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如初見（十九）坦白2
關于蕭三身上的神奇之處和不解之處，蕭蕭在這么多年同蕭三的相處中，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所以在蕭蕭的理解中，蕭三所說的要自己接手制香這個行業(yè)也不會那么尋常才是，所以她覺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自己是很樂意接受的。
但她隨著觀察蕭三，在知道他異于常人之后，她對自己的來歷也發(fā)生了一些質(zhì)疑，因為她覺得既然蕭三把自己養(yǎng)大，蕭三很不一般，那自己是蕭三的孩子，自己也應該很不一般才是，可她觀察了自己許久，并沒有察覺自己有哪里不一般，為此她還經(jīng)過了好幾次看起來傻里傻氣的試驗。
最初的一次是四歲那年看到蕭三可以從很高的地方跳下來毫發(fā)無傷，但是由于自己的膽小，她只是嘗試著從樹上往下跳，她感覺到的只是地心引力，并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力的作用。只不過那次沒有出什么問題，是因為自己看到三只在樹下打盹，所以才鼓起了勇氣跳了下去，她是沒什么問題，但樹下的貓卻是再也不敢去樹下打盹了。
而后也有過小小的嘗試，但是最后都以自己很‘普通’而告終，隨著年紀越大，她已經(jīng)連這個想法都沒有了，反而徹徹底底的接受了自己就是個普通人的事實。她從最初的好奇，到后來的不甘心，到現(xiàn)在的無所謂，她覺得生活其實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上天給你什么，你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后來蕭三從三只處聽到自己的很反常古怪的舉動之后，也笑了自己好多次，但是并不跟自己解釋太多，只是告訴自己，自己若能夠普普通通的一輩子，未嘗不是件好事，可蕭蕭并不覺得他的解釋和不解釋有什么不同，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不過就是接受罷了，所以這么些年來，無論面對什么都好，她做的從來都是接受而已。
可正當自己準備徹徹底底的接受生活所給與的一切的時候，她卻忽然發(fā)現(xiàn)，生活又特么的跟自己開了個大大的玩笑，說自己普通的是蕭三，最后把自己早已經(jīng)建立的世界觀粉碎殆盡的也是蕭三，這事?lián)Q成是誰誰都覺得扯淡，所以她心里是有怨氣的，只不過，除了接受，似乎并沒有更好的法子。
蕭三不是女子，即便是他同那么多女子相處過，可男女終究是不同的物種，所以他體會不到女孩子心里獨有的細膩，退一步講，人跟人都相互理解不了，更何況男女還有別呢？蕭三心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夠懂的話，那她..是不是也就不會離開了..
蕭三盯著桌子上的盒子，并不著急打開，指節(jié)擊打著桌面的清脆聲回蕩在本就安靜的書房，女孩和貓都沒有打破這樣片刻，都在等著蕭三的開口。
“蕭蕭，”蕭慕似是在同蕭蕭講話，可他的目光卻停留在巴掌大的盒子上，并不等蕭蕭的回答自顧道：“這天，終于還是來了?！?p> 蕭蕭不解，不明白蕭三的反應為什么這么大，她本想著無非就是制香而已，這還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么？可即便是接受不了，不還是要接受么？蕭蕭不明白蕭三的擔心
，她只是覺得既然沒有選擇的余地，那說不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調(diào)香師這個行業(yè)其實是從人類開始有智識的時候便已經(jīng)開始了，但最開始的調(diào)香師的作用并不如時至今日這般突出和重要，我們這一脈的先人他們最開始調(diào)制香料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驅(qū)逐蚊蟲，但隨著社會狀態(tài)的不斷的完善和物質(zhì)的豐厚，調(diào)香的目的逐漸的不再只是滿足最為基本的生活需求，轉(zhuǎn)而浸入到了生活的點滴之中，大到祭祀，小到喝茶品茗，人都逐漸的習慣于焚上一爐香，以求生活之雅，所以調(diào)香走到如今的地步，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形式意義遠遠大于實質(zhì)意義的。”
蕭三頓了頓繼而道：“可我們這一脈的調(diào)香師卻是區(qū)別于世俗意義上的調(diào)香師，我們所用的調(diào)制香味的料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花草樹木之類的香料，而是人的情緒，是委托你制香的那個人的情緒?！?p> 蕭蕭聽著蕭三的話，有些不解，道：“情緒么？”
蕭三道：“是的，情緒。”他看著眼前的少女一臉嚴肅認真，隨即耐心的解釋道：“你知道通感這個詞吧，其實人的嗅覺其實和味覺是相通的，因為兩者都會給身體一定的刺激，而后通過刺激喚醒來自身體上或心理上的一些情緒，當然，每個人的情緒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不一樣的，所以調(diào)香師調(diào)制出來的香并不是誰都可以用的，也只有那個對那個提供情緒的人使用才有效果，而這樣的香對于其他人而言，同普通的香水并無二致?！?p> “那怎么把別人的情緒混雜在所要調(diào)制的香中呢？”此刻的蕭蕭有些好奇，她覺得情緒這個東西是轉(zhuǎn)瞬即逝的，也是不可捉摸的，所以想要收集一個人的情緒可真是太難了。
“這便是我們這個種族的人的特質(zhì)了，我們天生便具有看到人的情緒的能力，并且我們擁有可以從人的記憶中提取情緒的能力，當然，上天在賜予我們特殊能力的同時，也同樣拿走了一些東西，”蕭三說到此處的時候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蕭蕭聽著蕭三的話，腦子里消化著信息，從蕭三的話中可以得知的是，首先，自己并不是普通的人類，自己同樣是屬于他所言的那個種族。其次，自己是有讀取情緒的能力，但是副作用是什么并不知道。
可蕭蕭覺得哪里似乎不對，猶豫了一會道，：“那別人為什么要找我們制香呢？”其實這個問題才是最為根本的問題，這樣的香，制出來，又有什么作用？！
“因為，因為我們調(diào)制出來的香料可以滿足他們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和需求?！笔捜f的諷刺，平靜。
“只要是有靈識的生物，內(nèi)心都會有欲念和貪念，而內(nèi)心深處的欲念和貪念是一個人成長過程中最大的心魔和桎梏，任憑誰都逃不開這套自己給自己戴在身上的枷鎖，因為有貪念和欲望，所以我們才能夠活下去?！?p> 修長的指節(jié)再次擊打著桌面，片刻，似是老者感慨一般道：“也許，活著本身就是原罪。”
“單憑一瓶香水就可以滿足人的欲望和需求？”蕭蕭還是有些不解，她有些懵。
“是，也不是?！笔捜I了個關子道，“人，活著，或者說存在本身就是一場虛妄，我們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和需求其實也只是主觀的體會和感受，所以這些東西歸根究底不過是滋生于每個人心底的執(zhí)念，我們之所欲以求香者的情緒為引子，是因為從他們的情緒中包裹著他們的欲望，我們做的不過是對癥下藥，從感覺和知覺上暫時性的滿足一下這樣的欲望而已?！?p> “所以，我們確實滿足了人的欲望和需求，但我們所滿足的并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滿足。”蕭三說到這的時候，眸子里的冷冽絲毫不減。
“那效果怎么樣？”蕭蕭總覺得，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滿足的，即便是欲望得到一時的滿足，但總還有新得欲望，新的想法，蕭蕭覺得，人心是最不懂得知足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