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被這喝問嚇得腳下一滑。
她本來就心煩意亂,兼路上且黑,就更加緊張。再被這人喝問一句,腳下就沒有留神。
雪夜?jié)窕轮匦某霸匀ァ?p> 這可就糗大了。對方態(tài)度不佳,大概是把她當(dāng)成了什么偷雞摸狗的歹人,趁著這王爺府夜宴忙亂的時刻行不軌之事的?,F(xiàn)在自己又往對方的方向撲,這可真就有些難以解釋了。
十月?lián)涞怪畷r,這身影稍稍一側(cè)。大概真以為她是要襲擊。十月哪里有什么襲擊人的本事,能不出丑就是萬幸。對方這一讓更叫她再沒了個可以倚靠的地方,眼見就要摔跤。
好在對方心有惻隱,在她即將摔倒的時候拉了她一把。
只是這一把用力極大,十月身子又輕,直接被他拉了回去。
十月沒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她的懷里。
迎面是個溫?zé)岬膽驯А溥M(jìn)去的那一下,十月聽見了有力的心跳。
是個男人。
這可真是羞死人了。
她連忙扯開,對方也沒有糾纏。各退了一步,倒是都讓自己的臉暴露在了更多的光線之下。
十月錯愕:他?
居然是陳平洛。
對,這次王爺壽誕,他與郡主有了婚約,自然在受邀之列。于此地見到他,倒也不十分奇怪。
“你是誰?”陳平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語氣較先前柔和不少。他看見一個影子專往黑暗的地方去,以為是賊子歹人之類?,F(xiàn)在卻見只是個女子,心下就寬了一些。再看眼前女子的裝束,與婢女們不一樣,就讓他好奇起來。
“我是今晚壽宴郡主那邊的客人。”十月連忙回答。
“難怪?!彼c(diǎn)點(diǎn)頭,“這么說來,你是哪家的小姐?!?p> “翰林李遠(yuǎn)之女,李十月?!?p> “哦?!彼⒓葱卸Y,“在下陳平洛。東……”
東門尉。她在心里接了出來:受降禮上有救主之功。邊將陳震之子,皇帝欽封的東門尉,還有……郡主的未婚夫。
他問:“李十月小姐怎么會在這里?貴女們不應(yīng)該都在郡主那邊院子的么?”
“哦,對。我是因?yàn)橐粋€女伴醉酒了,需要甜湯。今晚忙亂,我怕下人們傳話不及時,就自己跑到這邊廚房來了。后來想要回去,可這王府是第一次來,找著找著便迷了路?!?p> “是這樣……”陳平洛說,“王府的確大,迷宮似的,晚上天暗,是不好找。我來領(lǐng)路,帶李十月姑娘出去吧。”
“嗯,好?!?p> 兩人便要往這院子的月門外面走,只是剛走出一步,兩人都到了一盞明燭之下,陳平洛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誒,李小姐,你的玉佩……”
十月腰間有一串玉佩,是用來壓下擺的,并不稀奇。她一低頭,沒看出什么不對來,困惑地問對方:“怎么了?!?p> “是不是掉了一枚?我看這玉佩的制式似乎應(yīng)該是三枚的。”
的確,三枚玉佩用絲線串起來,這是比較常見的一種飾物。畢竟大塊玉佩不是人人可得。這樣三枚玉佩串起的也有好處,可以隨著使用的需要隨意收放。
不過現(xiàn)在十月這串玉佩只剩了兩個。
十月早發(fā)現(xiàn)這點(diǎn)了。只是她記不清什么時候掉的。但兩枚玉佩一樣好用,她便沒有把這串換掉。
十月應(yīng)了一聲,回:“對,是掉了一枚?!?p> “那我們找一找,或許就是剛才那地方掉的?”
“哦,不必了。不是今天掉的。有些日子了?!?p> “如此?!?p> 他點(diǎn)點(diǎn)頭,兩人便往王爺府的后頭來。一路上人來人往,都是婢女或者仆人,他倆裝束相對華麗,就顯得有些扎眼。他在前頭領(lǐng)路,十月緊跟在他身后。仆人們看見了他,就必要也看一眼十月。眼神里說不好有什么,總之讓十月有些羞澀。
“李小姐是不是跟首輔大人家的明悄小姐相熟?”路上,他突然問。
“哦,是??墒恰笔卤粏柕挠行┾Р患胺?,“陳公子怎么會這么問?”
