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格倫堡（四）

　　誰都知道這場與叛軍的戰(zhàn)斗即將開始，在午飯之后，所有人都開始走上這片戰(zhàn)場。

　　這是阿爾道夫通向格倫堡大路上的一片丘陵，道路就在戰(zhàn)場中央，左右兩側各有一片小山，左側的山遮蔽了道路的視野，行人有時候會很喜歡這樣能夠遮擋陽光的山，不過指揮官們不喜歡，這東西會讓戰(zhàn)爭迷霧嚴重干擾戰(zhàn)略。

　　除此以外的地方都是被青草覆蓋的平地，雙方的軍隊正在道路兩頭的地方展開。

　　卡爾和幾名連長一起正在召開軍略會議，偵察兵不斷把對方的形勢送進營帳，皇帝的指揮已經開始了。

　　“我要長戟兵和長槍兵在弩手身前組成槍陣，劍士在右翼，火槍手在左翼，瑞克禁衛(wèi)自主行動，沿著左側山丘的后方，直插對方的背后，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就從側翼發(fā)起沖鋒?；饦屖忠⒁馔；穑灰`傷。我負責執(zhí)行計劃中最大膽的一部分，剩下的指令都會在戰(zhàn)場上發(fā)出。”

　　“等等，陛下，什么叫最大膽的一部分？我是說，您是打算和對方指揮官決斗還是......”一位連長發(fā)問。

　　“到時候你自然知道，現(xiàn)在不能說，要防止情報走漏?！?p>　　“那我們怎么處理赫爾穆特？”福斯特向皇帝提問，“我可以一槍打碎他的頭?！?p>　　“別那么自信，神射手，就算他老了，他還是個將軍，一顆子彈要不了他的命，你和你的人的主要任務仍然是解決對方的步兵。其他人也一樣，如果在戰(zhàn)場上看到那名將軍，不要動手，也不要向他發(fā)起進攻，我們的目標要放在削減對方的有生力量上?！?p>　　“是，陛下！”

　　“好了，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現(xiàn)在回到你們的人身邊，按照陣型準備開戰(zhàn)?！?p>　　連長們鞠了一躬，出去了。

　　“陛下，老朽能知道您的大膽計劃是什么嗎？”

　　“很抱歉，不行，先生，這是件連我本人都想不到的事情?！笨柊彦N子拎了起來，走出了營帳。

　　“好吧，陛下，祝您好運，我會在這里等著您?！毕戎嗣约旱男▲B，看著皇帝的背影。

　　相較而言，赫爾穆特的部署就要簡單的多了，他不需要和各連長溝通太多，只需要和他們說清楚要對付誰就是了。

　　“都看清楚！身穿金甲的就是皇帝本人，拿下他的腦袋，賞金一萬，拿下瑞克禁衛(wèi)，一人一百，其他軍官一人兩百！想要榮華富貴的，都跟我上！”赫爾穆特的演說并不算華麗，但對雇傭兵部隊來說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一整支連隊的收入往往只有每個月一百多一點，有時候甚至不到一百金幣，而分到每個士兵手中，能一個人拿到一枚金幣的，要么是這位連長很清廉，要么就是這支連隊有著卓越的戰(zhàn)功。大多數帝國士兵的工資每個月只有幾十銀幣，這足以滿足一個三口之家兩個月的生活。

　　現(xiàn)在你擊殺對面一個人，就能拿到你本來要花上十年才能賺到的工資，這筆財富的激勵程度可想而知。盡管大多數，都不來自赫爾穆特本人的存款，加上他并不認為有多少能夠兌現(xiàn)的。絕大多數勇敢到能得到獎金的人都不會活到戰(zhàn)斗之后，然而作為撫恤金，這些錢又太多了，就會被以各種理由收回到上面的錢包里?；蛘哌@些戰(zhàn)功被指揮官本人拿下，那就更不用發(fā)出去了。只要正正好好讓士兵們看到有獎勵，而獎勵這一次還沒降臨到自己頭上，就是最好的程度了。

