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淼淼斗志滿滿地點點頭,心里默默演示了一遍等會兒要說的話,確認(rèn)無誤后才轉(zhuǎn)向蘇木,說道:“蘇木,我吃得好撐啊,肚子難受,你陪我去外面散散步吧?”
蘇木喝茶的手一頓,看了她一眼,還沒說話,一旁的穆文十分積極地站了起來,“我陪你去,正好我也吃得有點多?!?p> 阿鳳見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急忙站起來繞過李氏,將穆文又按坐在凳子上,“你就別去了,我們一起陪我姐在院子里乘涼吧?!?p> 穆文自然不依,“嫂嫂有你陪著不就行了,我還是陪淼淼去散步吧?!?p> 阿鳳咬牙,死死摁住不斷掙扎的穆文,用眼神威脅他:“你要是出去了,我姐要是磕著碰著了,或是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辦?我一個弱女子,背不起抱不動的,難道你要讓其他外男來背嗎?小心到時候你哥罰你在書房念半年的古書!”
穆文看了看李氏,的確是有些不放心,但另一邊放任穆淼淼和蘇木單獨相處,他更是不放心。一時間左右為難。
阿鳳不理會他的糾結(jié)猶豫,手上用力死死壓制住穆文,沖穆淼淼擠眉弄眼的使眼色,示意她趕快走。
穆淼淼見狀也顧不上蘇木還沒有同意,拉著他的袖子就把人往外面拽,“哎呀,我肚子好難受啊,我們快出去走走,快走?!?p> 蘇木任由她拉著自己,心里哀嘆奪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方才她與阿鳳的一番動作和眼神交流他盡收眼底,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里開始尋思著措辭。
待會兒得說得委婉一些,但也不能太含蓄,既要保護(hù)她的自尊心,也要打消她對自己的念頭。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否則以她的脾氣,就真的是收不了場了。
他得仔細(xì)想想,該怎么把握好這個度。
一向淡定從容,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蘇木一時間竟有些為難。
······
穆淼淼拉著蘇木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黑了。
莊子不遠(yuǎn)處有一片小池塘,隱隱有蛙鳴傳來。中間要穿過一片桃林,每間隔一段路,就有一盞微紅的小燈籠被掛在果樹上。
“我們?nèi)コ靥聊沁吙纯窗??”穆淼淼詢問蘇木。
蘇木看了看通往池塘的那條小路,倒是還算寬敞,不至于擠著走,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山上的氣候不比山下,果子要成熟得晚一些,一個個粉白中還帶著青綠的桃子擠擠挨挨地掛在樹上,在紅燈籠的映襯下頗有些嬌羞。
穆淼淼小心一低頭,避開頭頂那顆沉甸甸地壓在枝頭的桃子,回身輕輕摸了摸,小聲說道:“嘿嘿,過幾天等你長大了,就來吃了你!”
她明明是對著樹上的桃兒嘀嘀咕咕,一旁的蘇木卻莫名有些喉嚨發(fā)緊,急忙清了清喉嚨,壓下那一陣干癢。
小池塘離莊子沒多遠(yuǎn),雖然小路有些彎彎繞繞,但兩人各懷心思,也不是真的就慢悠悠地走著,因此不一會已經(jīng)站在了池塘邊上。
池塘周圍的樹上也被掛了幾盞紅燈籠,只是燭光有些微弱,好在今日月色不錯,絲絲縷縷地?fù)錇⑾聛?,水面上的荷花在月光下微微顫動著,有一朵花骨包正在角落里悄悄綻放。
穆淼淼蹲下來,裙擺垂到地上,沾了些泥土,說道:“蘇木你看,那兒有兩條魚,一只紅的一只白的。”她聲音很小,像是怕驚擾到那兩條魚。
蘇木順著她手指望去,層層疊疊的荷葉掩映之下,果然有一紅一白兩條鯉魚,那白的在前面慢悠悠晃著,紅的緊緊跟在后面。
穆淼淼蹲在地上抬頭望向蘇木,細(xì)碎的月光照得她臉上光澤流動,如上好的綢緞一般細(xì)膩白皙,細(xì)細(xì)的一層絨毛更是稱得她膚白如雪。
蘇木站在一旁低頭看她,聽見她似乎散發(fā)著糖果香甜的聲音:“你看他們,好親密的樣子,是不是一對兒呀?”
