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上放著徐子睿的玫瑰糕籃子,該還的還回去吧。
趕在李母起身之前出了門,她對京城這些鋪子不熟悉,還是打聽了一番才找到的地兒。
盡管時辰還早,但是店鋪門口熱熱鬧鬧的,已經(jīng)有了些人在排隊。
她排上隊,看著鋪子里邊的人不停忙活著,這么一瞧,倒也是看出來些,這家鋪子全是婦女在做活,手腳麻利,收錢裝糕一氣呵成,而且笑瞇瞇的,態(tài)度還好。
她轉(zhuǎn)頭向附近的店鋪看了看,周圍的小店大部分仍然是男子多,不過推著早食小車的倒是有男有女也有夫妻檔,許久不曾置于集市之中,她都快忘記了這長安大街上的煙火氣兒了。
終于排到她,她看了下,先要了一份玫瑰糕,再著眼看去卻不知其他有什么好,大娘笑瞇瞇說道:“不若我給姑娘推薦一下?”
李明月笑著點點頭。
“桃花糕,杏花糕,槐花糕,紅棗糕,沙棘糕,核桃糕…”
“那便各來一份吧”李明月想著今天可能叨擾一段時間,便多買點。
“姑娘,咱這兒的規(guī)矩,一次不能超過三份,咱也讓別人嘗個鮮好么?”
原來還有如此規(guī)定,后邊排隊的已經(jīng)有人在催促,李明月來不及多想,邊說:“那便桃花糕和紅棗糕吧”
“好咧~”
給錢的時候,李明月也是吃驚,這三份糕點,花去的大概是李府幾日的飯錢,幸好她的銀錢夠,不然可就出了大丑。
這番折騰下來已是辰時,李明月拎著籃子走在街上,聽著耳邊喧鬧的吆喝聲。許久不曾注意過,街邊已然多了許多她未曾見過的店面,不僅如此,許多紅頭發(fā)黑皮膚的外邦之人,她見之驚訝,但是路上百姓確實習以為常,甚至有些認識的還互相打著招呼。
外邦人穿著大姜的衣物,拱著手,說著別扭的大姜話,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李明月微微彎了下嘴角。
迎面走來個面熟之人,李明月立刻冷下臉,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小月”熊敏看到李明月欲言又止,但是李明月眼神都沒往他那里看一下。
熊府的隨從仔細看了眼李明月的籃子,發(fā)現(xiàn)是何芳齋的點心,立時說道:“少爺,少夫人還在等著何芳齋的糕點呢,去晚了怕是會買不到”
熊敏想到自己母親的嘮叨,不禁感到頭大,也來不及與李明月在說道,便急匆匆地跑了去。
李明月聽著身后的腳步聲,走著走著便濕了眼眶。
她使勁吞咽著想壓下這股磅礴的淚意。
他們曾經(jīng)也有如此甜蜜的時候。
李家住在郊外,回家不便,李明月一直住在學堂宿舍,食堂的粥和小菜不限量,一人一個雞蛋,熊敏時常從家里給她熊家的早點或是京城早市的早食。
她隨來京時間不長,也不怎么出門,卻也把京城大街上的早食給吃了個遍。
她緊抿嘴吞咽幾下,眨眼將眼淚逼了回去。
“李明月,你爭氣一點!那個人已經(jīng)跟你毫無關系!別再被他影響了!你已經(jīng)是正四品的女官,他配不上你了!”李明月在心里惡狠狠地對自己說。
李明月走進奇物居,徐子睿正攤在躺椅上閉著眼睛晃悠。
他眼睛都不睜,便說:“是何芳齋的味道~”邊說邊砸吧嘴,彷佛在懷念著何芳齋的點心。
李明月看他這幅猥瑣的樣子,簡直了。
徐一一已經(jīng)看到她:“小月姐姐”
徐子睿一睜眼:“喲,這兒吹的什么風,李大人蒞臨本店,本小店簡直蓬蓽生輝呀~”
李明月才不理他,她揚了揚手中的籃子,遞給徐一一:“何芳齋的點心”
徐一一開心的接了過去,徐子睿也興沖沖地起身。
李明月伸手攔住徐子睿:“沒你的份”
徐一一幸災樂禍地扮了個鬼臉,獨自享受去了。
徐子睿深吸一口氣:“桃花味兒,玫瑰味兒,紅棗味兒,這么多,徐一一你一個人吃不完的!”
“我可以這頓吃,下頓吃,顧哥哥回來也可以吃,這么一分就沒了嘛”
徐子睿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看向攔路的李明月:“李大人,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吃了我的糕,總得有所回贈吧?”
“回贈?那難道不是我搶贏后的好彩頭?”
徐子睿無言以對。
李明月卻是不管他,她也不知道能去何處,又不想在家中聽李母的念叨,便打算在徐子睿這邊耗些時候。
也不見外,她拿了一本書籍便坐到椅子上看書。
徐子睿目視了一會,看她仿佛沉浸書中,便一下子跑到徐一一身邊把點心籃子全給搶了來,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了倆。
好吃,真好吃。
李明月聽著動靜忍不住想笑,卻硬是壓了壓嘴角。
心不靜,書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她不過拿著書發(fā)呆罷了。
沒過一會,奇物居門口有人探頭探腦。
正是陪著熊敏買糕點的隨從。
他看到李明月,便小跑著進來,說:“李大小姐,您在這兒呢?嗐,咱家少爺有個不情之請”
李明月冷著臉:“我與你家少爺沒有任何關系,有事找你家夫人去!”
