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強撐了許久的杜大人,一聽此話頓時暈了過去。
“杜大人!”
大堂上的人立喝一聲,他們都是平頭百姓,如果這時杜太守也昏死過去,那他們失蹤的閨女妹妹可就真的找不著了。
一旁的吳郡丞趕忙掐他人中,未幾,昏迷的杜肇呼出一口濁氣來,布滿血絲的雙眼漸漸清明。
他看著堂下前來報信的杜府管家,定了定心神,這才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管家便將事情如實回稟:“回大人,午時,夫人見小姐久不到堂上用膳,便派身邊的丫鬟去請。那丫鬟到了小姐的院子,卻發(fā)現(xiàn)遍地狼藉,院子的仆人也全都昏迷,她四處找遍了也不見小姐的蹤影,就告訴了夫人,然后夫人就派小的來找大人了?!?p> 失蹤!
杜肇沒想到歹人如此的無法無天,竟然敢劫走自己的女兒。
也是他疏忽大意,只追查案子,忘記了自己的女兒也是金花榜上有名的女子,且還是榜首,早知道就該在府邸多派些人手的。
杜肇現(xiàn)在又悔又恨,他恨不能將賊人親手抓住活剮剝皮。
上官鴻叫了一聲:“杜大人?!?p> 杜肇現(xiàn)在心亂如麻,聽堂下屈穎衛(wèi)所來的士兵在叫他,揉了揉漲痛的太陽穴,唉聲嘆氣的說道:“各位軍爺,這些日子雍城實在出了太多的事,至于運送衛(wèi)所的米糧,今夜,今夜,我一定給您撥出來,?!?p> 說實在的,杜肇也算是不錯的了,自己女兒出了事,卻又想著衛(wèi)所的米糧耽誤不得,寧可加班加點的從糧倉里撥出。
上官鴻不覺就對他對了幾分好感,微微笑道:“大人,運糧的事不急。本來就是我們來得早了,按照計劃,大人將米糧點算完,也該是兩日后的事?!?p> 聽了上官鴻的話,杜肇忙喘息一口氣,身上的重擔雖未卸下,但好歹不再加碼,已是上天對他的恩德了。
杜肇勉強笑了笑,說道:“那幾位軍爺就先在驛站歇下吧,請恕本官不能好生招待,你們也看見了這又出了一件案子。”
說罷,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
他現(xiàn)在要帶人回府里探查一下情況。
至于這堂上的百姓就交給手下的人來安撫,這些百姓主要是因為家中姑娘久未尋到下落,這才來官府問詢。
至于那屈穎衛(wèi)所派來督送運糧的七個人,離正式交糧的日子還有兩日,他也不太著急。畢竟米糧的撥算從之前就開始了,只是未想他們提前趕到罷了,兩日應該趕得出來。
“杜大人,等一等?!鄙瞎嬴櫧凶《耪亍?p> 杜肇回過身看他一眼,眉目間透出些許不耐:“不知,閣下還有什么要事?”
上官鴻體諒他,畢竟自己親閨女被抓了,下落不明,擱誰身上也受不了的。
他道:“我知道大人著急,所以此來官府其實是想告訴杜大人,我已經(jīng)知道了賊人是如何將人運出城外的?!?p> 聽此話,杜肇駐了足,他道:“運出城外?”
就連他也一直不確定,賊人到底是將失蹤的姑娘藏在城里還是運出了城外。若是藏在城里,可他尋了大半月都不曾找見一個失蹤少女的影子,可若是運出城外又是以何種方式運出的?
上官鴻點了點頭,杜肇催促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卻止了嘴,目光掃向周圍的人。
堂上站滿了人,這些人多是前來問詢失蹤家眷的親屬,可保不齊就會有人泄露口風。
杜肇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那請幾位軍爺隨我一同去鄙府吧,有些事路上說?!?p> 身后堂上一攤的麻煩事就留給了杜肇的助手吳郡丞,他們現(xiàn)在正抓緊時間趕往杜府。
杜太守的府邸離官府其實也不過兩條街之遠,那歹人還不顧危險在杜府作亂,足可見其猖狂。
大伙兒腿腳快,加之杜肇心急如焚的趕路,沒一會兒就到了杜府。
進了杜府,上官鴻本還不想說,身旁的杜肇告訴他道:“閣下請放心,本官府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您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就請說吧?!?p> 既然杜大人都這么說了,上官鴻自然也不再保持沉默,他道:“大人在城里搜了許久,每家每戶都搜了一遍,歹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那么多女子塞到地縫里去,所以人必然是運出了城。”
杜肇自然知道,只是他實在不清楚,明明出城的管制已經(jīng)十分周密,歹人是如何將人運出城的。
身后的邱鐵冷笑一聲,譏誚道:“說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有什么用,上官鴻,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吧?!?p> 上官鴻并不理他,只是道:“大人別怪我說這些,主要是我知大人心存疑慮,若不打破您一直猜測失蹤女子還在城內(nèi)的思維,我說的您可能也不盡信?!?p> 杜肇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失蹤案是從九月開始,可九月正是雍城紅白喜事大興的時候,據(jù)說城內(nèi)的守衛(wèi)對送葬的隊伍和嫁娶婚隊并不嚴督?!鄙瞎嬴櫿f罷,眾人忽然在心里生出一個朦朧的想法。
卻聽杜太守身邊的衙役道:“也不是,一開始我們瞞著百姓,是搜過送棺的隊伍和婚隊的,可是并未找到失蹤的女子啊?!?p> 經(jīng)衙役這么一說,眾人心中剛生出的朦朧雛形一擊即碎。
邱鐵正要出言諷刺,卻聽上官鴻撫掌道:“那就更對了?!?p> ???
