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界甚寒

　　“那是用用堆起的茅草做頂嗎？看起來有模有樣?！毖韵臐M意足地掃視著新搭起的廚房，和那用幾根樹干做的支柱。

　　“你們，”言汐指了指關(guān)洱和蘇姚，道，“是不是徹底被言洲的廚藝征服了？一晚上不眠不休就搭好了?！?p>　　“必須的??！你看這邊”，蘇姚指著不知道去哪里找來的幾塊大石頭，“這是爐灶，不錯吧？”

　　言洲正在爐灶上面認真地炒著什么。

　　言汐看著這樣的情景，內(nèi)心五味雜陳，“好像這千年間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只是和小稀粥在花園里玩的過家家?！?p>　　一向沒心沒肺的蘇姚認真地接下了言汐的話音，“可惜……回不去了……”

　　正胡思亂想間，言汐的目光不小心與曬著太陽的關(guān)洱對上，雖然關(guān)洱幾乎一瞬間就移開了目光，但言汐還是從中讀出了某種奇怪的信息。

　　“怎么了？”

　　“這個給你?！标P(guān)洱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紫色的小錦囊遞給言汐，上面還繡了一朵白色的梅花。

　　“這是什么？”

　　“汐汐若是要到天界去，難免要有座落腳的仙邸，就給你準(zhǔn)備了一個小屋子，汐汐你別嫌棄。”

　　“啊，怎么會？”言汐把錦囊拿在手上仔細地看著。

　　“聽哥哥這隨意的語氣，似乎對天界的一些規(guī)定和習(xí)俗很熟悉？”莫非真如言洲說的那般，他是天神？

　　“知道啊，”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一群自以為是的傻瓜住的地方。”

　　言汐本來還在思索著既然知道那就該是神官了，但被后面那句突如其來的總結(jié)噎得一時接不上話。

　　關(guān)洱又一本正經(jīng)地道：“汐汐，我剛說的那些傻瓜不包括你。”

　　言汐：“……”

　　“什么傻瓜？”言洲端了鍋剛煮好的粥過來，順口問道，“關(guān)洱哥哥你是說我姐是傻瓜嗎？”

　　關(guān)洱接過他手上的粥，笑著道：“我可沒你這個膽子?！?p>　　“嗯？我姐又打不過你你為什么沒膽？”言洲聽著這句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還沒想好呢另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我膽子很大嗎？”

　　在做著劈柴的苦工蘇姚無情地揭開他的真面目：“你每句話都想把我們言言氣死?！?p>　　說完雙掌對著立在地上的木柴用力一劈。

　　劈了個空。

　　“貓咪你做什么！”

　　“就你話多！死桃花，滾一邊去！”

　　快被氣死的言汐和沉醉看戲的關(guān)洱沉默地吃完了早飯，任憑兩只妖在院子里邊吵邊吃，吃完再打。

　　“要是我回來的時候屋子有一個窟窿，我就把你皮剝了?！弊詈笱韵鲩T前，她意味深長地對剛剛跳上屋頂?shù)难灾薜馈?p>　　言洲看著自家姐姐的身影在原地消失，接著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腳下的窟窿，良久，他大喊道：“姐！這屋子本來就有很多窟窿！你坑我！”

　　蘇姚在原地愣了兩秒，然后開始瘋狂大笑，自覺出了一大口惡氣?！肮薹孔尤グ缮地堖?！”

　　這時，懶洋洋曬著太陽裝聾裝瞎的關(guān)洱突然站起來朝外面走去，他的背影給蘇姚留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要是我回來的時候屋子有一個窟窿，我就把你皮剝了?！?p>　　

　　 ……

　　言汐循著心中的金光一路到了天界，“果然仙氣飄渺，金殿玉宇?。　?p>　　一名身穿白色道服的老道人在金碧輝煌的天門處等候，一看見言汐便笑著迎了上來：“悅衍國公主殿下，老夫在此等候良久了?！?p>　　“請問您是？”

　　“在下是氣運神座下首席弟子，法名無為，凡間喚我無為道長。”

