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的大門被緩緩?fù)崎_,幾道身影進入院中。
鐘浩和聽微道長站在院中,看著空曠的院落。
腳邊是殘落的灰燼,隨著清風(fēng)吹來,在地上不斷翻飛,許多熄滅的火把插在四周,無人收拾。披著黃布的供桌放在院落正中,上邊依舊擺著香爐、果品。
“道長,這是昨晚報愿寺的大師們做法事用的,沒來得及收拾?!蓖F在一旁客氣說道。
聽微道長點了點頭,環(huán)視著院中的情形。方才在院外時,他隔著高墻向這里面打量過,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
自進了院子之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這宅院中繚繞著一縷縷陰氣,這陰氣著實細微,尋常人進來,憑依自身的陽氣也沒什么大礙,只不過本就體弱之人進來,或許會偶得小病。
見院落中并無其他異樣,聽微道長同著鐘浩向大廳中走去,童貴和幾名護院連忙跟上,陸小山也在人群當(dāng)中。
接連搜尋幾處房舍,聽微道長和鐘浩都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于是向著錢家大老爺?shù)木邮易呷ァ?p> 才剛剛走到門前,聽微道長就發(fā)覺這房舍周邊的陰氣要重上一些,一旁的鐘浩自然也察覺到這一點。
見兩位高人輕輕皺眉,童貴連忙在一旁說道:“這便是錢家大老爺、大夫人以及小少爺原本的住處,也是他們身故的地方。”
推開房門,過了外閣,進入里屋,聽微道長和鐘浩仔細看著屋內(nèi)的情形,屋內(nèi)的家具已被搬去不少,有些空蕩,床榻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被褥,床上有一片暗紅的痕跡。
這屋內(nèi)的陰氣比外邊濃郁幾分,甚至還有鬼物遺留的痕跡。
一旁的童貴等人,進了屋子,心里都感覺毛毛的,拘謹(jǐn)了許多,一個個默默看著,不敢出聲。
運轉(zhuǎn)靈力,雙眸泛起淡光,聽微道長仔細打量著屋內(nèi)各處,可是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鬼物的身影。
童貴幾人看到聽微道長眼中的神異,一個個心中暗道,這是真逢上高人了。
片刻后,幾人走出房舍,到了錢家二老爺和二夫人生前的居室,屋內(nèi)的家具依舊齊全,甚至床榻上的被褥還在。
看著眼前整齊的被褥,鐘浩心生疑惑,照他在鎮(zhèn)上聽的事情,這錢家二老爺和二夫人也是被刺死在床上,這床上的被褥怎就這般整潔。
把心中疑惑向一旁的童貴說明,童貴輕嘆了一聲,說道:“本來這兩處出事的屋子和那祠堂是準(zhǔn)備拆了的,再不濟也要把這里里外外的東西都給清理了。
你曉得的,方才那處屋子就清理了大半,床榻上也沒有放被褥。
這間屋子原本的被褥都被拿去給燒了,誰想到那做事的短工沒聽清楚吩咐,又拿了一床嶄新被褥給鋪到這里。
再之后,還沒等我知曉這事情,就出現(xiàn)四天前那晚的情形,短工都在宅子上出了事情,整座宅院的清理就此擱置,這床被褥就這般留置在這里,我也是昨日才知曉這情形的?!?p> 鐘浩聽了童貴所言,湊到床前細細查看,被褥平展鋪在床上,看來之前的短工打理地很用心,伸手掀開被子,睡枕上有少許下凹,鋪著的褥子上也有淡淡的壓痕……
看著這一幕,鐘浩緊皺眉頭,喚了正在打量梳妝臺的聽微道長一聲,說道:“道長,你來這邊看一下……”
聽微道長聞言,遲疑地望了一眼面前的銅鏡,然后向著床邊走去,剛走到近前,在鐘浩的指點下,也發(fā)現(xiàn)了床榻上的不妥之處。
“這……”聽微道長看著眼前的情形,暗自沉吟,“看情形像是有兩個,難不成是錢家的二老爺和二夫人?”
聽微道長自然聽童貴仔細說過這宅子的情形,此時床上的痕跡,讓他生出這般猜想。
鐘浩聽了這話,暗自點頭,聽微道長說得有些道理。這時又不由回想起剛才那間屋子,里面已清理了大半,床榻上除卻暗紅的血跡外,卻是看不到其他痕跡。
“啊?”童貴聽了這話,愣愣看著床榻上的情形,不由驚呼出聲,“這……它們還要在床上睡覺?”
說書人常講人鬼情緣,但童貴總覺得是編出來的,最起碼,他長這么大就沒逢上一個喜歡他的妖艷女鬼。
這時聽微道長說起,這錢家二老爺和二夫人竟然如生前那般休息,著實讓他吃驚。
若是真的如活人一樣,能夠交流的話,只要他倆不害自己,童貴就要同他倆說叨說叨,干嘛要在活人的地界過活,這不是明擺著找茬嘛,自家可是掏錢買了這宅子,地契都還在他手里。
又是一番查探,在屋內(nèi)尋到幾處鬼物活動的痕跡,卻沒能找到鬼物的身影,一行人只得作罷,向著宅院后方的錢家祠堂走去。
到了宅院后方的僻靜之地,眾人更覺陰涼,聽微道長看著四周的如絲如縷的陰氣粗壯了少許,心想這里或許就是鬼物老巢,暗暗戒備。
高聳的梧桐拔地而起,枝頭的葉子凋零殆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暗淡的陽光悠悠垂下,在地上灑落下斑駁的光影。
看著眼前處理的祠堂,童貴腳步沉重,難以邁開步子,見聽微道長和鐘浩已經(jīng)推門進去,咬了咬牙,招呼身旁的一干護衛(wèi)一同進去。
金黃的綢緞鋪落供桌,熄滅的香燭靜靜矗立,整座祠堂沒有多少灰塵,卻讓人感覺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漫長的時光,只剩下滄桑。
仔細向前方的眾多牌位望去,只見牌位上都有許多細密的裂紋,仿佛碰一下就會碎裂。
看著眼前這一幕,鐘浩和聽微道長都輕輕皺眉,兩人上前查探之后,互相對視一眼,同時低聲說道:“香火……”
童貴聽到兩人低語,卻沒聽清兩人說的是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二位,怎么了?”
