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琉被扶下去時,古荊見楊諸有罷斗的念頭,急道:“耍賴!你們耍賴!分明是一場定勝負,偏生打了兩場,你們的人還受了傷,如果能算平手?三老,不可放過他們?!?p> 這時連好脾氣的蘇全都看不過眼了,面色一沉道:“古荊大人,公子只為救人,還沒算你私吞他千金,殺其手下的帳,你一再挑起爭端,真的要不依不饒嗎?不怕告訴你,滎經(jīng)萬戶如今是我說了算,你再苦苦相逼,那就干脆我們兩地見個真章,我滎經(jīng)萬戶子弟不見得就怕了你?!?p> 楊諸見蘇全動了真火,便道:“縣令大人,不如就此算了吧?!?p> 古荊有了怯意,正要順著話頭罷斗,忽然一聲大喝:“狗官受死!”
只見一群衣衫襤褸,滿是血污,囚犯模樣的人突然從人群后出現(xiàn),為首一人向古荊投來石塊,正中他鼻梁上,當場打得鼻血長流。
“什么人?”楊諸下令將來者攔住,只見為首的囚犯撲通向楊諸跪下,“三老大人,是我啊。”
楊諸看清此人后大吃一驚,“亭長長夫?”
長夫指著古荊哭道:“他……他這個狗官,讓我征集民伕修江堤,為了中飽私囊,他故意讓江堤出險,一下淹死幾百個民伕,每個民伕他扣了六百錢,他就這樣害死人民,掙著絕子絕孫的昧心錢,為了堵我的嘴,還把我投進監(jiān)牢……”
隨著長夫的控訴,其他的囚犯七嘴八舌地控訴起長夫的罪行,一時間古荊成千夫所指,不禁讓胡亥和蘇全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汪平和阿琉在放陳子陵時,順手將其他牢門全打開了,這些被古荊投進的犯人聽說有人來討伐古荊,群情激憤下都要來幫忙。
蘇全只知道古荊不是好人,但聽這么多嚴道本縣人說起他干的壞事,才知道這人居然壞到這個程度。就連楊諸也是首次知道這些事,不由氣得哇哇大叫。
“古荊,這些是也不是?”
古荊徹底慌了,縱然身后有幾個死黨,但此時圍觀者甚眾,他平日貪贓枉法,人們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一下全爆發(fā)出來,一時聲討者如潮而至。
長夫大吼道:“今日我就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殺了這貪官污吏?!?p> 古荊結(jié)結(jié)巴巴,“你們……你們要造反不成?”
如果說這時楊諸還有點猶豫,蘇全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眾人的怒火,他道:“大秦天下已經(jīng)亡了。”
其實天下大亂的消息眾人或多或少均有耳聞,蘇全這句話讓人們吃了定心丸。長夫怒道:“打死他!”
古荊和幾個死黨急忙要跑,但這城里四面八方都是人,只怪他作惡多端,此時惡貫滿盈,向哪跑都被人堵住。
楊諸也不知如何是好,不敢犯眾怒,眼睜睜看他被人群圍住,亂拳齊下,一名縣令就這樣活活在街頭被憤怒的民眾打死了。當人群散開,胡亥看到尸體都被搗得稀爛。
這實在出乎胡亥意料,沒想到事情居然這樣收場,看到事情亂作一團,又看到楊諸站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樣子,上前道:“三老大人,貴縣內(nèi)政我等不宜在場,就此告辭?!?p> 說完領(lǐng)兵離去,讓他們自己收拾殘局。
回到滎經(jīng)的途中,游巨的情緒有些沮喪,對胡亥道:“屬下無能,不敵楊諸,讓公子丟臉,還險些誤了公子大事。”
“勝敗乃兵家常事?!焙サ溃骸爱敃r若不是將軍出戰(zhàn),我還真不知派誰出面。故爾有功無過。只是將軍,天下高手甚眾,以后求戰(zhàn),還得小心謹慎,知己知彼,不可盲目,更要多加強化自己技藝才是。”
游巨行禮,“公子教誨的是?!?p> 胡亥又對阿琉道:“小祭主,多謝你的幫忙。今日之事你居功至偉。”
阿琉傷口疼痛,但仍是勉強笑道:“是公子鴻福齊天,再說最后也是那古荊自多不義,自絕于百姓,阿琉哪有什么功勞?”
胡亥道:“不必過謙,今日之事,各位均有功勞,待回滎經(jīng),將論功行賞?!?p> 眾人一片歡呼,陳子陵也向眾人道謝:“為我一人,有勞諸位,感激不盡?!?p> 忽然只聽馬蹄聲響,遠遠一人追來,大叫:“胡堅公子,蘇全大人請留步。”
胡亥見這人是楊諸身邊一名親信,他捧著一個包袱道:“公子,經(jīng)三老大人查實,那古荊確實貪墨公子錢財,古荊的親信均已交代,此處行金乃公子之物,三老大人有令,如數(shù)奉還。”
胡亥頗感意外,道:“三老大人果乃正義之士,請回稟楊公,他日若是方便,晚輩將再行拜會。”
“三老大人亦有此意,若公子方便,望能一敘?!?p> 親信行禮后回程。胡亥對蘇全道:“大人,你覺得楊諸此舉是何用意?”
