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離、江臨、南闕。
以南離為首,構(gòu)成一個三角,鎮(zhèn)守這片遼闊的大陸最南端那綿延不絕的南離火脈。
他們被統(tǒng)稱為南方三重城。
南離城外是連綿不絕的高大火山,作為儀國最南城,最大的作用便是按時開啟并修繕維護南明離火陣,阻隔火脈,匯聚了儀國小半陣師。
江臨城地下有南方少有的水脈,雖然只是支脈,卻也肩負起了為這三座重城行云布雨的職責(zé),也是南方少有的清涼地。
而南闕城與這兩座城相比,卻顯得有些中庸。
建立時儀國還尚未統(tǒng)一天下,立城本是為了拱衛(wèi),抵御不時從西邊大荒襲來的荒國騎兵。
但恰逢荒廷因內(nèi)亂滅亡,南闕一時失去了方向,好在時任既現(xiàn)任城主頭腦靈活,人脈廣闊,由軍工向工商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
南闕便成了現(xiàn)在這座南方最繁華,也是最大的城市。
南闕城外。
旭日初升,天浮一線白。
躺在草席上的周琀嘴唇微動,軀干深處青光微微閃爍,不多時后眉頭一挑,雙目猛然睜開。
他面色潮紅,暢快的呼吸起來,感受著身魂合一的自如感,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成了!”
借著微型洞天形成片刻的天地交感之際,他望了一眼南方的群山,果不其然,一片連綿的灼熱烈火映入眼簾。
環(huán)視一圈,卻意外的沒有看見半點靈光。
眨眼間,眼前景象消失。
‘怪事,果真是沒有天地靈氣匯聚?!?p> ‘倘若我能越過南離城,去往那南邊靈氣充沛的火脈……可惜時間不夠。’
周琀捏著鼻翼平復(fù)情緒。
神念不再消彌,他盤踞心中一個月的緊迫感退去,感受著神念傳出的的酥麻感,周琀久違的露出笑容。
‘神念不僅穩(wěn)住,還在自我溫養(yǎng),估計兩周內(nèi)可恢復(fù)至道境水準(zhǔn)?!?p> “彼時,此身雖為凡境,卻也可以勉強可與下等道境一搏了?!?p> 此時已日出,天邊霧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清淡的水霧。
周琀抬頭望天,看著空中層層的濃霧略微思忖。
‘這芥子洞天是以天地間零散的自然靈氣為原料捏出來的,與天地相契,貼合地師之道?!?p> ‘若是設(shè)想的不錯……’
周琀熟練的掐訣,手指卻不自覺的出錯,只得放慢速度重新來過。
在重復(fù)兩次后,三個玄妙符文層疊交錯,出現(xiàn)在了周琀的掌間。
“天地萬象,仰觀咒,啟!”
周琀咽了口唾沫,輕啟嘴唇,慨嘆的默念起自己幼時教習(xí)所傳授的口訣。
無事發(fā)生。
周琀低頭看著掌中的三層符文短暫沉默,老實的將手掌抵在眉毛上方,望向空中。
上一次做這個動作,那已是多年以前。
——「通過特定的行為來引導(dǎo)自身的靈,稱作啟靈,倘若自身的靈足夠到能不做出啟靈動作,便勾動靈氣,可法隨心意,念隨心至?!?p> 「我們生在現(xiàn)代,大多無需啟靈?!?p> 周琀清晰的記得教習(xí)剛講完,他就能不啟靈,勉強捏出法訣了。
“本我所處的天地靈氣充沛,缺乏神念引導(dǎo)?!?p> ‘現(xiàn)在此身空有神,缺少靈,果然無法做到瞬念成陣,哪怕僅是一道仰觀咒。’
周琀感嘆,凝視著手中的三道符文在掌心緩慢旋轉(zhuǎn),最終穩(wěn)定的交融在一起。
周琀透過手掌心里小小的符文層層重疊縫隙形成的小孔,看向了天空。
一道道附著著赤、青、藍色光澤的細線遍布天地,構(gòu)建成了一張細密而又不失秩序的巨網(wǎng),籠罩天際。
這是天地間自然靈氣流動,沒有圣地侵占,強人挪移,這便是最自然的情況。
周琀早有預(yù)料,看向正上方。
數(shù)道水盈盈的藍色細線團成清晰的漏斗狀,吊在空中,幾欲垂下。
天將欲雨。
周琀疲憊的放下手。
“該走了。”
他現(xiàn)在的神念萎靡,一次望天便已消耗過半。
一個法術(shù)都算不上的小咒就消耗掉了身體內(nèi)大半的靈氣,著實讓曾經(jīng)一直過著靈氣充沛日子的他心情有些奇妙。
周琀拾起墻角放著的蓑衣披在身上,收拾好行李,拿起斗笠,最后看了一眼遠處大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厚重城墻,壓低帽檐在傾瀉而下的大雨中,動身啟程。
嘩啦——
周琀身后。
南闕城內(nèi)。
一座小巧的塔樓掩映在雕梁畫棟之中。
樓外下著朦朧細雨,樓內(nèi)卻無燈,顯得有些昏暗。
一個衣著華麗的青年正心不在焉的投喂池塘中幾欲躍出的魚兒。
一個黑衣客雨中疾馳,在雨勢變大前邁進樓內(nèi),在得到青年的示意后,低頭彎腰低聲輕語。
