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雙兒女

　　劉興福夫妻雖然靠小生意掙了一點錢，卻苦了一雙兒女。

　　劉老漢夫妻對老幺兒的呵護從未掖著藏著，分家就是最好的證明，老幺兒劉興財分了一半的家產(chǎn)，父母還成為他的保姆傭人。

　　此時劉興財已經(jīng)成了家有了孩子，老婆桂翠蘭也是鎮(zhèn)上的姑娘。

　　她濃眉大眼，高鼻梁，大馬臉，嘴巴有點大，一米七的身高配上長長的臉蛋顯得高挑有氣質。

　　但是她為人尖酸刻薄，摳門計較，殷勤勢力。出門時對外人總是笑臉相迎，顯得和氣熱絡，回到家時馬臉拉得老長，好像家里人欠她幾萬塊錢似的，劉興財被他管得很嚴，叫站著絕不敢坐著。

　　過門后不久桂翠蘭就經(jīng)常和大嫂吵得天翻地覆。他們兩家連在一起，分家時老大分到牛舍和連著牛舍的一格房屋，另立了門戶。

　　一開始兩家人相安無事，牛都是共同關在老大家的牛舍里?？衫先眿D娶進門后兩家經(jīng)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老大媳婦一生氣就不讓老三家把牛關在自己家的牛舍里，老三媳婦在兩家中間隔了個柵欄，另外開了一條道路，兩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面對不和氣的兩個媳婦，劉老漢只能搖頭嘆息后在自己家房屋旁邊的空地上重新蓋了個牛舍。

　　老大老三家吵得最兇的時候劉興福去讓父母搬來和自己住，他希望兩老來給他喂豬看孩子。

　　可兩老搖搖頭，他們明知道老二夫妻人好心好，和他們生活既輕松又幸福！可他們就是喜歡老幺兒，護著老幺兒，苦點累點他們都愿意和老三生活在一起。

　　劉興福夫妻去趕集時帶著兩個孩子實在不方便，小的要吃奶只能背著去，大的留給父母帶過一次后孩子就死活不去了，她說三嬸會罵她，沒辦法夫妻倆趕集時天晴下雨都要帶著孩子一起去。

　　坐拖拉機的時候確實辛苦，又吵又顛又冷。天晴的時候還好些，下雨時娘母三人蹲在拖拉機的貨箱里縮著身子頂著油布，衣服經(jīng)常被雨水打濕，那個時候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兒女，小鳳就會抱緊他們，眼角流出淚花來。

　　村里人只看到劉興福家越來越富有，卻看不到他們背后的努力和心酸，他們掙點錢也很不容易。

　　直到他們家買了汽車后日子才好過了一點，他們在也不用害怕下雨了，因為駕駛室前排的位置永遠屬于他們家，只是早出晚歸依然沒有改變。

　　大女兒劉云玉很聰明，小小年紀就能吃苦，她也知道父母的辛苦，她一直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父母，坐在拖拉機上下雨的情景她一直記得。

　　小兒子就好過多了，坐拖拉機時他還背著，沒有記憶。等他擁有記憶時他只記得他們家一直是開著汽車去趕集的，沒有開過拖拉機。

　　夫妻倆對兒子可能有一點點歉意，或許是因為天生的疼愛，所以一直對他很好，一到街上就怕他餓著，不是包子就是油條伺候，像養(yǎng)一個小少爺。

　　姐姐劉云玉從小活潑可愛，她很喜歡自己家的汽車，很喜歡坐駕駛室，駕駛室里可是黃金位置，前排永遠是屬于他們家的，沒人敢爭奪。后排就是趕集商販的，他們經(jīng)常你爭我搶，搶到位置的就心里美滋滋的坐下，搶不到位置的就垂頭喪氣的爬上貨箱。

　　看著爭座位的人們，劉云玉感覺很好玩，同時覺得很驕傲，因為沒人搶她位置，她覺得自己像個千金大小姐。

　　后來她感覺到了村民們淳樸善良的一面，有老人和孕婦去趕集賣家里自產(chǎn)的東西時大家都會讓出位置給他們坐。劉云玉看了很感動，她也學著大人的樣子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別人，自己爬到貨廂上。