這隨從仿佛聽不出來李明月的疏離和不高興,繼續(xù)笑瞇瞇的說:“嗨呀,李大小姐,咱家少夫人懷著娃,就愛吃這何芳齋的點心,可是這何芳齋點心一輪賣完,下一輪還得等上許久,不知可否請李大小姐割愛一番,讓出一份點心”
說完頓了頓,繼續(xù)道:“可以多給幾倍銀錢”
李明月被這句話侮辱到,她生氣的站起身:“那點心給狗吃也不會給你!滾!”
吃著點心的兩只“狗”拿著點心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
那隨從不受影響,還在磨嘰著:“李大小姐,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好歹是少爺?shù)暮⒆樱鷧?,就大度些~?p> 李明月氣的說不出話。
徐子睿這才聽出來,這人是熊敏家的狗腿子吧,太惡心人了!
徐子睿吊兒郎當?shù)鼗蔚竭@隨從面前,擋住了李明月:“這是哪兒來的小乞丐,都要飯要到大門口啦,我看你這穿的這穿的整整齊齊的,”他回頭疑惑的問了聲:“現(xiàn)在要飯的都這么講究了?”
李明月剛剛氣的眼淚都要出來,這會卻忍不住想笑。
這隨從對著李明月囂張得很,對著徐子睿卻說不出什么。
他不過奉著熊母的命令,遇到李明月就惡心惡心她,也算目的達成。
他一拱手:“徐公子,小的也是為您好,可別跟這和離的女人攪合,么得耽擱了您的好名聲。”
徐子睿一笑:“喲,我竟然在京中還有好名聲?嘿嘿”
他直接一腳把那隨從給踢飛了出去。
接著,徐子睿小跑出去作勢要扶他,看著有圍觀之人,他大聲說:“你這小伙子,穿的挺好的,怎么能來搶劫呢?小伙子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好好做事也能養(yǎng)活自己,可別成天想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可是天子腳下!犯罪的后果可是很嚴重的!”
圍觀之人聽說這人搶劫,七嘴八舌地說:“咱們天子腳下怎么有這種雞鳴狗盜之徒,趕緊扭送官府去!”
隨從背疼腰疼屁股腿無一不疼,疼的說不出來,聽著周圍人這么一說,更是急的滿頭大汗。
徐子睿邊扶他邊擔心地說:“可是他也沒搶到東西,還被我給打了,這要是去了官府,我不也得受罰,不能去不能去!”
圍觀群眾想想,這確實呀,萬一要受罰,那不就是自討苦吃嗎。
徐子睿可憐兮兮地說:“既然我沒受損失,那就放了他吧,不過,”他轉(zhuǎn)頭看看大家伙兒:“大家平日可得注意著,這人能光天化日之下跑來搶劫我的店,可保不準不會搶你們的東西,你們可得注意安全!”
圍觀之人立馬該走的走,沒一會人便全走了。
徐子睿將那隨從扛進隔壁的藥店,都是熟人,一個眼神便懂了。
“啊!”那大夫給隨從檢查上藥,隨從忍不住叫喚起來,跟殺豬似的。
徐子睿湊到他眼珠子前:“我徐子??刹恍枰妹?,再來一次,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隨從哆哆嗦嗦地搖著頭。
徐子睿出了醫(yī)館大門,看到熊敏手里提著一包小小的點心,他一招手:“熊兄”
“徐兄”熊敏拱拱手。
徐子睿手指頭往醫(yī)館一指:“你家隨從摔了,在里邊包扎呢”
熊敏憨憨的,說:“我家隨從剛說去方便來著,怎么就摔了?”
徐子睿沉思了一下,回答說:“難道是拉的腿軟?”
熊敏知道那隨從是母親跟前得力的,不做他想,便趕忙進了醫(yī)館。
徐子睿側(cè)耳傾聽片刻,豬叫聲不絕于耳,心想老魏這手法一如當年之勇猛啊。
一路哼著小曲兒回了奇物居。
李明月仍然坐在椅子上,書還捏在手里,看到徐子睿進門,動了動嘴巴也不知道說啥。
徐子睿看她這幅樣子,氣不打一出來。
“李明月,你氣勢呢?當初拎著板磚就敢上的氣勢呢?不過是個男人,你看看你!”
李明月臊紅了臉。
拎著板磚那事兒,還是當年那群親戚來找麻煩,她當時想著干脆一了百了弄死他們算了,那會那破釜沉舟的心態(tài)跟現(xiàn)在哪能一樣?
她訥訥地說:“要不是他娘瞎攪和,我倆還好著呢”
徐子睿吃驚地長大嘴巴:“大姐,那小妾肚子里的娃幾個月了?但凡你倆‘好著呢‘,就不會有那娃的事兒!”
他真的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你要是我閨女兒,我不打的他熊家滿地找牙,我都不配當你爹!”
李明月直接上手在他身上用力打了幾下,邊打邊罵:“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啊!你是誰爹呢!你是誰爹!你說!”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行了吧!”徐子睿抱頭鼠竄。
這李明月看著瘦瘦的,這胳膊有勁兒得很。
“哼”李明月翻了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