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靈魂深處

　　跨過那些酒瓶，單俐因把面和菜放到茶幾上。

　　她坐在胡姚身旁，濃重的酒味直往鼻子里鉆，可她并沒有反感。

　　她只是遞了雙筷子給胡姚：“吃點(diǎn)主食墊墊肚子?！?p>　　胡姚嗜酒，讓她這么干喝下去總不行。

　　胡姚接過筷子，還是垂著頭坐著沒動，為了給她當(dāng)榜樣，單俐因自己先端起碗吃了起來。隨后慢慢的，胡姚也開始動了。

　　胡姚彎下腰、低下頭，長發(fā)鋪在茶幾上與黑色的陰影融合在了一起，整張臉埋進(jìn)碗里。

　　胡姚吃起面來像一個小孩，哧溜哧溜的吸著，吞咽時格外用力，連面帶湯，還有一些別的什么，都一股腦的往肚子里咽著。

　　單俐因是好心幫她夾了一筷子銀魚仔放進(jìn)碗里時，才看清那是眼淚。

　　單俐因第一次看胡姚哭，以往她都笑得那么沒心沒肺，甚至是有些瘋癲，好像那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單俐因想起從前在人間的時候，大家都說想要看清一個人的靈魂，后來她來了這里，才知道靈魂也是可以被武裝的，還有隱藏在更深處的東西，只有那個人真心實意的剖開給你看了，你才能夠看得到。

　　胡姚吃完面，又把湯也和干凈了，銀魚仔扒了一半到自己碗里，還記著給單俐因留下一半。

　　解決完所有食物，胡姚往后一倒癱在沙發(fā)上，望著看不見的天花板：“手藝不錯?！?p>　　單俐因笑了：“你要是喜歡吃，以后下班都上我那吃去?！?p>　　胡姚轉(zhuǎn)了下身，一只手就搭在單俐因的大腿上。過一會，她又坐起來，到處找著還沒喝完的酒。

　　遞了一瓶給單俐因之后，胡姚就自顧的喝了起來。她喝酒一向猛，一口氣干了半瓶，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冷不丁地說道：“要是這一次高層那些老頭要我離職，你記得找組長接下我的位置?！?p>　　單俐因今天來只是想陪陪她，不覺得她會和自己說半點(diǎn)關(guān)于工作，關(guān)于黎麥的事，更沒想到她會主動提。

　　單俐因說：“你先別這么想，你在這里待了這么久，上頭不會這么輕易就把你辭退?！?p>　　“是我先動的手?！焙ν嶂^，竟然笑了一下：“就在事務(wù)所的大廳，我才剛抓著她的衣服，那丫頭就開始叫，所有人都跑出來了?！?p>　　黎麥的年紀(jì)和胡姚來時一般大，長得又瘦瘦小小，不問緣由，大家第一眼都會覺得她是被欺負(fù)的那一個。

　　可是到底是為什么，他們會在事務(wù)所的大廳動起手來。

　　胡姚悶頭喝著酒，一瓶接著一瓶。單俐因勸阻她：“少喝點(diǎn)吧，萬一明天組長那邊要你過去處理今天的事，你別睡不醒?！?p>　　“睡不醒多好啊，還活著的時候我就經(jīng)常想，是不是哪天睡一覺，我就永遠(yuǎn)不會再醒過來?？墒俏倚蚜?，還來了這么個破地方?！焙Π涯X袋擱在單俐因的肩頭，又開始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單俐因認(rèn)識她這幾年，定會覺得她此時的樣子十分可怖。而現(xiàn)在，單俐因竟覺得她可憐。

　　胡姚手里還抓著一個酒瓶子，五指用力，死死地抓牢。但她沒再喝酒，好一會不動，單俐因看過去，發(fā)現(xiàn)她把眼睛給閉上了。

　　就在單俐因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的時候，胡姚輕輕地開口：“她說我是個瘋子，只會傷害別人，活該沒有人愛?！?p>　　“我活該沒有人愛?！?p>　　“活該這幾年都是我一個人……”

　　謝子宵的租房內(nèi)，黎麥坐在他雙人床的一側(cè)，仿佛已經(jīng)變成這里的女主人。

　　謝子宵也沒管她，刷牙洗臉，再把臟衣服抱進(jìn)洗衣桶，做著自己每天睡前都在做的事情。

　　收拾好一切，手環(huán)提醒他現(xiàn)在是十點(diǎn)整，要到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了，謝子宵這才走進(jìn)房間看了一眼在玩電腦的黎麥：“還不走。”

　　黎麥把電腦抱到書桌上去，然后跑到他面前來撒嬌：“走什么呀，今天胡姚把我衣服都扯破了你也不安慰我一下……夸獎也沒有？”

　　謝子宵繞過她，上床坐進(jìn)被子里：“你今天到底和她說了什么？”

　　黎麥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她難得看到謝子宵對什么好奇，忍不住驕傲了起來：“你猜？”

　　謝子宵看著她，目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冷下去。黎麥沒一會就敗下陣來：“好了好了我自己說吧?！?p>　　就在十天前，謝子宵第十二次拒絕黎麥的表白。黎麥戰(zhàn)斗力再強(qiáng)，未免也有一些挫敗。

　　她原本不是愛死纏爛打的人，已經(jīng)在謝子宵身上花費(fèi)了這么多的經(jīng)歷，卻一點(diǎn)成效都沒有。

　　那時黎麥問謝子宵：“你總說沒心思談戀愛，那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有心思，我可以慢慢等?！?p>　　謝子宵回答的很直接：“等我坐上我想坐的位置，做成我想做的事?！?p>　　黎麥不知道謝子宵想做什么，但她知道他一直想往上爬。

　　于是黎麥湊近他了一些，看著他的眼睛：“如果我?guī)湍惆押s下去，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黎麥把話說得很認(rèn)真，可那會謝子宵偏以為她是被傷了心，說起了胡話。

　　黎麥掀開謝子宵的被子，也鉆了進(jìn)去，若是放在從前，謝子宵肯定不會允許她這么做。

　　黎麥坐在謝子宵身旁，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很滿意的說：“我其實也沒和她說什么，就是拿她最在意的東西刺激了她一下?！?p>　　胡姚出生就被父母遺棄，是村里的守墓人把她撿回去的?？珊髞硭涯莻€守墓人害死了，這事在他們村里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黎麥在拿到胡姚資料的那一刻，就知道的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了。

　　“你怎么會有她的資料?！敝x子宵皺著眉，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黎麥有這么大的本事。

　　靈魂事務(wù)所的所有員工，從入職起全部資料就被統(tǒng)一歸檔保密，因此，老員工有機(jī)會在新員工尚未入職的時候調(diào)查他們的信息，可一旦入職手續(xù)辦好，他們相關(guān)的一切就會從各個可查渠道消失。

　　黎麥入職的時間比他還晚，怎么會能查到胡姚的資料，還這么詳細(xì)。

　　“我當(dāng)然沒辦法直接找到她的資料?！崩棼溈粗x子宵沒有拒絕她上床，得寸進(jìn)尺的把頭壓在他肩上：“但我可以通過和她關(guān)系密切的人，找到關(guān)于她的部分信息?！?p>　　黎麥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個人的樣子，真可惜。如果不是在當(dāng)時想到謝子宵，她想她會追上他的。

　　謝子宵問：“那個人是誰？”

　　“他叫周萬水，已經(jīng)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