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一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了。
像極了狗血肥皂劇。
上課的時候手機靜音,我一打開才看見里面一大串的未接電話。
有公司的,家里陳叔的,只是陳叔就打了將近十個電話。我心里沒來由的發(fā)慌,顧不上還沒整理的書本就給陳叔回了個電話。
“丫頭啊你怎么才接電話?”
“怎么了陳叔?是有什么……”
“你爸媽和你弟弟現(xiàn)在都在醫(yī)院……”
我的腦子里好似沒了神經(jīng),一片空白,只是不?;厥幹愂宓脑??!八麄冊诮幽愕穆飞习l(fā)生了車禍,我在去接你的路上,你不要著急,我很快就到?!?p> 我跑出門的時候手機還在耳邊,身后好像有椅子被絆倒的聲音,還有七月喊我的聲音,我已經(jīng)顧不上回答了。
寒風吹得我鼻尖發(fā)紅,第一次覺著學校這么大,我跑了這么久都沒有到大門。
下樓梯的時候心在極速跳動著,被我緊緊按住,我告訴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肯定是風太大了,吹的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陳叔直接把車開到了教學樓下,我跑到門口就看到了雙手緊握的他。
“叔叔…”
“快上車!”
上了車我才發(fā)現(xiàn)我手抖的厲害,手機在響,是七月打來的。
我盡量平靜著說完整句話,“我在去醫(yī)院的路上,你不用擔心我,幫我收拾一下資料吧。”
陳叔坐在副駕駛,他扭頭看了我好幾次,還安慰我說事情不會很嚴重,讓我不要太緊張。
我一直覺著我很鎮(zhèn)靜。
我都沒有哭,都沒有歇斯底里的問發(fā)生了什么。
下了車陳叔一直牽著我,他是怕我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吧。
可是我不會的,我很鎮(zhèn)定的。
他牽著我上了電梯,到了相應樓層出來的時候,我的腳步再也沒辦法那么平緩的踩在地上了。
樓道里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我頭發(fā)疼,甚至呼吸都不是很順暢。隔著老遠我就看見了我爸的助理楊叔叔,他等在手術室門口,還拿紙巾擦眼淚。
他為什么要這樣,我爸媽的結果都還沒出來他就開始哭了。
醫(y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傳來,熏的我眼睛都紅了。有護士出來問誰誰誰的家屬,說著術后結果,我明明聽見護士姐姐說了沒事,可是家屬還是在哭。
我腿腳開始發(fā)軟,尋到一塊空的墻壁靠在那里。
“誰是穆梓的家屬?”
我媽的名字,我想跑過去說我是,但是全身好像都軟了,有些動不了。只能隔著好幾個人喊著回答我是。
護士姐姐看起來有點兇,她走過來跟我說了一堆,我沒聽懂,大概意思就是我媽的情況不容樂觀,讓我做好心里準備。
她要走的時候我使出了全身力氣拉住了她的手臂,我聽見我沙啞且顫抖的聲音,幾近央求,“你們…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她?!?p> 護士姐姐沒有回答我又急急忙忙進了手術室。
陳叔守在我身邊,怕我倒下他握住了我的手臂,“先生和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p> 我猛然回過神來,抓緊了他的手,“我媽在這邊,我爸和我弟呢?陳叔,他們呢?”
“都在里面,丫頭別急,他們都在里面?!?p> 都在里面……都在手術中。
身旁傳來轟隆一聲還連帶著婦人的叫聲,我不敢扭頭,就聽見跪在地上的阿姨嘴里喊著“真是造孽??!”
我的鼻尖好酸好酸,都要呼吸不動,只能靠著嘴巴喘氣。眼前漸漸模糊,我抬起手臂楷去臉上的淚,內(nèi)心一遍遍重復著別怕…
就當是一場噩夢…
可這場夢與現(xiàn)實重合了。
還是那個護士姐姐,這次她沒有喊名字,徑直忽略掉身旁拉著她詢問結果的家屬向我而來。
明明是白衣天使,可嘴里說的怎么卻是讓人下地獄的話呢。
“對不起…”隔著手術服和口罩我只能看見她的眼睛,她眼里有歉意,也有對我的憐憫,“我們盡力了。”
我沒有失聲痛哭,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承受能力這么強,“我爸呢?”
楊叔叔走過來把我抱進了懷里,輕輕摸著我的頭發(fā)絲,“丫頭,節(jié)哀順變?!?p> 護士姐姐又進去了。
節(jié)哀順變…
原來楊叔叔剛剛哭是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結果。
我的雙手緊緊攥著叔叔兩邊的衣角,我怕我會站不穩(wěn)倒下去。
我都還沒見到他們最后一面,怎么突然就沒了呢。
腦海中閃現(xiàn)過上次離家時的場景,我媽還信誓旦旦的說下次我回家一定學會做我愛吃的酸菜魚,還說等她生日來接我我們一家人出去瀟灑瀟灑。
我爸親自開車送我,路上給我講了一大堆公司的事,還給我看了好多人的照片,一個個介紹著這是誰誰誰,以后別忘了經(jīng)常熟絡熟絡,別給從前的恩情忘了。
我想說爸爸還這么年輕怎么就想著和我說些,最終看著他微白的鬢角我閉上了嘴,乖乖聽他念經(jīng)。
楊叔給我講父親他死于心臟病突發(fā),其實他的病是這兩年變嚴重的,所以在我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教我管理公司,教我看文件教我簽合同。他說父親怕我斗不過其他幾位董事,怕我受委屈,所以每一步路他都要幫我看好,他要我走的一帆風順。
原來…原來父親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原來過去種種都是在給我鋪路,我還不知好歹不愿意好好學。
落在手背上的眼淚是滾燙的,陳叔摸著我的腦袋,讓我想哭就哭,不要憋著。說丫頭以后要辛苦了,要一個人去上這戰(zhàn)場了。
對啊,往后便沒有人給我遮風擋雨了。
我要好好照顧弟弟,我得守好爸媽留下的心血。
蘇穆手術結束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他被推進重癥監(jiān)護室,還沒有擺脫生命危險。
我坐在長廊的椅子上看著這滿地狼籍,甚至還有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
看了不知多久,遠處傳來奔跑的聲音,不過片刻一抹身影就籠罩了我。我聽見來人還在喘著氣,然后他蹲下來,雙手拇指指腹撫上了我的臉龐。
“阿遇?”賀北辭緊緊盯著我,眼中發(fā)出詢問的信號,他嘴微微張著,像是要問我什么。
“賀北辭?!焙靡粫?,我的目光終于聚焦在他臉上,“我沒有爸媽了,我沒有家了。”
我落入了他還帶著寒意的懷抱,有些冷,我開始發(fā)抖。
走廊里沒了白天的吵鬧,此刻靜的讓人莫名發(fā)慌。
有哭泣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好久好久,變?yōu)榱藬鄶嗬m(xù)續(xù)的抽泣。
一個名叫江奈的人在第二天抵達了蘇家,我還記得他,小時候還一起上過學。如今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大抵是在國外待久了,身上都帶著股清冷勁兒。
“董事長讓我回來輔助您。”
這是我和他打招呼后他和我講的第一句話,我看著他沒做聲。時間的長河讓我們拋卻過去,讓我們淡化感情,讓我們變得陌生。
他一步一步都極為克制,對我亦或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