“哦沒什么,只是聽說。我還聽說李小姐喜歡聽書看戲,在眾貴女中間別具一格。在貴女的圈子里,你與首輔大人之女走得算近?!?p> 句句屬實(shí)。十月倍感意外。
“陳公子知道得倒多?!?p> “呵,這些事情其實(shí)也不是什么秘密,稍稍留心就能知道。畢竟我亦與首輔大人有所往來。明悄小姐的堂兄也在軍中任職,平日聊天也能有所耳聞。呵,我說得是不是太多了?!?p> 十月聽了心里感覺怪怪,但嘴上當(dāng)然是說:“不會?!?p> 畢竟他那時候也曾去過相府,或許對明悄曾經(jīng)有意。既然有意,多旁敲側(cè)擊了解一下其習(xí)慣、喜好、交往之類,倒也情理之中。
只是,這樣的“進(jìn)取之心”多少有點(diǎn)兒讓十月有些不喜。她又想起那次與蘭阇茶樓相見,蘭阇說自己對朝堂兩派有所了解,十月都覺過分。
兩人行了一路,從前面院子走到了后面院子,貴女們嬉鬧的聲音已經(jīng)近乎可聞。這些平日里拘束克制的姑娘啊,今晚可是釋放了一把。笑聲之大,怕是要把那些羊脂玉的簾子都給掀開了。
十月有些慚愧,畢竟自己也是這些貴女中的一員。不知道在男人的眼里面,這算不算放浪形骸。
到了兩個院子的交接處,十月停了下來,對陳平洛道了個謝:“多謝陳公子了。前面的路我已認(rèn)得。耽誤陳公子宴飲了?!?p> 陳平洛笑笑:“并不會,其實(shí)先前在前頭院子碰到你,我就是為了躲開宴會。我不喜歡應(yīng)酬,可是今晚又沒辦法。酒水一杯一杯地灌,我喝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好躲了?!?p> 十月笑起來:“不過陳公子就算躲酒宴,也沒失去自己東門尉的本色。在王爺府里也惦記著抓賊?!?p> 說的是他先前喝問十月的事。這讓陳平洛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才在職上任了幾天,居然已經(jīng)養(yǎng)成這樣的習(xí)慣了。不過今晚王府實(shí)在有些亂亂糟糟。朝中大員都聚集此地,其實(shí)怎么加強(qiáng)巡視都不過分。但我在王府里隨便走了些地方,覺得漏洞很大。好些回廊院落都無人駐守。跟禁城根本沒法比較。平日里能湊齊這么多高官的,也就禁城上朝了。唉……”
他的話猛然間提醒了十月。對啊,自己為什么出來的?明悄會不會做什么?郡主會不會出什么事?
她不敢說、不敢確定明悄和郡主有沒有回到宴會的現(xiàn)場。王府之內(nèi)構(gòu)造復(fù)雜,她別說找人了,不把自己走丟就算不錯。
十月咬了咬嘴唇,陳平洛看出些蹊蹺來,問:“怎么了?”
“哦,陳公子說王府防備疏漏,讓我頗有同感。”
“是么?”陳平洛嗅出了這話里不一樣的意味,“李小姐的意思是……”
“前面王爺?shù)脑鹤永锒际歉吖俅髥T,又有陳公子這樣的軍中男子在,就算有什么宵小作亂,一定也能妥善應(yīng)對。但女眷們后邊的院子就不同了。連往來伺候的都是婢女,男仆都少見到幾個。說實(shí)話我從這后院往前院走,一路上看到些生面孔,總覺不安。倘若……”
“倘若什么?”
“哈,這是小女子不情之請——倘若陳公子能帶幾個仆人,把郡主這邊院子各處角落巡視一番,那我們在此宴飲嬉戲,也放心許多?!?p> 陳平洛聞言一怔,旋即扭頭看向郡主院落之中。誠如十月所說,上下伺候的都是婢女。王府的外面巷子里是有人巡視的。只是現(xiàn)在夜?jié)u漸深了,外頭人到底巡視得如何,也是個問題。
他看著十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李小姐說得是。我這就著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