肚子上的燒焦的手掌,可一旦她靠近就像觸碰到一團火焰,就被燙得手腳發(fā)紅。
“很難受吧二夫人,我?guī)湍惆训艿苣贸鰜?,你就舒服了。?p> 說著便伸手剖開她的肚皮,一道暗紅色的血液沿著她圓滾的肚皮流到棉被里,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被那雙著火的手捧出,放到她的臉側(cè)。
“不……不要……”
本已虛脫的沈秋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喪心病狂地?fù)]打著身旁的肉塊,發(fā)瘋似的大喊大叫,“找道長!有鬼?。 ?p> 她身旁的人一個個自身難保,她們聽不到聲音,但是又感覺到周遭充斥著她們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加上被二夫人這么一吼一鬧,許多膽小的已經(jīng)開門沖了出去。
陰冷的風(fēng)從門口灌進來,她們互相看著對方都像得了失心瘋一般,互相拉扯扭打在一起。
沈秋被產(chǎn)婆手忙腳亂地摁在床上,甚至拿繩索把她捆了起來。
“夫人,你再不用力,你和孩子都沒命!你這么鬧下去我們這些人都得跟你陪葬??!”
……
言汐走到向宅時,沒出息的甄艾財爛泥一般被丟在了門邊,那紫衣少年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他朝門縫里看了一眼,雙腳毫不見外地越過地上的人,推門走進去。接著聽到了一聲呼喊:
“生了生了!是個兒子!”
話音一落,沖天的血光一下子像被涂上墻上的血液一般,濃厚得仿佛是一面懸在空中的墻壁。
“哇啊,看起來這作者的世界很是刺激?。 ?p> 言汐發(fā)自肺腑地感嘆了一句,然后把甄艾財拖了進來,重新把門關(guān)好,目光一一掃過院內(nèi)一個個忙碌的身影。
這個院子里,除了腳邊這個暈倒的還算個正常人外。
至于其他的……
什么都有。
她突然忍不住詩意大發(fā),要給這片雞飛狗跳的院子寫副對聯(lián)。
上聯(lián)是:院子雖小,下聯(lián)是:五毒俱全。
橫批:我很倒霉。
寫完對聯(lián)的言汐道長十分有自知之明,這不是她這個半吊子的算卦道長能解決的場面,還是趕緊溜之大吉吧。
于是她趁沒人注意又把關(guān)上的門打開,一只腳邁出了門檻,另一只腳……
被唯一的一個正常人抱住了,“別走……我的賞錢……”
“嘶----!”還沒見過這么要錢不要命的,這樣很快就會成為炮灰的啊財迷!你一死這宅子里就全是“東西”們的天下了!
剛從昏迷中睜開眼的甄艾財看到道長那張冷漠的臉直接被氣笑了,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呵,小命都快沒了還惦記著你那點賞錢?”
甄艾財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使勁把一只腳跨出了門檻的道長拽回來,“所以我才請道長救命啊……”
還沒說完,甄艾財?shù)难劢瞧骋娮约耗菞l不成樣子沒有痛覺的腿骨,覺得自己實在太偉大,寧愿犧牲小命也要到向宅救人,奈何這道長如此不配合。
想到這里,他的眼淚十分委屈地吧嗒吧嗒往下流,把道長嚇了一跳。
“你這是干什么!你別搞得好像我怎么了給你似的!”本姑娘才是被非禮的那個,你哭什么!
果然道長的嘴都是十分靈驗的,說什么來什么。
“哎呀甄艾財回來了,”一個提著桶熱水的家丁朝著里屋大喊,“甄艾財帶著道長回來啦!快去通知大人!”
說著二話不說就把手里的桶塞給經(jīng)過的另一個人,自己拍拍手就走了過來,“艾財這是怎么了,怎么……衣著不整的?”。
于是他發(fā)現(xiàn)道長震驚地低下頭,抽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抱住自己大腿的甄艾財,“你叫什么東西?”
“甄艾財?!?p> 道長翻了個白眼,贊嘆道,“果然人如其名?!?p> 還沒等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言汐逃之夭夭,一道慌亂的聲音撕破夜的最后一層面紗,漫天的血氣化成雨滴,淅淅瀝瀝地落到地上。
“來人?。〈笕瞬恍辛?!郎中呢!”
躲在屋檐下的言汐看著血雨把不會說話的家丁淋成了落湯雞,秉著不懂就問的良好品質(zhì),虛心請教,“這生孩子的不是夫人嗎,怎么……大人不行了?”
幽賞
不考據(jù)不考據(jù)不考據(jù),通篇瞎扯/捂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