　　“哦，別來無恙啊無為道長?！毖韵⑿Φ?。心里無聲地補完了潛臺詞：“百聞不如一見，傳聞中在三界喊打喊殺地追了我家稀粥幾百年的無為道長原來長這個樣子?！?p>　　無為笑道：“老夫奉命在此等候殿下飛仙，等了好幾百年啊，殿下這飛仙晚太多了?！?p>　　“你認識我？”言汐驚訝道。

　　“哦？殿下不認識我？”可無為更驚訝，他撩起自己的滿臉白須，把臉湊到言汐跟前，“哦，或者是時間太久遠了殿下忘記了，殿下你再仔細瞧瞧我？”

　　無為道長看起來是個已過花甲的老人，他白凈的皮膚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歲月痕跡，可這在天界是極少的。

　　言汐還是故意道：“仙神飛仙之后雖會暫時保留飛仙之時的容貌，但若是飛仙時本已高齡，飛升之后隨著法術(shù)的增長也可自行改變?nèi)菝玻吘箾]有人會喜歡被別人說半截腿都入土了才能飛仙。

　　況且這無為道長既已經(jīng)做了幾百年的道神，又是氣運神座下弟子，就不會是法力不夠不能易容。既然易容了，那我自然認不出來?！?p>　　半晌，無為道長茫然地搖了搖頭：“殿下，老夫沒有易容。”

　　言汐更加茫然：“你……刻意保留了當(dāng)時的容貌？”

　　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言汐打量了一番，然后肯定道：“老夫沒有認錯人?！?p>　　“可我……沒見過你啊……”

　　無為道長想了想，又說:“殿下可是記憶有損？”

　　言汐先是下意識地搖搖頭，而后又想起在那“非黑即白”中看到的景象，猶豫道：“我不清楚?！?p>　　“讓老夫探探?！痹捯粢宦洌瑹o為道長就伸出兩根手指，搭在言汐的額頭，一股清涼的法光從她額頭游至全身。

　　“是它？”最后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那顆暗紅小痣上。

　　無為道長先是雙眉緊促，而后像釋然一般嘆了口氣，“無事，殿下自會想起的?！?p>　　說罷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先去天尊哪里吧。”

　　言汐是個慣會看臉色的人，無為道長這般表現(xiàn)顯然是知道什么但是又不想與他多說，于是他識趣地順著對方道：“嗯？每個飛仙的人天尊都會親自接待嗎？”

　　“不是的，天尊似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你?！?p>　　“天尊能有什么事情交代我一個小仙？”

　　在他們談話間，身后一道匆忙的腳步聲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鎧甲的武神，手上還拿著一張未燃盡的傳音符：“那破劍闖了禍召我回來作甚，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等那人從他們身旁走遠，言汐才壓低聲音道：“這是哪位神君？”

　　無為道長示意他向前走，繼而才緩緩道：“這位便是鎮(zhèn)守東方的武神，日文將軍。你此次所破的奪魂陣，乃劍妖所為，而那劍妖入妖前正是日文將軍的佩劍?！?p>　　言汐想起了曾經(jīng)屠盡悅衍國的成旻將軍和他那把入妖后屠盡禾盛國的劍，試探性問道：“那是……在悅衍國飛仙的那位嗎？”

　　走在前面的無為道長猝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許久他才接話道：“殿下，在凡間聽了些傳聞吧？且不論那流傳了將近一千年的故事里面幾分真幾分假，但無論是飛仙或是入妖，前塵往事一概不論，皆是空白的開始。殿下如今也已入仙班，也就無需再多想了?！?p>　　

　　無為道長看到這位公主殿下的眼里閃過一絲混亂和痛苦，但轉(zhuǎn)瞬即逝，繼而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言汐明白，多謝道長告知?！?p>　　看著這個笑容，無為有瞬間的恍惚：這些告誡的話，是說給誰聽的呢？

　　“道長，是這里嗎？”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達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之前，言汐已經(jīng)善解人意地詢問道。