蘇木默默看了眼此時正并排浮在一片荷葉面前的兩條魚兒,聲音有些低沉,“也許吧。”
穆淼淼低下頭,伸手撥了撥那朵正在努力展開的荷花,滿意地笑笑。很好,看來蘇木對于這個話題并不抵觸,可以進(jìn)一步發(fā)展!
待那朵荷花完全展開,穆淼淼用手沾了一點水,慢慢彈指,將手里的水灑在花瓣上。晶瑩剔透的水珠輕盈地跳上粉白的花瓣,反射出一縷縷澄澈的月光。
蘇木將目光從她承載著水珠和月光的指尖移開,開口道:“站起來走走吧,免得積食難受?!?p> 穆淼淼拍拍手,聽話地站了起來,四處環(huán)顧了一下,指著一條小路對蘇木說道:“我們走這邊吧?從這條小路過去就是葡萄架,去年黃叔新架上的,這兩天葡萄應(yīng)該成熟了,我們可以摘些回去。”
蘇木看了看那條只容一人通過的小路,緩緩遲疑地點點頭。
小路在蘇木那一側(cè),穆淼淼故意踩著水邊的一塊大石頭,從蘇木身前跳了過去,回頭沖他神色如常地笑笑,招呼他跟上。
蘇木左手背在身后握成拳頭,努力忽略她跳過去時輕輕掃過他鼻尖的發(fā)絲,以及殘留下來的一絲若隱若無的橘子清香,若無其事地抬腳跟上。
小路很窄,而且路旁的樹上沒有燈籠,繁密的枝葉甚至擋住了月光,夾縫中溜下來的微光只夠勉強(qiáng)看清小路的輪廓。
穆淼淼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著,不時回過頭來確認(rèn)蘇木有沒有跟上。
蘇木跟在穆淼淼身后,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不會一不小心碰到她,也能保證在她絆倒時及時伸手扶住。
前面的身影搖搖晃晃,走得并不穩(wěn)當(dāng),蘇木略微向前伸手,但也只是克制地放在身前,隨時準(zhǔn)備著,并沒有直接上前扶著她,或是走到她前面去。
他在盡可能地避免肢體觸碰。
小路有些長,走著走著,穆淼淼的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這樣的環(huán)境,腳下的小路逐漸清晰起來。
她這才有空分出心神來跟蘇木說話,“黃叔沒事就喜歡研究這些,這一架葡萄藤來得可不容易,是他找了好多地方,親自去看了人家種出來的成果,最后選了兩種,嫁接在一起又長了好久,才得了這么些種子種在這里。”
她伸手撥開頭頂?shù)膸灼~子,又提醒比他高得多的蘇木小心頭頂,才接著說道:“去年我在這里住的時候,可能是品種還有些不穩(wěn)定,死了大半,存活下來的幾株最后也只結(jié)了少量的果子,我嘗了一些,確實是比一般的葡萄要好吃一些。待會兒你嘗嘗,可甜了,而且水分很足?!?p> 蘇木盯著她后腦勺,靜靜地聽她分享這些小事,溫和靜謐的氣氛讓他一直警惕著的心不由得放松下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很喜歡跟他分享一些她經(jīng)歷的事情,他也很享受這種她在自己面前無話不說的樣子。
一如此刻,她輕聲跟他分享著她覺得很好吃的葡萄,他靜靜聽著,偶爾回應(yīng)一兩聲。
四周的寂靜被她打破,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很用力,這是他夜深人靜獨坐窗前時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生命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