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冷場

　　車子開到門口停下江喬才發(fā)現(xiàn)是H大的學(xué)生活動中心。她一愣，恍惚想起來魏奕城跟安雯認(rèn)識，心里竟然有些慌張，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出現(xiàn)在她眼前似的。她定神，伸手?jǐn)n了攏臉頰兩側(cè)散落下來的碎發(fā)，才牽著Belle的手往里走。

　　安雯取下墨鏡放進包里，說：“今年主辦方專門租了H大的活動中心來辦，估計待會來看的人也會比較多，Belle可別緊張哦?！?p>　　江喬感覺到Belle小小的手里冒出汗來，稍微用力握了一把，笑著跟她說：“沒關(guān)系，別看底下的人就好，其實人多人少都一樣?！?p>　　時間還很早，沒有觀眾來，只看到一些來參賽的小朋友被一大群親友們圍著，每個人臉上都喜笑顏開，各種加油打氣的聲音不絕于耳，這種時候，哪怕是七大姑八大姨都要來摻和一腳，“人海戰(zhàn)術(shù)”果然什么時候都不過時。

　　剛進門就有工作人員過來領(lǐng)她們?nèi)ズ笈_，Belle怕生，死活不肯留在那里化妝，安雯勸了她半天也不管用，最后只好抱歉地跟化妝師說孩子實在不愿意，就不畫了吧。好在Belle底子好，皮膚又白皙又光滑，不化妝都是妥妥的洋娃娃，又挑了一件公主蓬蓬裙，更是無比可愛。

　　到家屬區(qū)落座，人開始慢慢多起來，身旁的親友團們熱鬧不斷，她們這邊就顯得冷清很多。江喬輕聲對Belle說：“譜子帶來了吧，都記熟了沒？你可以在心里回想一下，這樣到時候就不會一緊張給忘了?！?p>　　安雯也說：“媽媽和姐姐都在這陪著你呢，沒什么好怕的，待會結(jié)束了帶你去吃好吃的。”

　　Belle從她的小背包里拿出樂譜來，攥著紙皺著眉頭就看起來，江喬被她萌笑了：“不用這么認(rèn)真地看呀，你放松一點就好，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相信自己就行！”

　　這時候安雯接了個電話，站起身來朝入口處張望，然后回過頭來朝她笑：“魏奕城來了。”

　　江喬一愣，雖然從沒跟她說過自己喜歡的人是誰，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吧，本來也沒想藏著掖著，倒也不覺得難為情。抬頭看過去，正好看見魏奕城沿著走廊朝這邊走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魏奕城眼神掃過來，她忙低下頭去，裝作跟Belle說話的樣子，輕輕地咬了咬嘴唇。不管見過多少次，下一次見到還是會忍不住緊張，簡直是魔怔了?？此麄円呀?jīng)走到跟前了，才抬起頭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跟在后面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小麥色皮膚，高大的身材穿著西裝正合適，五官也很立體，跟魏奕城長得有些神似，看上去紳士又溫和。

　　安雯向他介紹著：“這是江喬，Belle的鋼琴老師，”又轉(zhuǎn)過來跟她說，“這位是魏昂?！?p>　　一旁的魏奕城補充道：“是我叔叔?！?p>　　她這才看了他一眼，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衛(wèi)衣搭配一條寬松的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又有活力。她朝魏昂打招呼，露出好孩子慣有的明媚笑容：“叔叔好?！?p>　　魏昂微笑著朝她點頭：“你好，我聽安雯說起過你，“又看向魏奕城，”你們倆認(rèn)識？”

　　“對，高中校友。”

　　比賽馬上要開始了，觀眾席幾乎坐滿了，陸續(xù)有領(lǐng)導(dǎo)落座。安雯忙叫他們都坐下，不要再擋著后面的人了。

　　只有她們?nèi)齻€人在的時候是Belle坐在中間，現(xiàn)在座位少，只有安雯和江喬旁邊各有一個空座位，魏奕城理所當(dāng)然地走到她旁邊坐下。經(jīng)過她的時候，衣服上淡淡的香氣飄過來，江喬抿了抿嘴唇，兩只手緊緊絞在一起。

