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妖身神光
翌日一早，向而派來的馬車就已經(jīng)在院門口候著，言汐還沒睜眼就被她那晝伏夜出的好弟弟連拖帶拽弄上了馬車，馬不停蹄地奔向向宅。
出門迎接的只有向鄂一人，短短兩日，昔日熱鬧沸騰的府邸已經(jīng)空空蕩蕩。
跟在他身后的言洲忍不住問道：“小屁孩，你家里其他人呢？”
小屁孩頭也不回地在前面走著，“爹爹說不能連累他們，就給仆人們都放了假，說過些日子再讓他們回來?！?p> “想不到你那沒膽子的爹倒是有心?！?p> 向鄂轉(zhuǎn)過頭看著言汐，指著身旁的言洲，“哥哥，你也不管管他嗎？”
言洲聽罷還沒等他姐說話，就拎起向鄂，邊走邊道：“我又不打你不咬你，為什么要罵我?！?p> “我哥對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不殺人放火不干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會被教訓(xùn)?！毖灾捱呑哌叺?，“如果我被教訓(xùn)了但是又不屬于以上情況，那便就是我把氣死人不償命的能力用到了我哥身上，不然的話就算是把整個向宅的人氣死了，她眼皮都不眨一下?！?p> “小稀粥看得透徹嘛！”
“那是當(dāng)然，不然早被你欺負(fù)傻了！”
言洲拎著向鄂，向鄂懸在半空中用手指充當(dāng)向?qū)?，引著他們向前走?p>
一會兒，言洲手累了，把向鄂放了下來，不耐煩問道：“向惡啊，你家這巷子怎么這么復(fù)雜，你有沒有指錯路？”
落到地面的向鄂前前后后看了兩遍，然后肯定道：“沒錯?。 ?p> 言洲指著墻邊的一個魚缸，放棄了與小孩子的對峙，對言汐道：“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過這魚缸三次了，我不會記錯的?！?p> “你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幾乎把整個人間逛了個遍，認(rèn)路的能力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你說是三次就一定是三次?！?p> 一直處于半睡半醒狀態(tài)的言汐這才艱難睜大眼睛看了看周圍，然后十分冷靜地說出一句讓向鄂打了個冷戰(zhàn)的話：“我們大白天遇上鬼打墻了?！?p> 一向膽大得出奇的向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抱上了離他最近的言洲大腿，任憑言洲怎么拎都不撒手，“你妖都不怕你怕什么鬼打墻！”
“啊啊啊不一樣不一樣啊！那么好看的妖怕什么啊！哥哥你別丟下我?。 ?p>
向鄂一邊喊一邊往上爬，而嫌棄得出奇的言洲似乎很是贊同這個說法，任由他貼在自己身上，然后才發(fā)揮他嘴欠的功夫：“嘖，我還以為你爹的膽被你吃了，沒想到你倆一個樣?！?p> 說著手上凝起一道金光，朝前方的巷子口丟去，隨著金光的炸開，本來需要左轉(zhuǎn)的巷道出現(xiàn)了右轉(zhuǎn)的路。
三人站在那出分岔路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言汐道：“一般是一條死路一條活路，我們應(yīng)該是要選一條?！?p> 向鄂探出小腦袋，問：“走錯了會怎么樣？”
言洲開心道：“那就會遇到很多鬼??！”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向鄂再次爆發(fā)出超乎他年齡的尖叫，被束縛住雙腿的言洲臉色發(fā)黑。
“我這自作自受的滋味……”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言汐慢悠悠地取下系在向鄂腰間的兩根鑰匙，攏在雙手手心。
“有繩子的這根就代表左邊這條是見鬼的死路，”向鄂趁這空隙展現(xiàn)了驚人的肺活量，“沒繩子這根就代表左邊這條是活路?！?p> 說著就輕輕地?fù)u晃著。
