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目舒展,欣慰,“那就拜托你,嘉慕?!?p> 嘉慕起身拜了一拜,心中一輕,轉(zhuǎn)瞬覺空。
“嘉慕,可是有什么疑問?”皇帝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他的衣襟上彌漫著沉香那辛冽而馥郁的香氣。
既像他,又不像他。
“沒有。”
那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那眼中微光,便如夜空中太白星。
見他正含笑注視著自己,嘉慕驀地就不受控,“陛下,我真的能和陛下像朋友一樣相處嗎?”
皇帝緩緩回答,“自然,君無戲言?!?p> 嘉慕猶豫許久,“那……那我能不能問一下,陛下的名字?”
皇帝有一瞬間的怔忪,忽而笑,“南會鈞?!?p> 真是絕美的笑容。眼神溫柔而堅(jiān)定。
這一笑之間,令春風(fēng)如海,都為之失色。
“嘉慕,正好手上事務(wù)告一段落,不如隨我去御花園走走吧。”
嘉慕點(diǎn)點(diǎn)頭,跟了上去。
沒想到,陛下居然真的把名字告訴了她,而不是像話本里那樣,說著大膽,拖下去斬了,她想大概陛下是認(rèn)真的。
其實(shí),陛下要是那么說倒好了。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飛出皇宮,回到山上繼續(xù)修行了。
當(dāng)陛下回答了她這個問題之后,她再那么做,就等于背叛了吧,背叛了陛下對她的信任。
南會鈞嗎,真是個好名字。
正想著,南會鈞停了下來,嘉慕還在發(fā)愣,一時反應(yīng)不及撞了他一下。
“抱歉……”嘉慕揉著腦袋道歉道。
南會鈞也好方公公也好都沒有責(zé)備的聲音,南會鈞還主動扶了她一把,笑吟吟道,“嘉慕,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身體不舒服嗎?”
嘉慕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一時腦抽道,“也沒什么,就是覺得陛下真的是面如冠玉,玉樹臨風(fēng),看呆了而已看呆了。”
南會鈞不禁莞爾,“朕還沒聽到過用這種話來夸我的?!?p> 為什么,明明說的是實(shí)話嘛。南會鈞單看外表的話,真的是溫文爾雅啊。不過作為皇帝,似乎確實(shí)不可能溫文爾雅得起來。這么一想,用這種話夸他確實(shí)不算合適。
御花園確是滿滿的奇花異草。高大的樹直插云霄,矮小的樹秀氣溫婉。紅花疊疊如同晚霞,如同絳雪。白花片片有如浪花,有如碎玉。流水潺湲,清香如許。想來,見識了御花園之后,自己宅院里的花園,再怎么裝飾也不會覺得美麗了。
“嘉慕覺得朕的花園如何?”
“嘉慕覺得,大抵仙境就是這般?!?p> “仙境嗎……”南會鈞若有所思,望著嘉慕問道,“若是生活在這里,會覺得成仙也不過如此嗎?”
說錯話了……嘉慕干笑,“若是此刻的美景能夠永不消逝,永不腐朽,那成仙也誠然算不了什么了?!?p> “朕雖不能永遠(yuǎn)留下此刻,但幸四時流轉(zhuǎn),各有其美好之處,這種變幻的美景,足不足以呢?”
他說著,眸光清亮,耀眼奪目。
嘉慕覺得再看下去對心臟不好,遂低頭道,“陛下說的是?!?p> 但其實(shí),總有一天沃土?xí)兊没氖?,宮殿會成為廢墟……別說美了,恐怕連四時都不會再有了。人世間的美好,總是會化成虛無。但這話,不能對他說。
又沿著小路走了不遠(yuǎn),嘉慕遠(yuǎn)遠(yuǎn)望見亭子里有兩位下棋的女子,一個成熟優(yōu)雅,另一個嬌憨可愛,她們看到南會鈞,急忙走了過來,一個說“給陛下請安”,另一個叫道,“皇帝哥哥”。想來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她的妹妹。
“嘉慕,這位是朕的昭儀,這位是朕的妹妹。”
嘉慕不知道禮儀如何,隨便行禮,“見過二位貴人?!彼齻円矝]有不悅之色,還了一禮。
昭儀盯著她,眸光銳利,“原來這位就是國師大人啊,真是神仙氣度,超凡脫俗?!?p> 難道是自己今天穿得太失禮?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不過同往日一樣的道袍云履,不配絲毫裝飾,可能是簡單了一些吧,但修道之人不就該如此嗎?
長公主倒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同南會鈞一樣,眼睛晶亮亮的,“你就是國師大人??!我還以為會是個老頭子,沒想到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美人,嘻嘻,真有意思?!?p> 南會鈞略帶責(zé)備地瞪了她一眼,“雨晴,胡說,不要妄加揣測隱士的年齡?!?p> 長公主委屈,“是,皇帝哥哥,我錯了?!?p> 嘉慕微笑,“這沒什么,我隨師父修行大概幾十年了,并不在乎這些?!?p> 昭儀眼中有一絲驚訝,“這么說,國師大人至少有幾十歲了?”
“是啊。說我年輕也好,說我年老也罷,這些我都不在意,兩位貴人,無需掛懷。”
長公主咯咯笑道,“哥哥你看人家,真是好氣度呀,比哥哥你要強(qiáng)!”