“閣下的意思?”這回輪到杜肇不明白了,上官鴻的意思不就是歹人將失蹤的女子放在棺材里和假扮成新娘子么?
那他手下剛才說的話不就是否認了上官鴻的猜想,那他為何要說更對了?
一旁的秦樂真的佩服他們了,就連她這個對辦案一竅不通的人,如今都聽得明明白白了。
秦樂有些無奈,道:“這就是歹人迷惑的手段啊,雍城人雖多重紅白之事,可歹人未必敢孤注一擲,棺材里的人,花轎里的新娘都不會是失蹤的女子?!?p> 上官鴻贊許的看她一眼,言笑晏晏:“你繼續(xù)說?!?p> 秦樂擺手推辭:“別介,畢竟是你先想到的,還是由你來說吧。”
她可不喜好搶別人的勞動成果,而且若非上官鴻提點,她也不會這么快就猜出來。
上官鴻白她一眼,神色淡淡道:“讓你說你就說,這矯情勁兒的?!?p> 好吧,雖然她也不是很喜歡出風頭,可人都這么說了,她再推辭未免有些做作。
便聽秦樂繼續(xù)道:“第一棺桲高深,可做夾層,女子又多瘦弱,只要將她們迷暈塞在夾層里,就算開棺檢查也看不出什么。第二送嫁的隊伍,花轎里的新娘子必然是重頭戲,可大家卻忘了那數(shù)抬彩禮的寶箱?!?p> 上官鴻看向秦言,眸中的欣喜之色簡直要溢出來。快活齋一趟,秦言識破余來生臥底身份,還可以說是他歪打正著,可這回他也能一點即通,這就令上官鴻有一種遇上知己,相見恨晚的感覺。
“竟是如此?”杜肇驚呼道,如此聽來,歹人手段也不算高明,只是將他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了方向,若是再多些時間,他也是想得到的。
杜大人自然不能承認自己辦案多年,經(jīng)驗豐富老道,竟還抵不過兩個小小少年。
既然已經(jīng)知道歹人是如何將人運出城外的,杜肇也不急著先去查看她女兒的院子,立刻吩咐一旁的手下,道:“你們快去攔截出城的隊伍,不管是喜事還是白事一概不許通過?!?p> “等等!”上官鴻出聲阻攔道。
杜肇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阻攔。
上官鴻笑了笑,俊美無儔的臉上是洞察一切的清明,他道:“大人以為您現(xiàn)在派人去攔,您的女兒就會平安了嗎?”
彷佛最骯臟的心思被人揭開,杜肇一下子紅了臉,是的,他知道現(xiàn)在派人去攔是最不聰明,最不穩(wěn)妥的做法了,可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落入歹人之手,之后下落不明,他就止不住的犯糊涂。
“大人疼愛自己的女兒,大家都可以體諒。可是您現(xiàn)在派人去攔,歹人一旦發(fā)現(xiàn),接下來他們會怎么做?是逼急了把那群無辜的姑娘殺了,還是帶她們?nèi)チ似渌胤??連歹人都意圖我們都沒摸清楚,大人你確定要置幾十條性命于不顧?”
上官鴻一字一句,他說的很溫和,但是字里行間的力度不可小覷。
良心上彷佛受到一記重錘,但杜肇還是不忍心。他實在是怕,怕自己的女兒遭遇不測。
他硬聲道:“可是,作為一個父親,我絕不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
說罷,他轉(zhuǎn)身讓手下去通知城守備。
只聽上官鴻冷笑一聲:“大人不必多此一舉了,令愛早就被運出城了?!?p> 彷佛晴天霹靂,杜肇整個人愣愕住了。
“自我們一進城就有喪隊出城,在暉春樓吃飯的時候樓下又有婚隊前行。剛才聽貴府的管家說,令愛至少是在午時失蹤的,那么按照時間來說肯定是被運出城了,大人不信的話,大可派人去攔,只是……”
只是可能攔下的是別人家的孩子,而他的女兒送出來城,那么他這一做無疑是將他的寶貝女兒逼上絕路。
“大人,我們可還要?”杜肇的手下問他道,他們不知此時是該去攔,還是不攔。
杜肇長嘆一聲,遂即揮了揮手道:“罷了,我們還是去莘月的院子找找線索吧。”
也不知是良心起了作用或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杜肇終于做出了明智的決定。
作為裕朝兩大米糧基地之一的雍城,太守之職自然是個肥缺,杜府地闊寬,里頭更是廊橋曲折,假山湖石,走了半晌他們才來到了杜莘月的院子。
一進院門,一股草藥味兒撲面而來。
杜肇見七人不明,解釋道:“我女兒心善,自小就想做個懸壺濟世的大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