　　赫爾穆特了解雇傭兵的花花腸子，也了解他們的實力，只有他手下老練的私人軍隊才對這番話語無動于衷。

　　卡爾皇帝又一次站在軍隊最前方，他面朝著這些士兵們，手里高舉著戰(zhàn)錘。

　　“這些叛軍奪走了屬于我們的土地，欺辱我們的朋友與親人?！?p>　　“他們自認為自己是瑞克領真正的主人，而我們要讓他們知道為什么瑞克領如此多年都一直被其他人所畏懼！瑞克領的軍人和她的主人，又是憑借什么保護著她！跟我來，忠誠的人們，為了西格瑪！保衛(wèi)瑞克領！”卡爾轉過身，開始向前走。

　　“為了西格瑪！保衛(wèi)瑞克領！”士兵們也跟隨著他，瑞克禁衛(wèi)們也開始了迂回。

　　赫爾穆特絕對是老眼昏花，他居然不曾注意到那些在陽光下反光的全身板甲和重裝戰(zhàn)馬，就這么看著瑞克禁衛(wèi)們從一側消失。

　　兩邊正在互相靠近著，皇帝一個人走在最前方，領著來自阿爾道夫的士兵們。

　　赫爾穆特的人顯然還是要占優(yōu)勢，他們的劍士與長槍兵都是皇帝的兩倍，而弩手的數量也遠遠超過皇帝。這不是個好消息，皇帝手下的人只有他自己和瑞克禁衛(wèi)的盔甲足以擋住弩箭，其他人必須依靠盾牌，否則就會被箭雨射得傷亡慘重。

　　一段時間后，兩方都意識到了距離。

　　都停下了步伐，皇帝下令弩手先前進到自己的身后，準備射擊。

　　第一輪齊射擊倒了最前面的一些沒盾牌的雇傭兵，他們倒在地上慘叫了一陣子，而雇傭兵的弩手也開始向前，回敬了一輪射擊?；实鄣腻笫值瓜铝舜蠹s二十人，但他們很快就被身后的其他步兵拖到了后面。

　　“好，可以了！弩手后撤！”

　　弩手們跑回到了長槍兵身后，等著近距離戰(zhàn)斗時從戰(zhàn)友的頭頂上提供支援。

　　但皇帝卻不命令長槍兵們前進，而是自己一個人往前走著。

　　雇傭兵們向著他射擊，精良的板甲讓皇帝安然地向前走了幾十步，甚至已經脫離了自己大部隊的掌控。

　　“陛下！請回來！太遠了！”身后的士兵們喊著。

　　而卡爾不為所動，依然一個人向著對方前進。

　　這是愚蠢的自殺行為，把最重要的人完全暴露在對方面前，對方頃刻間就能把他包圍起來。

　　赫爾穆特看了一會兒，也不打算向前進攻，他知道這里面絕對有詐，小皇帝再蠢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可他的手下們不這么想，一萬枚金幣的誘惑實在太大，雇傭兵們從自己的弩手同伴身后沖出，爭先恐后地要把皇帝的頭砍下來。

　　“停下！停下！別著了他的道！停下??！”赫爾穆特看著自己身邊不受控制的傭兵，喊著。

　　“大人，趁勢進攻吧，我們攔不住的！”一位自己的士兵向他喊。

　　“可惡！這些不要命的豬頭！”赫爾穆特把自己的劍拔出來，領著自己的私兵也加入了對皇帝軍隊的大規(guī)模沖鋒。

　　自己開始后悔了，這戰(zhàn)前宣言確實喊得不合格，士氣失控了，現(xiàn)在這些家伙已經開始擅自行動了。

　　皇帝看著排山倒海一樣，打算搶飯吃的雇傭兵。先是停下了腳步，看了一會兒，然后故意打了個哈欠，招了招手。

　　接著，皇帝轉身逃向了自己人的一側，速度比向對面走的時候快太多了，那看起來就是畏懼和恐懼帶來的逃竄。這讓傭兵們更高興了，也加了速沖向了皇帝，他們都開始自認要比一個臨陣脫逃的皇帝強上不少。自己嘴里還高喊著：“打倒偽帝！”之類笑話一樣的口號。

