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特別的轉(zhuǎn)正考核
不大的包裝盒里,湯圓黃的綠的紫的,每種顏色對應(yīng)不同口味,看起來十分誘人。
胡姚脫了鞋蹲在椅子上,吃相卻及其不雅。
沒過一會,門外傳來說話聲,小姑娘輕快明亮的聲音不斷地鉆進(jìn)耳朵里,胡姚覺得有一點吵。
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到門口時才停下。
謝子宵皺著眉頭站在門外:“你今天很閑?”
早上剛打完卡,謝子宵就被組長叫走,黎麥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消息,也跑出來趴在組長辦公室門口等他,但謝子宵并不想在公共場合和她多說話。
黎麥無辜的仰著腦袋,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我很忙呀,這不是看見你了,就假裝不舒服讓同事姐姐替我一下。”
“回去工作?!敝x子宵不耐煩的扔下這幾個字,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
黎麥不喜歡謝子宵對自己這么冷冰冰的,有點生氣想跟上他,又在看見胡姚時轉(zhuǎn)身就走。
黎麥在這里被胡姚驅(qū)趕了很多次,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謝子宵經(jīng)過胡姚時,很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胡姚剛好吃完最后一個湯團(tuán),用牙齒剃著筷子上粘著的一點糯米痂:“今天是小琰轉(zhuǎn)正考核的日子,小宵,他們現(xiàn)在到哪了?”
謝子宵拉開座椅的手一僵:“我不知道?!?p> “怎么會呢。你打開手環(huán)看一下,你們不是綁定了位置信息,你忘了嗎?”胡姚手指一轉(zhuǎn),縮起脖子用筷子指著謝子宵:“放心,我不會怪你們拉幫結(jié)派,同事之間關(guān)系好是好事情?!?p> 胡姚的笑容很曖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上吃的是酒釀湯圓,她的目光又變得迷離起來,像是在說著醉話。
謝子宵不知道胡姚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遲遲沒有回答,過了很久,他看見胡姚耷著腦袋已經(jīng)一動不動。
她竟然蹲在椅子上睡著了。
此時,姜明琰和單俐因已經(jīng)走到了陰陽門附近。姜明琰表現(xiàn)出來的輕松的樣子,讓單俐因有一點擔(dān)心。
姜明琰倒是難得的安慰人:“我已經(jīng)能自己拍攝了,不會連累到你?!?p> 連續(xù)一個星期,姜明琰很好的完成了單俐因安排給他的任務(wù),可是單俐因的始終不太放心。之前的一個星期里,姜明琰每天的任務(wù)是單獨完成七位客戶的拍攝,而今天,在有單俐因輔助的情況下,姜明琰只需要完成陳望源這一單。
姜明琰問單俐因:“你們轉(zhuǎn)正時的任務(wù)是什么?!?p> “二十單,和正式員工一樣?!?p> 單俐因又想起那天胡姚的眼神,難道是她不想讓姜明琰留在這里?