　　“昨天晚上沒喝多吧?！彼f，用的是陳述句，語氣平靜的不像話，可能只是看氣氛尷尬，想著要說句話罷了。

　　“沒有，一瓶啤酒而已?！彼卮稹?p>　　“你......”他似乎是想問些什么，欲言又止。

　　“什么？”江喬快速轉(zhuǎn)頭看他，目光在燈的照耀下卻顯得格外很犀利。

　　他卻轉(zhuǎn)頭看著臺上的主持人：“沒什么，看比賽吧。”

　　她突然就泄了氣，她每次的謹(jǐn)小慎微，步步為營不過是不想在他面前有任何可笑的失態(tài)罷了，在他的云淡風(fēng)輕下卻顯得卑微又可憐。

　　她其實常常怪自己性格懦弱，從小習(xí)慣在跟別人相處時三思而后行，會害怕不被人喜歡，害怕被誤解。后來長大了，她才慢慢嘗試去更多地關(guān)注自己的內(nèi)心，不愿意再為了別人的看法而小心翼翼，于是將自己裝在一個冷僻的殼子里，用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來抵抗內(nèi)心對他人看法的執(zhí)著。堅持了這么多年的面具，一遇到他就被撕得稀碎，她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又開始作祟。

　　Belle是17號，前面的選手陸續(xù)上場，有發(fā)揮非常出色的，也有中途忘了譜子，打亂節(jié)奏最后甚至彈不下去的，大家偶爾小聲地交談幾句。江喬一直賭氣似的不做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些什么，心里只覺得有種無力感。為什么昨天晚要上嘴抽問一句他前女友的事呢？

　　15號表演完，Belle得去后臺候場了。本來說好安雯陪她去，她卻臨時反悔了，非要江喬去。江喬只好牽著她去后臺，沒想到魏奕城也跟了上來。在椅子上坐下來，她問Belle：“緊張嗎？”

　　她嘟著嘴點頭，后臺開了暖氣，額頭上都冒出細(xì)細(xì)的汗珠來。江喬想要拿紙幫她擦一下，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卻發(fā)現(xiàn)沒帶，包也被擱在座位上了。剛準(zhǔn)備找工作人員要一張，魏奕城碰了碰她的胳膊，遞過來一張紙。她接過來，說了聲謝謝，依舊沒看他。

　　Belle馬上要上場了，江喬蹲下來抱著她說：“你就當(dāng)?shù)紫碌氖且蝗耗⒐骄托辛耍ε戮蛣e看下面，深呼吸，加油！”

　　魏奕城也蹲下來摸摸她的頭說：“姐姐說的對，我們Belle最棒了，我很期待看你的表演哦！”

　　小姑娘握緊拳頭鄭重地點點頭，便跟著工作人員上臺了。和魏奕城并排靠在墻上微笑著看她小小的身影，江喬突然覺得他們倆現(xiàn)在就像一對年輕的父母，心里有種自家女兒長大了的欣慰感。想起剛剛魏奕城和Belle說話時輕聲細(xì)語的樣子，以后如果他有了孩兒一定會是個很溫柔稱職的爸爸吧。

　　他們站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觀眾席，她轉(zhuǎn)頭看Belle上臺的時候與安雯四目相對，后者朝她燦爛地笑著，身旁的魏昂正低頭看著她，雖然離得遠(yuǎn)，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喬卻能敏銳地感覺到兩個人之間不一般的氣氛。

　　“你今天心情不好？”魏奕城突然問。

　　她愣了一下：“為什么這么說？”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今天話挺少?！?p>　　她歪頭輕笑了一聲：“我本來話就很少?！?p>　　不過是跟你在一起害怕冷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