　　皇帝在自己軍隊的五十米左右急轉身，把錘子握在身前。

　　“來吧！”怒吼一聲，在雇傭兵們還沒反應過來時，沖進了對方陣中。

　　一聲驚雷打斷了他們的沖鋒，皇帝一個人沖進了他們幾百人中。這一聲戰(zhàn)吼讓最前面的一些人暫時失去了神智，被皇帝的戰(zhàn)錘連兵器和頭顱一并打碎倒在地上。

　　“開火！沒有盾牌的一側沖著我們！開火！”福斯特的火槍手連從左翼開始了射擊，雇傭兵們的右側身子朝著他們，剛好能把所有子彈都吃下去。他們的牙齒和鮮血撒在地上，另一種意義上的彈無虛發(fā)正吞噬著這些貪婪者的生命。

　　“沖鋒！跟著皇帝！”劍士們從右翼頂了上來，把沒有準備的側翼突破了。

　　雇傭兵們一瞬之間陷入了劣勢，他們被子彈和長劍擠進了一個無法輕易撤離的小空間里。但是正面仍然只有皇帝一人，他還沒命令身后的長槍兵們壓進來。

　　“斬了偽帝！”雇傭兵中的軍官們大喊著。赫爾穆特也清楚，現(xiàn)在要是轉身逃跑，已經靠的這么近，必定會留下重大的傷亡，還不如向前進攻，眼前只有一人，也許還能突破。

　　不過皇帝的表現(xiàn)讓他大開眼界，戰(zhàn)錘在皇帝手中就像是金屬的旋風，被卷入的人馬上就被砸倒在地，長槍的槍桿被砸斷，長劍的劍身被砸碎。這一柄錘子和皇帝自身的武功讓他也成了難以逾越的屏障。

　　沖過去也沒有什么用處，那些長槍兵會讓一兩個孤單的士兵變成篩子。

　　身后的山脊上吹響了號角，是瑞克禁衛(wèi)。

　　赫爾穆特原本正在找他們呢，他還以為他們應該在皇帝的身后，沒想過有一位皇帝敢讓禁衛(wèi)軍跑這么遠，還獨自上前迎戰(zhàn)。

　　他是留了一隊自己的士兵在后方保護弩手的，不過禁衛(wèi)們從槍陣的側翼沖進了這一隊長槍兵中，直接沖垮了陣線。長槍兵們潰散之后，兩隊弩手也沒逃過悲慘的命運。

　　霍伊把陣型拉得很窄，是為了增強沖鋒的威力，如果第一次沒能打退槍兵，禁衛(wèi)們就會被纏住，這么近距離的射擊，弩手也有可能打下幾個來。

　　弩手們沒有長桿武器，劍沒拔出來就已經被撞翻。

　　瑞克禁衛(wèi)們從左側的山后沖出來，踩扁了在遠處射擊的弩手。下一個目標自然就是此處亂戰(zhàn)的后側，把雇傭兵們從各方向一起碾碎。赫爾穆特看完身后這一幕，必須馬上作出決定，想辦法扭轉戰(zhàn)局。

　　赫爾穆特清楚戰(zhàn)局的要點，親自沖到了皇帝面前，人數優(yōu)勢暫時還沒丟，光是劍士和火槍手還不能擊退他，他們還能支撐一陣子。

　　“哦？老將要親自出馬了嗎？”皇帝打飛了又一個自不量力的雇傭兵。

　　“對，卡爾，小子，我親自來和你戰(zhàn)斗?！焙諣柲绿匕讯芘婆e在身前，劍鋒藏在盾牌后面，和卡爾對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