“……”
“走了?他要去哪兒,他能去哪兒。”
青年看著池中的爭奪魚食的魚兒喃喃自語,身后的黑衣客感受到了什么,頭放的更低。
黑衣客語氣微顫:
“魁首,這……小人也是剛剛得知消息,此人昨日還好好的照常給王南嶺送魚,今日早晨突然不見了蹤影,我……”
“行了行了,下去吧。”青年抬手示意黑衣客退下。
黑衣客快速起身,默默退下。
被稱為魁首的青年表情悠然,背起一只手繼續(xù)專心拋灑魚食。
半晌,若有若無的喃喃細語在塔樓里回蕩,夾雜著樓外的風(fēng)雨聲,難以辨認。
“聽聞你為父報仇,逃來此地,隱姓埋名,苦心求學(xué)?!?p> “原以為是個如話本小說一般難得的人兒,再不濟,還能有所作為,哪怕不是……”
“也應(yīng)該能給我找點樂子?!?p> 雨聲漸停,原先徘徊在塔樓外的一縷縷霧氣逐漸變濃,終連成磅礴大霧。
“沒成想竟又逃了?!?p> 一時極靜,整個殿內(nèi)都陰暗了一分。
朱紅的圓木柱子與屋檐上青黑色的瓦片,在霧氣的遮擋下,顏色變得很淡,塔樓在霧中仿若一幅精美的畫卷,直到第一聲水花響起。
一條條漆黑的魅影從魚塘底部蔓延開來,忽如閃電一般竄上,魚群四散開來,卻逃不過這場饕餮盛宴。
“無趣?!?p> 華服青年彎下手臂將整個手掌都浸泡在水中。
那水中漆黑的道道魅影停頓了片刻,隨后如潮水般涌了過來,順著青年的指尖進入了他的身體。
“哈!”
青年臉上浮現(xiàn)出猙獰的笑,仿佛饗食了珍饈美饌,滿足的伸出舌頭舔舔嘴角,瞇眼透過層層建筑看向了遠方。
在他的瞳孔中映照出了一座座倒懸的城市。
“既然這里也不是我的歸處,那我,也該去往下一處了。”
“去南離、陽燧,還是去——”
“江臨?”
余音繞梁,濃霧散去。
這座城也少了一座,本不在此處的樓。
……
鄉(xiāng)道土路邊。
“前面順著小路右拐,再左拐,直走過一個村子,再右拐穿過馬集,往右走上了官道直走就是了?!?p> “謝謝?!?p> 周琀點頭致謝,身前這位戴著頭巾的大嬸卻滿臉堆笑的抓住了他的手,似乎還有話說。
“閨女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
“嬸嬸,小子乾屬也。”
周琀默默抽出了手,蹲下身子揉了揉腳腕。
他這一路上為了趕路將體內(nèi)的本就不多的靈都調(diào)運到了腿腳上,現(xiàn)在很想找個地方安穩(wěn)的躺下歇腳。
“瞎說!這鼻子眼睛這么秀氣,這音兒多么漂亮,這皮膚多白嫩,再說,老大不小沒胡須,又怎么會是老爺們?
姑娘,實話說——你不會是哪家偷偷跑出來的吧。”
大嬸樂呵呵,見周琀沉默不語,誤以為真,又開始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
“你不反駁那就是啰……姑娘啊,這外面可不像家里人和嬸嬸我這般,最近好多村子遭劫,你還是快回去吧,別被什么山間豹攔路虎給抓去了?!?p> 周琀點點頭,大嬸還在叨。
點點頭,大嬸繼續(xù)叨,索性邊點頭,邊思忖。
‘這一路上來,自從離開了官道,周邊的靈卻越來越多,甚至感覺有些活躍,尋找源頭卻又找不著……
難不成還能是這天地間的靈氣有靈,在躲著人?
照這么講,待在野外,或許比待在城里更好。
不,還是得調(diào)查調(diào)查再下結(jié)論,南闕城的州學(xué)開局已是死局,去更靠內(nèi)陸的江臨城,距離州府更近,也理應(yīng)當(dāng)更加便捷、圖書更全、消息更靈通?!?p> 周琀回過神,抽出被攥緊的雙手,向大嬸道別,繼續(xù)趕路。
“這估摸著又是被哪個趕路的行腳商忽悠了的,唉……這城里可沒想的那么好過啊?!?p> 大嬸低估著,又放聲大喊。
“小心點?。饗鹞倚諒?,家就在跟前村子里,如果城里待不下去了,可以先到我我這過過啊,一定不要死活賴在那里委屈自己了啊,聽見了嗎?閨女!”
周琀扭頭回話謝過大嬸,認準(zhǔn)方向,放緩腳步朝著大嬸說的方向前進。
時間流逝,恍惚間隙。
烈日高懸,已是正午。
周琀路過一個岔路,在一處小土丘前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上方的木牌——梅家村。
周琀皺著眉,沒說什么。
他原本沒打算去大嬸家所在的村子,但就在剛剛,風(fēng)捎著血腥味就這么飄到了他的面前。
還帶著一絲肉眼不可見的黑氣。
周琀依稀辨出,這黑氣中,混雜著難掩的人之怨念和一縷地煞之氣。
‘有惡者作妖,以人怨煉地煞?!?p> 周琀不確定猜測正確與否,但他認得出這怨念來源紛雜。
‘當(dāng)斬?!?p> 再向前幾步,剛越過木牌,一聲話語令周琀的腳步加快了幾分。
“江臨水脈周邊村落,盡數(shù)夷平,勿留活口,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