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十八年五月初三。
山清水秀的上沽城,時到今日,已被團團圍住一個月了。
上沽城易守難攻,但若援軍遲遲不到,城內(nèi)彈盡糧絕之時,便是不攻自破之日。
陰霾籠罩下,城主昨夜接到探子密報,他千等萬盼的援軍竟被敵軍半路伏擊,全軍覆沒。
看完密報,蒼老的城主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久久才命手下準備開戰(zhàn),來個魚死網(wǎng)破,總好于束手就擒。
此刻。
城外戰(zhàn)火紛飛。
城內(nèi)人心慌亂。
簡陋的房子里干凈整潔,室內(nèi)一張草席上躺著一個奴隸模樣的女孩,看起來十來歲的樣子,后腦勺受了重傷,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了。
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一直守著她,眼睛紅腫,時不時趴在姐姐身上小聲啜泣。
忽的草席上的女孩微微動了動右手指,又眨了眼睛。
云沁醒了,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疼,特別是腦袋,這真折磨死人了。不對,自己不是都死了么?怎會還痛?
是下了地獄?不應(yīng)該啊,自己一生救人無數(shù),又沒害過人,怎就……
難道是大難不死?
云沁猛地睜開杏眼,入眼就是破爛的屋頂,自己會點粗活又勤快,自家屋頂有洞不補是絕對不可能的。
感覺有點呼吸困難,轉(zhuǎn)眼一看,自己身上趴著一個小姑娘,活像云柔小時候的樣子。記憶里恐怖的畫面漸漸與眼前的景象重合,想連忙起身。
“姐姐!姐姐!你睡了三天了,可算醒了!”小丫頭喜極而泣,忍不住想嚎啕大哭一場。
“云柔莫哭?!痹魄弑灸苌焓痔婷妹媚ㄈI水,云柔一哭,她就心疼得厲害。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睡三天?”云沁安撫好云柔,詢問道,打量著云柔和自身。
“姐姐你記不得了嗎?嗚嗚,你不把我們平時存著的饅頭干交出來,被董婷她們打的。”
“那她們?yōu)殡y你了嗎?”
云沁記得了,小時候有那么一次被同為奴隸的孩子往死里打,可也沒有昏睡三天啊,她很頑強的,但她昏了,她們有沒有威脅云柔?
“饅頭干不在了,嗚嗚,我見她們不住手,便留了一部分,其余的都給她們了?!?p> “沒事,云柔,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今日是五月初幾?”
“五月初三!”
五月初三,是一輩子的惡夢!
“云柔,我們趕緊收拾一下,我們趕快離開這里?!?p> 云沁慌張起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上沽城城主生性殘暴狡猾,她沒有記錯的話,就是他下令抓老少婦孺做擋箭牌,讓她們沖在戰(zhàn)場第一線!同時讓精兵換上布衣,徬晚城破,便同北陵軍開始了巷戰(zhàn),最后,昔日繁華的上沽城成了一座死城!
云沁跟云柔就是被拉去當(dāng)擋箭牌的,她從尸堆里醒來,一眼就是趴在身上為保護自己而死的云柔。這就是她經(jīng)歷的最恐怖的事兒,她當(dāng)時都不想活了。
重活一世,她豈能讓云柔的生命,永遠停留在八歲。
可怎么死里逃生呢?
云沁突然想起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愛下河摸魚的流浪兒,敖淮。
他也在這次戰(zhàn)爭中活了下來,長大后還特別有出息。
他在宴會上認出當(dāng)時做為丫鬟的她,就幫她贖身,還拖人給她一封信和一些錢開醫(yī)館。信里,敖淮告訴她,他后來他去學(xué)了一身武功,在一個大人物身邊做事。他記得上沽城一個叫云沁的丫頭救過落水的他。他幫她完全是在報恩,叫她不必感謝他,他們兩不相欠了。
云沁提著包袱,帶著云柔翻墻,憑著記憶,抄近道奔向敖淮落腳的那個偏僻破廟,一路上空無一人,大概都覺得待在家里就會安全吧。
走進破廟大門,云沁就看見一群奴隸和貧民的打扮的女人和小孩,為數(shù)不多的男子,舉止言談都端莊,她們帶的包袱里似乎挺重,窮人包袱里也就幾件衣服,一點粗糧饅頭,哪會重。
云沁自然一眼識穿他們的偽裝,而他們,未必就能識破她的身份。
云沁帶著云柔抬頭挺胸,學(xué)著街上貴太太的模樣不慌不忙地進入大殿。
“你是?”有個壯漢忽然恭敬上前詢問身份。
“大膽奴才,本小姐的名諱也是你能問的?”云沁故作厲色,抬起下巴,格外傲慢。
“是奴才不是,還請小姐諒解?!?p> “滾?!痹魄邊挓┑卣f,睥睨眾人的眼神,活脫脫一個任性大小姐的模樣。
不一會兒,幾個壯漢挪開破佛像,佛像下面,是一個地道入口,一個氣質(zhì)不錯的中年婦人站出來,帶領(lǐng)眾人進入地道,外面的壯漢,再把佛像挪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