　　貨箱上的人都很喜歡她，對她又笑又殷勤的讓道，她覺得自己更像小公主，從此她愛和大家一起擠在貨箱上。

　　劉云玉雖然才大弟弟兩歲多，卻是家里的小幫手，五歲時她就能幫忙喂豬喂雞，六歲時就會燒火做飯，洗衣服打豬草。弟弟劉云富就沒法和她比了。

　　他們村子里有所土坯房學校，三個教室三個班，三個年級和三位老師，每位老師負責一個年級。

　　學校在村子的東南邊，離大路不遠，路口有戶人家，是村里的小賣部。

　　連接大路和學校的是一條兩米多寬的土路，有六七十米長，路面是向上的小斜坡，越來越高過兩邊的水溝和土地，下雨時不會有積水。

　　土路盡頭是塊小空地，空地上方蓋了間小磚房，這間房屋是八十年代中期才加蓋的老師宿舍和做飯的地方。

　　宿舍后面是小山坡，左邊是村里的土地，用柵欄隔著，右邊是一排土坯大瓦房，有三扇木門，這就是柳葉村學校的教室。

　　教室前面是水泥澆灌的操場，比宿舍前面的土場略高幾十厘米，操場上面空無一物。操場長度和教室長度一樣，只是寬比教室略寬。

　　教室對面的操場邊砌了一排花臺，花臺的正中央澆灌著一個紅旗臺，紅旗就在臺子的旗桿上飄舞。

　　花臺的后面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地埂，下面是村民的土地。

　　操場的右邊有半米多高的小坎，下面是老師開墾的幾分地，里面種著蔬菜。地中央有兩條小道各通往男女廁所，幾個石階連接著操場和去廁所的小道。

　　教室前面的水泥操場是孩子們下課時跳皮筋，踢毽子，抓石子，滾鐵環(huán)，做游戲的樂園。而老師宿舍前的土場是孩子們玩彈珠，打陀螺的樂園。

　　柳葉村小學供柳葉村和柳葉村附近的三四個村莊的小孩就讀一至三年級，四年級時就要升學到村委會的學校去就讀，村委會離柳葉村有五六里地遠。

　　轉眼小玉七歲了，母親把她帶到村里的學校領了新書，劉云玉踏上了學習的征程。

　　由于趕集時母親教過她算術，她半年前就開始替父母收錢了，小玉的數(shù)學學得很輕松，語文稍微學得有些吃力。

　　父母忙著趕集賺錢，小玉上學后就變得很獨立。中午飯自己回家煮面條或者炒飯吃，晚上放學后要打豬草、喂雞、喂豬和做飯，她經(jīng)常忙得不可開交，大汗淋漓。

　　這都是被現(xiàn)實逼迫的，買了汽車后父母一個星期趕五條街，其余兩天父親還要去拉貨。買了汽車后劉興福把牛賣了，土地交給大哥和父親種。

　　讀書后小玉每個星期天都要跟隨父母去趕集買貨，她已經(jīng)成為家里的小幫手。

　　由于很小就跟著父母去趕集，小玉對算賬耳濡目染。四歲她跟著母親學數(shù)數(shù)，五歲時已經(jīng)會加減法，六歲時就能識別錢的真假，六歲半時母親把收錢的重任交給她，因為生意太忙時馬金鳳負責稱稱算賬，讓小玉負責找錢就事半功倍了。

　　記得小玉第一次收錢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那時生意不怎么忙母親就把錢包交給她挎著，自己去上廁所了。

　　一個顧客來買花生，劉興福稱了三塊六錢的花生給顧客，顧客掏出十塊錢來，劉云玉搶在父親前面接過錢，然后辨別一下真?zhèn)伟彦X放入錢包，迅速從錢包中數(shù)出六塊四毛錢遞給客人?？腿诵χ鴶?shù)了下錢說道：“不得了??！小小年紀竟然會算賬了?！眲⑴d福聽了很高興。

　　很快又來了一個顧客買了四塊五錢的香蕉，客人也是拿出一張十塊的鈔票，小玉也是驗驗錢后找了客人五塊五。

　　然后一起來了三個顧客買東西，第一個買了六塊錢的，他給了小玉零錢。

　　第二個看收錢的是小孩，掏出一張十塊錢的假鈔，他買了五塊錢的花生，小玉接過錢摸了摸，看了看，然后把錢還給客人說道：“叔叔，換一張錢吧！這錢不能用?！?p>　　那人聽后笑道：“這錢怎么不能用了？我的錢也是剛買東西時別人找的?！?p>　　劉興福聽后放下手中的稱說道：“讓我看看！”小玉把錢遞給父親。劉興?？戳丝凑f道：“大哥，這錢真不能用，還是換一張吧！”

　　那人接過錢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說道：“奇怪，是什么時候弄了一張這樣的錢?！比缓髽O不情愿的換了一張。

　　等客人走完后劉興福輕輕的捏了捏女兒的臉蛋笑道：“小樣，竟然能認錢了！”

　　就這樣父母把收錢的工作交給了小玉，那時她才六歲半。

　　相比姐姐的聰明能干，弟弟顯然過得太幸福。他三四歲了還在母親的背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活像個小少爺。

　　姐姐長相隨父親，很瘦，皮膚有點黑，高鼻梁，大眼睛，兩片薄唇，鵝蛋臉，長得很是俊俏。

　　而弟弟長相隨母親，皮膚很白，五官很端正，典型漂亮的蘋果臉，讓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由于營養(yǎng)好，劉云富從小白白胖胖，這還真隨了他的名字，是個富貴之人。

　　從小有姐姐和父母的愛護，劉云富什么都不會做，只會吃和玩。父母帶著他做生意是個麻煩是個累贅，只好六歲不到就送他去學?；烊兆樱玫氖墙憬阕x過的舊書，年齡不到的孩子學校是不收的，就算收下了也領不到新書。

　　他在學校老師上課他睡覺，下課鈴一響就飛跑到學校路口的那家小賣部。趙小虎等幾個學校最調皮的學生跟著他，劉云富毫不吝嗇的分給他們自己買的糖果，那些人仿佛成了他的保鏢，一個個圍著他獻殷勤，劉云富沾上趙小虎的光后就沒有人敢欺負他。

　　老師明白劉興福夫妻送劉云富來學校是混日子的，可他們夫妻又請客吃飯又送禮，而且還交了學費，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交給劉云富一些知識，好讓他的父母高興高興。

　　可劉云富實在太笨，老師怎么教怎么罵都學不會，只會哇哇大哭，最后老師放棄了這個想法，任由他在學校里瞎混。

　　放學后劉云富就跟隨村里的大同學彈彈珠，打陀螺，去山上掏鳥窩，下小溪抓魚，玩得不亦樂乎，從此父母想見到他都有些困難。

　　兩姐弟就是這樣，一個聰明能干，一個貪玩懶惰，他們的人生軌道就由此注定分往兩個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