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章 橋上有人言
逝水河最繁華之處,有一座早些年修的石橋。
石橋橫貫逝水河兩岸,是平日里兩岸居民過橋辦事的必經(jīng)之處。
逝水河那一日的巨變,死傷數(shù)百人,事情已經(jīng)過去好些天了,官府沒有最新的公告,那個怪物也不知所蹤。
兩岸倒塌的亭臺樓閣,滿地的垃圾還沒有清理完畢,被那天的事情嚇得不輕的青陽城居民,就算膽子大的也不敢來這逝水河那天出事的地方晃蕩轉(zhuǎn)悠。
河上游船更是從那天之后不見蹤影,必須經(jīng)過逝水河的船只,也不得不臨時改變航道,繞遠(yuǎn)路去北陽王朝都城。
許景良這些天沒怎么睡好,作為青陽城的父母官,就算是身邊躺著的是剛?cè)⒌拇蠹议|秀,心思也全然不在身邊之人身上。
好多年了,逝水河怎么就突然冒出了怪物,不早不晚的,偏偏是自己任上;原本想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在這青陽城當(dāng)幾年城主,四十歲剛出頭的他也有足夠的資本熬下去,過幾年去涼州謀個小官,也比在這小小青陽城強。
朝中上書之人頗多,言官也四處煽風(fēng)點火,讓他這個朝中無大腿,家室也沒多么顯赫的小官坐臥難安。
頂頭上司涼州刺史,音信全無,自己的文書去了好幾封,未見回應(yīng)。
更高的當(dāng)朝圣上,他個小官哪有那本事直達(dá)天聽。
按照往年的慣例,五六月的時候都要在這逝水河祭祀河神,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涼州刺史也曾明言,此乃先皇陛下定下的慣例,要他務(wù)必親自籌辦。
許景良不敢怠慢,一旦逝水河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他都會帶著名貴的珍禽異獸,靈芝草藥之類很不尋常的東西祭祀河神。
說來也奇怪,其他地方也有祭祀河神的習(xí)俗,可從未聽說過哪里的地方有祭祀珍禽異獸,靈芝人參之類的價值千金之物。
自己的前任什么都沒說,問過當(dāng)?shù)氐墓賳T也說不知道。
上司那邊不敢問,許景良也只好稀里糊涂的遵循圣意,反正花費的錢也不是他自己出。
有時候他也挺心疼在祭祀河神上的花費,甚至比一年之中整個青陽城預(yù)算花費還要多,奈何圣意如此,當(dāng)下官的照辦就是。
幾十個衙門差役,將一車一車的東西倒進(jìn)逝水河,珍禽異獸,靈芝草藥皆有。
站在橋上的許景良嘆了一聲,年年祭祀,時時祭祀到底有什么用?
前些天怪物出沒,河神保佑了嗎?
帶著滿腹牢騷,許景良轉(zhuǎn)身往回走,一路上都在祈禱著千萬別再出事了。
許景良離開沒多久,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男人,在橋邊持劍而立,目光所及之處便是腳下水流不息的逝水河。
“我知道你在?!敝車諢o一人,也不知道他對誰說話。
無人,卻有聲音從河底傳出,不是人聲,更像是某種不知名的野獸的聲音:“你終于來了?!?p> “青陽城被你攪得天翻地覆,不來不行啊?!敝心晡氖亢鸵粋€老朋友說話那般,并無復(fù)雜的機鋒暗藏,或是激烈的情緒一聽便知。
“三十年了,韓士卿,我要的東西呢?”河底的聲音忽然發(fā)怒。
“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一直在盡心盡力的尋找,只是天下之大,就算是我?guī)煾杆先思蚁墒派欤鳛樗耐降?,依然沒有忘記當(dāng)年的承諾,這些年來也在不斷尋找。只是一無所獲,你應(yīng)該明白,不是我們不想,而是求而不得?!?p> 那個聲音開始變得暴躁:“韓士卿,我給了你們?nèi)陼r間,夠久遠(yuǎn)了;可是你們至今沒有拿來我想要的東西,你們的話我不會再信了;那一日逝水河數(shù)百人喪生之事,便是警告;接下來若是得不到你們肯定的回答,或者將那件東西送到我面前,當(dāng)年的協(xié)議就不存在了?!?p> “你這是強人所難。”
“也好過你謊話連篇,不守信用?!?p> 韓士卿無言以對。
不是沒說話,也不是口才不夠伶俐,而是那聲音說的是事實,三十年了,依然沒有兌現(xiàn)當(dāng)年的承諾,就算是換個立場,韓士卿也能理解那個聲音此時的憤怒。
“你想魚死網(wǎng)破,這對雙方都不是好事?!表n士卿緩了緩語氣,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就算到了最后一步他也不會輕易撕破臉皮。
“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覺得,合作雙贏遠(yuǎn)比對抗更符合我們雙方的利益?!?p> “一個有明確期限的承諾你們給的了嗎?回答我?!焙拥椎穆曇?,爆喝一聲,整個江心都在翻滾著波濤。
“我說了,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苯o不了這種話,韓士卿說不出口,明顯的緩兵之計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那就不用談了。”
自知任何話似乎都不管用的韓士卿,不得已說了最后一句:“我們彼此需要,再給我們點時間?!?p> 那個聲音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動靜。
韓士卿焦急的喊了一聲:“等一下,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天在逝水河一掌之下十里開天門,將你震飛的那個年輕人是誰嗎?”
“誰?”良久,那個聲音終于又開口了。
“北陽王朝之人?!?p> “韓士卿,你欺我是三歲小兒嗎?想用此人壓我。我看未必吧,此人雖是北陽王朝之人,但你真以為他會站在你們這邊嗎?”
“人性說復(fù)雜也復(fù)雜,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欲望二字。金銀珠寶,美女佳人,天下奇珍,還是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北陽王朝都給的起?!?p> 那聲音哈哈一笑,震動整個河面無數(shù)道波紋綿延開來:“此人我略有耳聞,他身上的疑點怕是你這個北陽王朝的當(dāng)朝紅人也無法想象的。實話告訴你,此人那天那一掌是無意中逼出來的,他的實力可以忽略不計。韓士卿,要說到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難道不是你們北陽王朝這一百年來都求而不得的嗎?那東西正好在我手上。要說欲望,要說收買人心,你北陽王朝的哪一件東西又比得了?”
“你……”韓士卿今日第一次真正的無言以對。
“韓士卿,你會為你今日之言付出代價的。”聲音消失,河面也跟著歸于平靜。
韓士卿沒有再去徒勞的喊一聲,他知道那是枉然。
談判不成,事情有點麻煩了。
那怪物乃是修行兩千年的青木蛟,若不是三十年前的一場意外,也不至于讓它至今依然在這北陽王朝的小小逝水河里游弋。
縱然北陽王朝背后有強大的宗門,宗門出手,此青木蛟豈能算得上威脅;然而,那個綿延百年的難言之隱,注定讓北陽王朝永遠(yuǎn)不會讓宗門插手此事。
韓士卿抬頭望天,復(fù)又看向青陽城的方向。
難道真要靠著那個年輕人解此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