南會鈞也展顏,“是,是朕冤枉妹妹了,朕道歉?!?p> “哥哥你看呀,云姐姐教我下棋呢??墒恰液孟裼悬c(diǎn)兒笨,她教的這些我都學(xué)不會,學(xué)來學(xué)去,只知道一個起手下天元?!遍L公主拉著南會鈞去看棋盤。
南會鈞失笑,“什么起手下天元,這是誰教你的?”
昭儀連聲解釋,笑意盈盈,“陛下,這可不是臣妾教的,大概又是哪個小太監(jiān)胡謅的吧?!?p> 南會鈞搖頭,“算了,朕看你不適合下棋,還是回去練你的射箭算了?!?p> 長公主氣惱,“哥哥,我都已經(jīng)練膩了,我就想干點(diǎn)別的事情,不如,不如國師大人來陪我玩兒吧?!?p> “胡鬧,朕真是太慣著你了,整天胡鬧?!蹦蠒x板著臉,“嘉慕還有事情要忙呢,你不要去打擾人家?!?p> “沒事的,我也不可能整天忙,等我有空的時候可以來陪長公主聊聊天?!?p> 長公主喜上眉梢,“那就太好了,你今天有空嗎?”
嘉慕看了一眼南會鈞,他也對這個天真的妹妹沒有辦法,“朕與嘉慕還有正事要談,雨晴,你還是和昭儀下棋吧。”
公主狡黠一笑,“哼哼,哥哥不要騙我,你從來不和大臣在御花園里談?wù)隆D氵@就是不想讓我和她玩兒找的借口?!?p> 嘉慕接話,“陛下,還是讓我陪長公主殿下聊一聊吧?!?p> 南會鈞無奈,“也罷,那你就陪她待一會,要是累了也不要勉強(qiáng),早點(diǎn)回去休息?!?p> “是?!?p> 長公主喜滋滋的過來挎嘉慕的胳膊,聽到一旁昭儀在對南會鈞說話。
“陛下等會兒要去哪呢?如果不忙的話,可不可以來我宮里坐一坐?臣妾準(zhǔn)備了上好的六安瓜片,還有啊,臣妾特意和大廚學(xué)做了甜饌,鳳棲梨,想親自做給陛下嘗嘗呢?!?p> 南會鈞委婉拒絕,“靖云,多謝你,只是國事繁忙,朕只能休息一會兒,這就要回去了。你也回宮休息吧?!?p> 昭儀還想勸,南會鈞卻沒有回應(yīng),腳步急切,似乎走得遠(yuǎn)了。
南會鈞,是在躲著昭儀嗎……?
兩個人一走,長公主就粘著嘉慕,“嘉慕,好嘉慕!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帶我出去皇宮?”
這……嘉慕為難,“這個我得問過圣上才行吧?”
“這種事哪里用問皇帝哥哥嘛。之前他就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要帶我出去,可是我等啊,等?。∷?,總是沒有空,就像剛才那樣,什么時候一叫他,他就說我好忙我好忙,回去召見大臣批奏折去了。
嘉慕,我都十七歲了啊。我一次也沒出去過皇宮,常聽說外面的世界有多熱鬧非凡,可是宮里總是冷冷清清的,你知道嗎?皇帝哥哥的后宮只有皇后嫂子和云姐姐兩個人,她倆還都悶得很!我真的好想出去看看……”
長公主真是一個話癆。就這樣勸了嘉慕半個時辰,軟硬兼施,軟磨硬泡,鍥而不舍,最后嘉慕實(shí)在是受不了了,答應(yīng)她。
“好吧,我答應(yīng)你了。但是今天啊,我有約了。這樣吧,過幾天,等你有時間了,我?guī)愠鋈ピ趺礃???p> 長公主想了想,“過幾天?嗯,那就四月初十怎么樣?”
四天后嗎?“可以?!?p> 長公主大喜,“太好了,嘉慕,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那那那,那我用不用做些什么準(zhǔn)備,比如說,一套男裝,一把扇子什么的?”
看來長公主的話本也看得不少,“不用啦。穿女裝就可以,有我在,誰也欺負(fù)不了你。不過得稍微樸素一點(diǎn)得。話說,你能直接出宮門嗎?要是不能的話,最好蒙面啊或者作宮女打扮什么的,你自己想想吧。”
“沒問題!嘉慕,我太開心啦,我這幾天肯定睡不著覺了……我得想想,都去哪比較好呢……”
“那公主且想著吧,我這就回去了。四月初十我再來找你。”
和長公主告別后,嘉慕出了宮,直奔著城南去了。昨天與玉骨說好,今天再去樾山看看情況,那個怪物有沒有再害人。卻沒想到到了玉骨家,卻空無一人。房門緊閉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奇怪呢,明明與他說好今天下午便去的,怎么就不見了呢。
沿著他可能會走的路線尋找他。其實(shí)嘉慕一個人也不是不行,但她擔(dān)心玉骨的安全。萬一是昨天那個家伙埋伏襲擊他可怎么辦?即使玉骨很強(qiáng),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偷襲這種事情,再厲害的人也沒辦法。越想越擔(dān)心,最后騰空上了一座三層的小閣樓,想著在高處可能會比較容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