被吵得心情煩躁的言洲狠狠甩了甩腿，“別說我嫌棄你，你有見過哪個算卦的人什么工具都沒有的嗎？”
說完看見系著繩子的那根鑰匙跌落到地上，于是他便毫不猶豫地走上了他哥口中所說的那條見鬼的死路，把小孩驚得一路狂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需要帶工具的卦一般都算不準(zhǔn)的，還是放棄干脆。”落后一步的言汐剛撿起地上的鑰匙起身，就看見言洲往向鄂嘴上丟了個消音咒，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還沒走幾步，言洲就停下腳步，對著一堵墻思考：“我踹還是不踹？”
“嗯？我不會算錯卦的呀。”
晚到一步的言汐才發(fā)現(xiàn)前面沒路了，就看見言洲一腳把墻踹倒，還十分可怕地把石頭都碾成粉末。
言汐忽然想起在奪魂陣中破表靈盤的那個驚天動地的場面，“你的解法一直都是這種暴力傾向的嗎？”
“多干脆啊，要不等下還要從石頭上爬過去，那個表靈盤的解法好用吧？”
說著終于把腿上的向鄂扒拉了下來，萬分無奈地抱在手上。
“想到就牙疼……”
墻后的空間隨著灰塵的散去逐漸清晰，那是一道黑暗得看不到盡頭的通道。
以他們眼前的這道墻為界，身后是白晝，身前是暗夜。
言洲給手上抱著的向鄂施了道法術(shù)，讓他沉沉睡過去，這才開口：“姐啊，這院子究竟死了多少人?。俊?p> 他姐茫然地?fù)u頭，走進(jìn)了那條黑暗的通道：“這是冤死之人的不甘搭建的‘執(zhí)念路’，看著別讓小孩醒來，免得嚇壞他。”
言洲點(diǎn)點(diǎn)頭，跟上言汐的腳步。
他一跨過那道墻，身后的白晝猝然消逝，無邊的黑暗包圍起來。
他一邊往里走一邊觀察著四周，聽到他姐的聲音在前方想起，清涼而溫柔。
“執(zhí)念路若不是短時間內(nèi)死了上千人也搭不成，這二夫人和玫瑰怕沒有那么簡單，或許與鎮(zhèn)外的奪魂陣有關(guān)。咦，這什么東西？”
還沒說完，一個穿著紅衣的女鬼從言汐的腳底下長了出來，張著血盆大口笑得惡心又詭異，嘴里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
“哎呀好暴力好暴力，女孩子要矜持?。 ?p> 那女鬼雙手一從地里冒出就猛地抓住言汐的腳踝，拼了命把她往下拽。
眼看著言汐一只腳已經(jīng)陷入泥里，言洲正想正想踹一腳過去給那女鬼，不料自己的雙腳也被兩只死前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鬼靈拖著往下沉，他的雙手又抱著睡得死沉的小屁孩騰不開。
“我親姐??！你別在不該矜持的時候給我搞矜持！”
他急忙跺跺腳，把那兩只還沒來得及把他種在土里的鬼靈掙脫開，一腳一個給他們跺了個魂飛魄散。
“你暴力點(diǎn)行不行！”言洲抬頭看見他姐被十幾個鬼靈團(tuán)團(tuán)圍住，還不時有新的鬼靈從土里爬出來，伴隨著令人作嘔的笑聲拉著她往下沉。
“哇啊我要變成女鬼啦！”言汐喊道。
言洲把小屁孩立起，抱住他的屁股，讓他的頭靠上自己的肩膀，“姐，看我！”
他騰出一只手憑空化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長劍，向那片鬼靈堆里丟去。
“姐，拿這個！”
那把長劍有靈氣得很，三兩下就把鬼靈們攔腰砍斷，一劍一個戳碎地上還沒來得及長出來的鬼靈，最后落到他姐的手上。
“不錯不錯，好看！”
言汐拿到長劍后先是向前揮出一道金光，把他們兩人周圍的泥土掀了起來，土地里十幾個鬼靈被這一道光割得血肉模糊，散發(fā)出一陣腥臭的惡心味道。
“當(dāng)然啦，我眼光不會差的！”
周圍咯咯咯的笑聲消停了一會兒，言汐看著手上的長劍很是滿意，“你一只妖為什么身上的靈力會是金色的？”
“為什么不能是金色？”
“仙神本是金身，連帶周身的法術(shù)靈力都是金色的，無一例外。越強(qiáng)大的仙神的法光更純粹更耀眼，會更接近于白色。