蘇全笑道:“這還不簡單,如今嚴道縣內(nèi)大亂,暴民犯起事來,只怕縣里的官員沒一個好下場,想那境內(nèi)能挑起大梁,平息民怨的只有他了。他做這人情,只是不想公子給他添堵罷了。”
游巨也道:“正是。事到如今,楊諸不反也得反了。他雖是宗族大戶,但也從沒經(jīng)歷過這等事。想來只是想多結(jié)些善緣。公子,依我看,干脆我們一不做二不休,這就殺回去,逼他就范,索性將嚴道一并接管過來?!?p> 胡亥不禁心中一動,“可以嗎?只是怕名不正言不順吧?”
陳子陵忽然道:“未必。公子出面可能名頭不正,但我看出來,那楊諸是仡佬人?!?p>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不由望向阿琉,阿琉嚇了一跳,“看我做什么?”
胡亥道:“如今嚴道群龍無首,那楊諸只是個有名望的大戶罷了,未必挑得起這份大梁,就算挑得起,我看他的模樣,也未必肯挑。此時若有官方身份的人接管權(quán)力,說不定他求之不得。既然他是仡佬人,祖上就與夜郎人同宗,若是小祭主出面,說不定會同意權(quán)力交接。”
阿琉對政治之事一竅不通,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我不會啊?!?p> “不用會,你只要同意就行?!标愖恿杲涌诘溃骸皥缘?。愚兄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請把這份功勞讓給我,我愿作名說客,重返嚴道?!?p> 胡亥也覺得他是最合適的人選,道:“哥哥愿意出馬我當然求之不得,但哥哥的傷……”
“不妨事,都是些皮外傷。又不是去打仗,只是當說客罷了?!?p> 胡亥也知道機不可失,當下修書一封,喝道:“井副將何在?”
井上前:“屬下在?!?p> 他遣井副將為信使,帶所有人又殺了個回馬槍,駐扎于城外,由井帶小隊人馬,讓陳子陵換了衣裳,隨他入城求見楊諸。
事情正如眾人所料,楊諸現(xiàn)在焦頭爛額,古荊一死,城內(nèi)發(fā)生暴動,亂民四起,縣令以下官員本就跑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幾個不是跑了就是被亂民打死。倒不是沒人請他出馬主持大局,但他平日不關(guān)心時事,對外界情況一無所知,索性回了家中,緊閉門戶,以防不測。
胡亥等人在城外等候了約半日時間,陳子陵入城后順利見到了楊諸又順利返回。
返回時喜氣洋洋,回報胡亥,“愚兄幸不辱命。”
陳子陵見到楊諸后,告訴他巴郡侯府已然不存在,指望上級是指望不上了,嚴道城內(nèi)又多是少數(shù)邊民,不如由句町小祭主出面主持大局。滎經(jīng)與嚴道又是兄弟縣城,正好借此機會,消彌往日宗教械斗之仇,由小祭主的人馬助嚴道平息混亂,重建嚴道的秩序。
“楊諸一開始還有些猶豫。我便說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即便小祭主填補權(quán)力真空,他仍不失三老和宗族長老之位,而且聯(lián)合蘇全大人以及鄉(xiāng)里父老,保舉他丞史之位。既不用他耗費錢糧,也不用他出動宗族一兵一卒,他這才答應(yīng)下來。此時已通知各宗族長老和大戶中有名望的人物,靜候公子入城?!?p> 聽到他說“公子”而不是“小祭主”,胡亥知道楊諸其實心中有數(shù),清楚胡亥用小祭主的名義來接管權(quán)力只是個由頭罷了。其實亂世之中,地方大戶普遍都不關(guān)心誰在權(quán)力中心,所關(guān)心的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罷了,動的都是明哲保身的念頭。
但這也給胡亥提了個醒,以后若再有這種事,無論如何要給自己找個官方身份,不然以后行事會很不方便。在這邊關(guān)之地多是少數(shù)民族,或許用小祭主的身份還能湊合下,但入了中原就行不通了。
再加上胡亥作為一名穿越者,又不屑于搞宗教儀式忽悠人那一套,比如什么“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雖然有作用,但作為一名后世的唯物主義者,實在接受不了。
為了避嫌,胡亥仍只帶小隊人馬入城,于治所中,果然楊諸已召集當?shù)氐赂咄氐母骷掖髴粼诖说群?。沿途看到城中秩序大亂,打砸搶燒的不在少數(shù),想是當?shù)匕傩辗e怨已久,不少大戶都受了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