聽微道長輕輕嘆息一聲,朝著童貴搖了搖頭,看著聽微道長這幅模樣,童貴不理解什么意思,卻也沒再出聲詢問,只是說道:
“這錢家的牌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之前清理時就發(fā)現(xiàn)了不妥,也不知是因為錢家沒了后人,還是怎么的,一個個都有裂縫,短工清理時碰了一下就碎掉了,當(dāng)時念叨著或許有什么問題,祠堂總歸是錢家祖先歇息的地方,便想著延后清理,后來果真出事了,一出事也就耽誤下來了?!?p> 鐘浩和聽微道長聽了一番,旋即繼續(xù)在祠堂中仔細搜尋。
片刻后,一眾身影走出祠堂,祠堂的大門被緊緊關(guān)上。
“道長,這……”童貴回望了一眼身后靜靜矗立的祠堂,只感覺里面鬼氣森森,讓人身后發(fā)毛,旋即看向聽微道長,面色難看地問道:“道長,這找尋不到,該如何是好?”
聽微道長聞言,輕吁了一口氣,本來就是先來看看情形,這未尋到鬼物身影,發(fā)現(xiàn)了少許痕跡也是好事。
鬼物本就屬陰,雖然能夠在白日現(xiàn)出身形,但卻比晚上虛弱幾分,尋常時候不會在白日現(xiàn)出身形。
自己此番前來,那鬼物或許發(fā)現(xiàn)了端倪,早早躲藏起來。就對方而言,肯定不會在虛弱的時候同自己交手。
聽微道長向童貴稍稍解釋了一番,隨后說道:“我同鐘小友先回客棧歇息一番,待到半夜時分再前來查看,那時陰氣正盛,鬼物出沒,正是與對方接觸的好時機?!?p> “道長,只是照你說的,鬼……那東西在晚上會變厲害,晚上的時候不就難對付了?!蓖F遲疑說道。
聽微道長說了一聲“無妨”,他也想白天就解決問題,可關(guān)鍵是白天找不到鬼物。
鬼物本就擅長藏匿,白天又非對方主場,往往藏得更嚴(yán)實,自己手段有限,難以尋得。雖然大家伙兒都知道白天捉鬼比較簡單,但是連個鬼影都找不到,如何對付。
一行人就這般出了宅院,朱紅的大門再次關(guān)上。
望著聽微道長和鐘浩離去的身影,童貴站在門口輕嘆了一聲,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吩咐護院好生看護,輪流歇息,便向小云落腳的地方走去,他也早已疲累,今晚又要熬夜,他得好好歇息一番。
許久后,宅院中一處偏僻地方,四道身影現(xiàn)出身形。
大夫人緊緊牽著自家兒子,看著眾人剛才離開時走過的長廊,眉頭緊蹙。二夫人站在一旁,手中緊緊揪著方帕,擔(dān)憂地望著身旁的孫虎。
“老爺,那道人厲害嗎?”二夫人出聲問道,眾人進院時,孫虎察覺到不妥,連忙招呼她和大夫人、小少爺躲藏。
孫虎搖了搖頭,低語了一聲,“我也沒感覺出來?!彼麕е@幾位一同躲藏,離得遠遠的,哪能感覺到那道人是否厲害。
“看情形,那道人只是來看看情況,或許不準(zhǔn)備對咱們出手。”二夫人心中抱著少許僥幸。
“別抱著這般想法?!贝蠓蛉嗽谝慌暂p聲說道,語氣中有些憂愁,“那道人是來查看情形,或許今晚就會再次前來。”
“大夫人說得在理?!睂O虎也是愁眉不展,本想著昨晚那群和尚被趕走了,這童家能消停一段,最起碼過一段時間才能再找來人。誰成想這還沒一天,就尋來了道士,讓他連一天安穩(wěn)日子都沒有。
“那該怎么辦?還像昨晚那樣,用些手段,讓他們知難而退,還是好生和童家商議一番,看看有沒有轉(zhuǎn)還的余地?”二夫人神色復(fù)雜,她也心知這樣下去不是個事。
大夫人聽了這話,望向?qū)O虎,最終拿主意的還是他。
見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望向自己,孫虎皺眉酌量了一番,說道:“今晚試著與童家人商議一番。”
晚上的時候陰氣強盛,再加上有夜色相掩,哪怕對付不了那新來的道人,自己這幾個也能全身而退,不至于受了損傷。
若是能與童家相議,商量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再好不過。
大夫人和二夫人聽了這話,各自點頭,便聽孫虎說道:“走,去大夫人住處再細細商議一番?!?p> 說完,孫虎對著大夫人笑了一下,身形豁然消散,化作一團陰影遠去。
二夫人見大夫人臉色僵硬,低語了一句,“嫂嫂,我先過去了?!?p> 說完這話,便如孫虎一般消失不見。
大夫人牽著自家兒子,過了片刻,輕輕嘆息一聲,這才拉著兒子化作一道陰影,向著自身住處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