“而妖魔身上的靈氣本是從怨氣和靈氣中修煉而來，與他們所寄居的物體相融合，多多少少會帶上那個物體的顏色特征?！?p> 言汐一邊揮著長劍，一邊解釋道。
“蘇姚是一只桃妖，他的法光便是粉色的，只是因?yàn)樗咽茄?，法光之中白色偏多，但也終究會有粉色相伴。但像你這樣純金色的法光，按理來說只有仙神才會有?！?p> “姐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我一入妖便是金色了?！毖灾抟贿叢人樵谒_底下冒頭的鬼靈，一邊說著，“這些鬼靈沒什么本事，就是煩得很?！?p> 話音一落，他們周圍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鬼靈從土里爬出來。
他們的五官走了位，絕對不在該在的地方。有的托著下巴，扶著掉出來的眼珠，艱難地離開土地。
在他們爬出來之后，土地上全是一個個圓圓的坑，繼而又有新的奇形怪狀的鬼靈從他們爬出來的坑里探頭。
言洲雙腳一跺，法光從他的腳底向外切出，所經(jīng)之處的鬼靈皆被切得魂飛魄散，殘留的血液在空氣中彌漫，“嘔，我要吐了?！?p> 言汐手上的長劍被她毫無章法的揮舞著，一道道法光不厭其煩地把周圍的鬼靈切斷再回來落入長劍，又自長劍飛出，給人一種用不完揮不盡的感覺。
“怎么出去？”
“嘔，”言洲實(shí)在受不了這樣腥臭的攻擊，干脆閉著眼睛動手，但氣味還是把他刺激到汗毛豎起，“我的親姐?。∧銊倓傔M(jìn)來的時候很瀟灑?。 ?p> “那你是妖嘛，不是應(yīng)該很厲害嗎？我才剛飛仙，法咒都沒懂幾個。”言汐有些體力不支，但又實(shí)在不愿意在這樣的空氣里面呼吸，憋得她差點(diǎn)背過氣去，“你點(diǎn)個火看看？”
話音一落，言洲就已經(jīng)到了她身邊，亮起一個金色的護(hù)盾。
而在這護(hù)盾之外，一小簇火苗快速在空氣中燃燒起來，一溜溜黑煙籠罩而來。
言洲把小屁孩往言汐手上一塞，毫不猶豫地在一旁吐出一道彩虹。
言汐過河拆橋：“真沒用，就這點(diǎn)小場面都撐不住。”
她手上的小屁孩可能被倒騰得太過分，醒來了，睜開眼呢喃了半句“什么撐不……”，還有半句被吐到不行的言洲毫不猶豫地拍暈。
言汐自己是一個新鮮出爐的小仙，手上是一個被迫睡著的凡人，周圍是數(shù)不清的喪心病狂的鬼靈，身旁是一只被這些鬼靈惡心得吐得天昏地暗的妖。
她詭異地從中體味到一種集齊三界物種的興奮感。
然后她拍了拍小屁孩的后背，開始折騰自家貓咪：“咪咪，不是說我給我抱他嗎？”
大火漸漸熄滅，言洲差不多把胃吐空了，才顫顫巍巍站起來，臉都蒼白了幾分。
而當(dāng)他看到那些鬼靈從沒有火的地方又繼續(xù)冒頭，本來蒼白的臉色又瞬間泛紅。
“咪咪，你這是人間所說的回光返照?！?p> 回光返照的言洲不由分說奪過言汐拿在手上的長劍，用力插/進(jìn)泥土里面，從手上注入一道差點(diǎn)亮瞎了言汐雙眼的法光，把他們腳底下的地面炸了個塌陷。
“你要不是我姐，我可能是把你滅掉?！?p> 言汐親眼看著自己比上一秒的自己老老實(shí)實(shí)地矮了一截小腿的長度。
“好暴力……”
好不容易發(fā)泄了一身怒氣的言洲把向鄂從他姐手上接了過來，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嘿嘿嘿……”
接著，他手上沉甸甸的小屁孩就變成了一只毛色黑得發(fā)亮的貓，看起來還很乖。
言汐：“……”
他姐的嘴角和眼角同時抽搐，還適時地咽了口唾沫，接著背過身去，眼不見為凈。
隨著地面的塌陷，他們周圍的黑暗漸漸褪去，十步開外的地方出現(xiàn)了他們進(jìn)來之前的那個小巷。
然而這一次，兩個人都沒有朝那個光亮走去，而是不約而同地朝那處丟去一大團(tuán)法光。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向與那光亮相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