　　“哦，是。殿下快去吧，天尊在等你?！?p>　　

　　 “帝君殿是天界最為壯觀的神邸了。”無為介紹道。

　　言汐走進這座宮殿，確實是壯觀之極的，“但說來整個天界的仙邸神殿都是一樣的金碧輝煌，仙氣飄渺。一路走過來，也并不覺得有什么新鮮的了?！?p>　　“殿下口氣寡淡得很，但這天界卻是凡間夢寐以求的?！?p>　　“或許吧?！毖韵Φ?，“怕是我在人間待久了，太過世俗。覺得這天界實在是太過清冷，總覺得這座座宮殿都顯得盛氣凌人，不夠親近?！?p>　　“這都什么事！”言汐正觀賞著宮殿，就見方才那位與他有很深淵源的日文將軍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完全沒有留意到有人與他擦肩而過。

　　“悅衍公主來了，”一道雄厚而低沉的聲音把言汐的注意力拉回來，天尊從帝座起身，落到言汐身前，“倒是一點也沒變。”

　　天尊身著一身金色鎧甲戎裝，看來應(yīng)當(dāng)是剛從某件事務(wù)中抽身，還沒來得及換下衣裳。

　　言汐向他點了點頭，客套話張嘴就來：“天尊更神武了些?！?p>　　天尊笑道：“哈，還是有變的，學(xué)會了恭維?！?p>　　“天尊取笑我也無妨，確實是多得天尊指點，我才能站在這里?！?p>　　天尊用手指輕點言汐的胸口，一團裹著紅心的小火焰發(fā)出溫暖的藍光，隨著血液的流淌輕微地跳動著。

　　“唉，當(dāng)時以為你有神光護體，我們應(yīng)當(dāng)不久就會相見。沒想到，你這孩子還自毀了仙根。”天尊無奈道，

　　言汐無謂地聳聳肩，指著藍色的小火焰，道，“這就是冰霜琉璃的碎片吧？”

　　“你成功了，它與你融合了。有它做引，其他的便也好找?！?p>　　

　　站在一旁的無為道長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總覺得似乎在哪里也見過一位見了天界至尊也不跪不拜的人。

　　“但愿吧?！毖韵α诵?，“天尊，那布下奪魂陣的劍妖如何處理？”

　　“劍妖以殺人為樂，我已經(jīng)讓日文去處理了。怎么，想到什么了？”

　　“說來奇怪，布下奪魂陣并不太難，但要用冰霜琉璃碎片做陣眼，”言汐斟酌了一下字眼，“妖力似不可為?！?p>　　天尊眉頭微皺，道：“你的意思是，天界或有仙神參與其中？”

　　“我就隨便一說?！?p>　　她這隨便一說把一旁的無為嚇得一顫，心想：“這言汐雖曾貴為一國公主，但在人間也摸爬打滾了這么多年，語氣也未免太過不卑不亢了些?！?p>　　天尊似是對這態(tài)度見怪不怪，微笑道：“哈哈，還學(xué)會賴皮了。我讓文神殿那邊留意一下吧。”

　　“好。”說著轉(zhuǎn)身就離開，一點都不猶豫。

　　“等等，”倒是身份尊貴的天尊有些猶豫地欲言又止，“你最近是不是認識了什么人？”

　　最近認識了幾個不知道不是人的言汐木然地點點頭，道：“嗯，幾個小朋友?！?p>　　“你別怪我多嘴，與人相交，還需謹慎些。”

　　言汐聽到這話，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屋子里的妖魔鬼怪，而是站在他面前的無為和天尊，于是頓了頓，道：“無事，不是還有天尊留給我的護身符嘛?！?p>　　說著大喇喇地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掌。

　　天尊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而站在天尊身后的無為道長猛然一顫，盡數(shù)落在笑得一臉燦爛的言汐眼里：“若還能助我一步飛神就更好啦嘛?！?p>　　“這世間如何能有這等好事呢。你且先去吧?！?p>　　言汐故作滿臉遺憾的樣子辭行，那孩童般的情緒像日落的晚霞，溫和可人。

　　可在他轉(zhuǎn)身一瞬便如黑夜迅速涌來，不留半點余暉。

　　“無為道長，天尊是千年前上位的嘛？”

　　“是啊，雖才繼位一千年，但如今在這天界的實力是所有仙神都有目共睹?！睙o為引著言汐向前走，“自他飛仙至坐上帝位，前后也不過十年的時間，試問天界誰能有可比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