沒等單俐因想明白,陳望源已經(jīng)過來了。他下來時已有八十六歲,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精神抖擻。
陳望源很有修養(yǎng),一過來就很主動的和他們握手、介紹。資料上寫,他生前是一個跨國集團(tuán)的董事長,待人接物都很和善。姜明琰在見到他的這一瞬間,心里似乎更輕松了一些。
單俐因小聲說:“別掉以輕心,以往這種級別的客戶都是組長和胡姚接待的?!?p> 姜明琰不解:“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這些人不僅愿意花大價錢拍攝,很多甚至?xí)兑还P不菲的服務(wù)費,組長和胡姚身份高、又有車,一般都是由他們服務(wù)。
姜明琰點點頭,開始和陳望源搭話。陳望源尚在人間的家人,就只有二兒子和大兒子留下的小孫子,這一次,他想和孫子陳新拍一張照片。
“沒問題。您還有其他要求嗎,我會盡量滿足……”現(xiàn)在是早晨九點半,姜明琰想,就這一單,等他完成任務(wù)了,怎么也可以放半天的假。
陳望源搖了搖頭:“沒有了,我只想看一看他,拍一能能看清楚他的照片就行?!?p> 單俐因站在一旁,眉心突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這一句話她很熟悉,上一次這么“好說話”的人是第一次見面時的姜明琰,可是那天的任務(wù)她并沒有完成。
跟隨陳望源走進(jìn)棟帶院子的四層小別墅,單俐因四處張望了好一會。
院子里種滿了花草,里面房屋的門把手也十分干凈。如果不是看到這些細(xì)節(jié),單俐因根本不會想到這棟房子還在主人。
院子里空空蕩蕩的,屋子里也空空蕩蕩的,一絲煙火氣都沒有。
單俐因看見陳望源一旁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他:“陳新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請了兩個保姆,一個打掃一個做飯?!标愅纯戳丝催@個家,眼眶一陣發(fā)澀:“他叔叔本來是要他搬過去住的,他不肯。這孩子總是一個人……”
陳望源按了按眼角,腳步沉重的往樓上走去。今天過節(jié),家里保姆應(yīng)該會給他準(zhǔn)備一碗湯圓吃吧。
走到三樓,他們終于看見一個保姆在會客室里嗑瓜子看電視,走到四樓,是四間房門緊閉的臥房,陳望源徑直走向了最里面的一間。
還是上午,單俐因知道現(xiàn)在年輕人的作息普遍比較混亂,怕自己貿(mào)然進(jìn)去看到什么尷尬的場景,就讓姜明琰先進(jìn)去,沒什么異樣再叫他。
姜明琰跟在陳望源身后走進(jìn)了臥室,單俐因一個人在外邊等。
突然,單俐因聽見樓下傳來幾聲怒吼,還有身體撞擊重物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這么安靜的房子里,會是誰呢?
不一會,陳望源和姜明琰走了出來,陳望源說陳新并沒有在臥室。
他們很快的跟隨著聲源下到二樓,經(jīng)過三樓時那個保姆依舊在看電視,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可是在二樓一間空曠的房間外,他們?nèi)瞬⑴耪局?,看見一個少年用全身的力量敲打、撞擊著一個沙袋。
他的身體并不算結(jié)實,骨架也不粗大,可他就像一頭猛獸,在和自己的敵人博弈。
無數(shù)次,他狠狠摔倒在地上,又站起來,他一聲聲的嘶吼,面對著那個假想的敵人,幾乎是以毀滅的姿態(tài)。
讓姜明琰和單俐因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裝扮。他在開了空調(diào)的室內(nèi)穿著高領(lǐng)沖鋒衣,衣領(lǐng)拉到最上方,帽子拉得很低,他們就只能看見他若隱若現(xiàn)的一雙眼。
一旁的陳望源已經(jīng)憋不住眼淚了,彎著腰攀著門框,急急的跺起了腳:“小新吶……”
他的眼淚順著一道道皺紋落了下來,干癟的嘴唇微微張開,跟隨呼吸不住的抖動。
單俐因不忍看他別過臉去,姜明琰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少年身上。那個少年,明明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但他依然沒有停下來,疼痛、勞累,他都不在意。與其說他是在博弈,不如說他是在自殘,他想打敗的東西,似乎藏在他的心里。
過了很久,他終于癱倒在地上,好一會沒有站起來。
指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陳新抬起頭看了一眼搖擺的掛鐘,他慢慢撐著的爬起來,上樓從衣柜里找出干凈衣服,走進(jìn)浴室。
陳望源看見他進(jìn)門的瞬間,瘋狂的搖著姜明琰的手臂:“走走走我們快進(jìn)去,現(xiàn)在可以拍了!”
這話一落地,單俐因瞬間石化在原地,被他指使的姜明琰也沒反應(yīng)過來。
姜明琰硬著頭皮和陳望源解釋:“陳總,我們是有規(guī)定的,私密場所不允許隨意進(jìn)入。”
陳望源不說話了,眼神再次灰暗下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姜明琰蹩腳的安慰:“我們時間還多,等他出來……”
“他不會讓我們看見他?!标愅醋е麋氖杆砷_了,絲毫不顧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他的小新吶,已經(jīng)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