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灰飛煙滅
“既然你這么在意身旁人的性命，那你便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吧！”渾厚的男人嗓音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wǎng)，悄無聲息地籠罩在言汐身上。
言汐一言不發(fā)，極力壓抑急促的呼吸，嘴里念念有詞。
轉(zhuǎn)瞬之間，關(guān)洱被濃厚的紅霧包圍，那是簪子里隱藏的紅光這千年里第一次以肉眼可見的形態(tài)出現(xiàn)。
言汐低笑一聲，“那我還得謝謝你呢，就怕你拿不走我這條老命?！?p> 說完低頭一掌拍碎那些瘋狂撕咬著她的小蛇，手里的長劍不斷剁碎試圖靠近她的長蛇。
但微弱的仙光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的疾風(fēng)暴雨的撕咬，她的雪白的衣衫被鮮血染紅，與地面上那些樹葉的暗紅血液混在一起。
“這些死在你手下的蛇蟲，也都是一條條性命?。磕銡⑷藠Z命如此心安理得？”
言汐猛然一怔！
回憶里千年前那座遍布尸體的悅衍國土再次沖出腦?！?p> “仙神殺人不用償命嗎？”
“這滿城的冤魂能同意嗎？”
“人殺人尚且要償命，憑什么仙神殺人卻是飛仙的榮耀！”
……
無數(shù)的嘶吼與質(zhì)問掙脫苦苦封存的囚籠，橫七豎八的尸體與她眼前破碎的蛇堆儼然重合，化作奪命的觸手深深捏緊她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
言汐喘息著站在原地，手上的動作如同被封印一般。
“不是什么人，我只是好奇，一個剛飛仙卻沒有仙根的小仙君，憑什么殺人如麻?！?p> 殺人如麻……
這幾個字就像一把把匕首，一刀刀捅進(jìn)言汐心底最避諱最不堪一擊的軟肋，胸腔七竅都沸騰著劇痛的血?dú)狻?p> “怎么？被我說中了？”
虛無中傳來的聲音似乎實(shí)質(zhì)般的眼神死死盯著言汐沒有血色的臉，笑聲越來越明顯，笑得言汐這頭白色的兇獸都抑制不住顫抖起來。
就在言汐即將被蛇蟲吞噬間，她手中一直捏著的那片葉子忽然飛起，以幾不可見的速度沖向身后閉著眼睛的關(guān)洱的胸膛。
麻木的言汐心中猛然一震，沒留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右手已經(jīng)抓住了那如刀片般的樹葉。
她咬緊牙關(guān)，從牙縫中吐出：“你怎么折騰我沒關(guān)系，但是我說了，不許碰我身旁之人?！?p> 她的聲音冰冷如霜，任由那刀片在她手掌中強(qiáng)烈掙扎，頓時，她的右手鮮血淋漓，隨著動作一潑一潑灑在地上腐臭的枝葉上。
“你護(hù)不住他的，總有人要因你喪命！”
言汐一動不動地盯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眼底里閃動著不明顯的疲憊和譏誚。
“我護(hù)不住他，但是你休想傷到他！”
“我沒要傷他，可總有人甘愿為你赴死罷了！”渾厚的嗓音因憤怒而破音，“和那貓妖一樣，總有人上趕著要替他送命，總有人千百年沒日沒夜地尋他蹤跡！”
言汐聽到“貓妖”二字時陡然醒悟，腥紅的血光倒映在她半邊蒼白透光的側(cè)臉上，另一側(cè)卻完全隱沒在山巒昏沉的陰影里，漸漸隱沒成不明顯的荒涼輪廓。
“貓妖是被你帶走的？”
說話時她的眼底閃動著微渺的光，深深凝望著手上不斷掙扎的葉片和血肉模糊的掌心，卻完全沒有放開那片葉子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讓他對我惟命是從，讓他向我跪地求饒，讓所有人為他灰飛煙滅！”
“為什么呢……”
言汐想不到言洲能做出什么能讓人記恨那么多年的事情，可她話音未落，一道耀眼的藍(lán)光從掌中刺出，手上的葉子瞬間化為粉末。
隨著藍(lán)光的射出，本已倒下的幾棵大樹像忽然間被什么打入了死而復(fù)生的法光，竟化成一個個發(fā)著光芒的小人，對著言汐的手掌流下一道道口水。
“為什么？哈哈哈哈哈，你憑什么知道為什么！”憤怒的聲音已接近崩潰發(fā)狂，“你為他而來，不惜血肉模糊，又到底是愛還是恨？”
言汐被這留著口水的惡心場面鬧得心煩意亂，她沒顧及得到身后不斷想要掙脫發(fā)簪控制的關(guān)洱，連聲音都跟著扭曲起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來，是因為愛！”
她突然感覺剛剛拿到藍(lán)光里藏著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的東西，一股怒意從她心間漫開，不由分說地用力把關(guān)洱推到一旁，粗暴地喚醒血液中沉睡的那道藍(lán)光。
接著一道照亮了半座山峰的藍(lán)光從從她的身上爆開，像千尺而下的瀑布一樣沖向周圍的發(fā)著光的小人，把他們沖散在這強(qiáng)烈的光河之中。
“那我恐怕也要讓你失望了，因為你，永遠(yuǎn)也救不了他！”
這句話像是利刃捅進(jìn)胸膛，將言汐的心肺都攪碎，然后連血帶肉拔出去，讓她眼睜睜感覺到最后一絲呼吸都從體內(nèi)絞光。
“永遠(yuǎn)也救不了他……”言汐嗓音憤怒而顫抖，“若是他有一絲一毫的損失，我要讓整個天界為他陪葬！”
“小仙君，你聽過天界的懸賞嗎？”男人的聲音穿透耀眼的光芒，如同血海里食人的猛獸，每一字都是令人心驚肉跳的血淋淋，“真名不詳，性別不詳，實(shí)體黑貓，為魔界四妖之一。行跡遍布三界，近五百年間徘徊于人魔二界。獲其本體者，世代尊享仙格神命；得其蹤跡者，賞一生富貴榮華?！?p> 言汐冰冷的身體仿佛被凍僵一般，半晌才在一片凝固的死寂里撕心大笑：“真是瘋狂！看來貓妖這小命今天你是非拿不可？”
“我不要命，我要讓他永埋地底！”
言汐身上爆開的強(qiáng)烈光芒如浪潮般沖毀所有生靈，唯有不計其數(shù)的慘叫與破碎的血腥腐肉在虛空中歇斯底里。
“若是稀粥有礙，我定讓三界不復(fù)存在。”言汐重傷的身體突然變得無限虛渺，她平靜地看盯著光影里的盛世光景，嘴里無聲道。
可那道強(qiáng)光真的太耀眼了，她只來得及回頭確認(rèn)了關(guān)洱的無礙之后，就在那道光里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場景，她追隨著那些場景而去。
她感覺到掙脫發(fā)簪束縛的關(guān)洱正動作輕柔地拿起她那鮮血淋漓的手掌，似乎還憤怒地一掌打翻了那棵壯大的榕樹，但她顧不及了。
“關(guān)洱，對不起，我還是連累你了……”
她回頭走進(jìn)那道光里，那是她生之源，活之力。
她先是跟著光走，接著追著跑，最后飛了起來。
言汐不知道自己在光亮里究竟待了多久，她走到盡頭時，看到了幾乎被遺忘的宏偉的悅衍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