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幾十個爺們舞動鐵锨,從隨風(fēng)一揚就飄散的干土,再到后來有些潮濕的黏土,進度漸漸就慢了下來,
且看那些肌肉緊繃,面頰泛紅的漢子們,這挖墳掘墓的伙計并不輕快,幾個年齡大的和半大孩子,已經(jīng)癱坐在地上休息。
墓葬封土顏色泛紅,越往下,就有一股石灰和米香混雜的味道飄出,陳戈用腳踩下鐵锨后背,雙手一前一后,屈膝弓腰用力一抬,鏟出一塊鞋子大的土塊。
“李叔,他們這些當(dāng)兵的怎么敢明目張膽的盜墓,不怕上峰查么?”一個漢子拄著鎬頭,抬手擦汗的間隙問了一句。
“嗨,你懂個啥,哪朝當(dāng)兵的不靠這個賺外快,我聽說書的講,那個曹操還專門弄了一支干這活的軍隊,叫什么摸……”旁邊人顯擺似的開口插了一句,卻怎么也想不起那個名目。
“摸金校尉?!泵欣罾虾┑睦先耍嶂白哌^來,遞給漢子一個瓢:“當(dāng)不得真,反正大家少說話,多干活,家里好幾張嘴還等著吃食兒呢。”
說完這話還特意看了眼陳戈,年輕人,意氣用事不是好習(xí)慣,尤其是這個人命比草賤的年月。
陳戈笑著點了點頭,其實也沒必要太謹慎,這是挖,不是埋,被滅口的概率不大。
“我本家哥哥前幾天就被拉苦力進山了,差不多也是這一帶,當(dāng)兵挖墳也不是新鮮事?!?p> 那人說完探頭掃了一圈周圍后,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我聽說老佛爺都被挖出來了,嘖嘖,聽說那里面連腳下的路都是金子鋪成的,進去都不能點燈,怕閃瞎眼?!?p> “嘶?!?p> “嘖?!?p> “呵?!?p> 各種驚嘆詞此起彼伏,也多虧了漢子們肚子里墨水不多,這要是碰見一群文人,嗚呼哀哉的一番……
“別亂說,禍從口出,不要命了。”
李老憨瞪了那人一眼,那人訕笑著一縮頭后,老人才提溜起水桶,離開了。
可是安靜沒多久,一群生活枯燥的漢子們,又起了話題,用他們道聽途說的歷史人物,去猜測這座墓里埋著的是誰。
有說秦始皇的,也有講劉邦的,反正越說越離譜,唯一相同的是眼中越來越明亮的光,那是興奮和貪婪。
陳戈笑著搖頭,沒說話,抬起鐵锨用力鏟了下去。
嗆!
鐵锨碰觸石頭的聲音,引的眾人紛紛停下動作。
陳戈撥開土層,灰不溜秋的石板漏出一腳,幾個晦澀難懂的文字,還保留著封土前的鮮紅顏色,
也只是瞬間,就變的灰撲撲的。
“賊你媽,都傻站著干嘛,干活啊?!睂O虎的叫嚷聲響起,帶著幾個狗腿子從山坡下走了上來,二話不說抬腿就踢了身前那人一腳。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漲紅著臉,卻沒敢出聲。
然后孫虎就看到了陳戈腳邊的石板后,眉頭一挑面露喜色:“這么快?”
孫虎來到陳戈身邊,冷哼了一聲,眼神中滿是挑釁的味道,而后蹲下身子摸了摸石板,對著身邊一個狗腿子說:“去告訴旅長太太,就說挖到石門了?!?p> “你們,趕緊挖,別惹爺爺生氣,否則有你們好果子吃。”
孫虎轉(zhuǎn)身抬手指著面前一群老實巴交的漢子們繼續(xù)發(fā)狠:“我先把話放這,一會如果進去了,手腳都放干凈了,出了事都得死?!?p> 一提到死,所有人都是一哆嗦。
當(dāng)旅長太太被抬上山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多小時以后,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石門外已經(jīng)被清理出了十幾米見方的空曠地面,且石門上已經(jīng)用倒勾掛上了三根繩索,幾十個漢子握著繩子另一頭,靜靜地等待著。
旗袍女人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個相機,讓人拿著火把照明下,拍了兩張照片后,心滿意足的坐在早就備好的桌子邊。
“開吧?!?p> 孫虎點頭,對著漢子們吼了一聲:“拉!”
陳戈跟李老憨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塵封不知幾何的墓葬被打開。
伴隨著異口同聲的號子,巨大的石門開始松動,歪斜,轟然倒塌。
陳戈看到石門倒塌的瞬間,心中忽然莫名心悸,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升起的同一時間,一道輕微的聲響后,兩道寒芒從漆黑的墓道里彈射而出,直奔正在歡呼的漢子們。
噗噗!
比手指粗兩倍有余的箭矢在刺穿最前排的漢子后,又撞進了后面那人的胸口。
死人了。
原本還歡喜慶祝的場面,伴隨著異象突升,一下子就死了四個,傷了三個。
“太太,怎么辦?”孫虎向一旁的旅長太太請示。
女人有些嫌棄的用手絹捂住鼻口:“給幾個錢不就得了,趕緊抬走,惡心?!?p> “沒聽見么,抬走啊?!睂O虎吼了一聲,見一群人還呆立在原地,于是左手一撩上衣,明晃晃的匕首別在褲腰帶上:“怎么,我說話不好使了?!?p> 李老憨回望被抬頭的四具尸體,猶豫了下,硬著頭皮走上前:“太太,開門就死了人,不吉利,要不等明天燒點紙?”
“都什么年代了還迷信,出事了不就給點錢么,繼續(xù)?!?p> 旅長太太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在她看來,這些人就不是人,只要她想,幾十個大洋就能買這些人的命。
“有什么問題么?”
旅長太太話音剛落,護衛(wèi)在她身邊的十幾個當(dāng)兵的,瞬間就抬起了槍。
黑洞洞的槍口和黑黢黢的墓道,李老憨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對著剩下的人點了點頭。
之前這群莊家漢子對于古墓第一印象是黃金鋪地的奢華,到現(xiàn)在死了人,才記起那些防備闖入者的機關(guān)暗器。
即便幾百甚至上千年的時光流逝,讓大部分機關(guān)消息失去作用,可僅存下來的,也需要用人命去填。
背后是幾十條槍,手里握著的是沾著松油和豬油的火把,而在危險和他們身體之間,唯一起防備作用的就是那層單薄的破衣爛衫。
一群莊稼漢硬著頭皮邁步走進墓道里,火把上跳動的火苗,將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墻壁上,扭曲變形的影子,像極了躲在墻上的鬼魅,隨時要跳出來擇人而噬。
身邊的李老憨和二娃,閃爍的目光和微微顫抖的小腿,分明是恐懼到了極點。
陳戈收回視線,暗暗嘆了口氣,這群如驚弓之鳥的農(nóng)民兄弟,出現(xiàn)一點異動都能擊碎他們那脆弱的神經(jīng),然后是瘋跑碰觸機闊,引發(fā)更大的災(zāi)難。
怎么辦?
陳戈也很為難。
“那是什么!”
就在這時,驚呼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