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點,生物鐘的原因奚禾幾乎一到點就醒,摸索著穿好鞋,走到衛(wèi)生間,洗漱臺上的用品被張阿姨放在奚禾隨手可觸摸的位置。
牙膏已擠好,水溫溫度張阿姨會根據每天天氣的變化調整好,既不會太涼也不會太燙,要剛剛好適合怕冷的奚禾。
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顯然已做過千百遍,以至于一模到水龍頭的水奚禾就知道今天又會是一個大晴天。
洗漱玩后奚禾走到衛(wèi)生間門邊的置物架前,置物架分了三層。
上層放的貼身衣物和發(fā)帶,中間放的是上衣和帽子之類,下層則是鞋子和襪子。
奚禾衣柜里的衣物都是搭配好的,每天張阿姨只有按照天氣把該穿的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即可。
綢帶她自己睡覺就放在床頭柜上,睡覺時拿下,洗漱完就戴上。
這些小習慣在被醫(yī)生告知眼睛永遠也看不見之后她自己慢慢要求的,打爛過無數(shù)東西,摔倒無數(shù)次,才有如今的如常人一樣行動自如。
她不是廢人,可以需要同情,但是不需要太多的幫助,能做的事她愿意自己慢慢去嘗試,而不是頂著別人同情的目光隨意揮霍青春,那樣太不值得,也很廉價,一點也不高尚。
也只有卑微的人才會這樣做,她也曾卑微過,但努力克服了。
姑姑也曾勸過她,可她覺得就算看不見也不能失去對生活的激情與樂趣,如果因為這個而事事都要別人來幫忙的話那真的和廢人沒有區(qū)別了。
“妹妹,好了沒?出來吃早餐了!”奚清清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來了!”奚禾把綢帶綁上,轉好身子,準確無誤的往門口走去。
廚房里,身穿白衣黑褲休閑衣的奚清正把做好的早餐端往餐桌,他身前圍著黑白格子圍裙,卻一點也不突兀,俊秀不凡。
“現(xiàn)在應該有六點半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天亮呢?”奚禾一邊往餐桌走來一邊輕聲問著,嗓音輕糯溫柔。
“還稍微有點暗,這里自然比不上西雅圖的天氣好了?!鞭汕逭聡箳焐希艳珊谭龅阶酪紊献?,嘴角一抹淺笑,一副鄰家大哥哥形象。
“今天有什么啊?我只聞到了荷包蛋的味道?!鞭珊谭路痧I得不行了,雙手搭在桌沿,頭往前伸著。
雖然不能看見她眼里的情緒,但奚禾的饞鬼模樣一樣逗的奚清高興。
“是雞湯面,臥了個蛋?!鞭汕灏芽曜臃诺矫妹檬掷?,帶著她的手往面碗里輕輕一放,隨后松開,讓她知道碗在哪個方向。
兩兄妹安安靜靜的吃著早餐,等太陽光逐漸從落地窗照進來,奚清也洗完了碗筷從廚房出來了。
“張阿姨呢?”感覺身邊沙發(fā)微微下陷,奚禾轉過頭問著奚清。
“放了她一天假,她原本就是京城人,這次跟著我們回來也是為了方便能時刻回家?!?p> 奚清一手撐在沙發(fā)扶手上,一手拿著遙控器換著臺,神情漫不經心,眼睛時不時看向茶幾上的手機。
“叮咚~叮咚~”
奚禾張嘴正要說些什么,門鈴這時候響了起來,抿抿唇到底沒有說出口。
奚清一把扔掉遙控器,大長腿幾步就走到了門邊,手放在門把上,突然轉頭看向他的妹妹,清俊的面容異常嚴肅。
深吸口氣,一把打開門。
門外的林珩穿著白襯衫黑褲子,棱角分明的面容,深幽的眼眸看見門開后不戚然閃過一絲緊張,頭發(fā)稍微打理過。
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拿著一份文件袋。
看著林珩的穿戴,奚清有些驚訝,這赫然就是當初在學校里他慣用的造型,只是少了一副黑框眼鏡。
氣質卻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從前的他溫潤爾雅,嘴角常有抹淡笑,愈發(fā)的君子如玉,世上無雙,但也只對認識與親近的人。
昨夜他根本就沒有其他心思去關注其它,今天稍稍關注才感覺那般強烈。
周身的冷漠清冽離的近點就感覺讓人不好接觸,如今又是一公司總裁,上位者的威嚴撲面而來,如同上弦月般清幽且高不可攀。
林珩看著眼前成熟穩(wěn)重不少的昔日室友,也不禁一番感慨。
“怎么,不請我進去嗎?”
眼前是熟悉的淺笑,熟稔的調侃,放佛又回到了在那二十平米里的宿舍嬉笑玩鬧的日子。
“進吧!”奚清側開身子,待林珩進去了才把門關好。
坐在沙發(fā)上的奚禾聽見陌生腳步聲,把頭輕輕轉了個方向,對著門口,頭微微歪著,白凈的小臉上一副疑惑的表情。
林珩一進門便頓住了腳步,目光緊盯著坐著的人兒,臉上維持了許久的冷靜瞬間龜裂,眼底略過許多東西,有激動,有高興,有溫柔,有憐惜,有想念,饒是如此,依舊停留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組了一晚上的開場白觸及那白綢帶便變得支離破碎,撿都撿不起來,眼眶漸漸微紅,雙唇緊緊抿著,生怕一開口就會嚇到眼前心愛的姑娘。
“你就是林珩嗎?”
不等他想好怎么說,奚禾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依舊是他所熟悉的輕柔聲音,只是問出的話他不怎么明白。
林珩看了眼奚清,奚清點點頭,他只能順著奚禾應下來。
“我是!”低啞的聲線仔細聽還能聽出一絲顫抖。
不同于腦海中溫聲細語的“小禾苗”,奚禾有些迷惑。
想讓他再叫一聲“小禾苗”,雖然有些突兀不禮貌,可是她想知道自己為什么回只記得他的背影,他的聲音,以及昨天晚上哥哥突然提起他時心悸的感覺。
可是不等她問出口,奚清先出了聲。
“妹妹你先回房,我和林珩有事要談,晚點再找你解釋。”
“嗯,好的!”
奚禾稍稍猶豫了下,隨后便起身來帶了臥室隔壁的琴房里。
這里采光與隔音效果很好,唱KTV樓上樓下都不會聽見。
等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奚清才提步往沙發(fā)走去,一邊走一邊同林珩說。
“別站著了,過來坐吧!你的小禾苗都沒影了?!?p> 林珩沒有理會奚清的調侃,腦海中盡是剛剛奚禾在他眼前慢慢走過的鵝黃色的身影。
她比之前瘦了,更白了,頭發(fā)還是那么長,嘴角溫柔的笑意沒有了,人較往昔的明媚也更漠然些。
垂眸掩去眼底的黯然與心疼,褪去緊張,整個人如同一只卸了氣的皮球般頹然。
“她為什么會這樣問?”林珩把文件袋放在茶幾上,在奚清斜對面坐了下來,把袖口挽至手肘處,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
他轉頭望著奚清,眼底有著期待與緊張。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大約看不慣林珩的自欺欺人,奚清毫不猶豫告訴他答案,隨手拿過文件袋拆開,一頁一頁慢慢翻看著。
“關于兩年前那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呢?”待看清楚紙張上的東西時,奚清又換個了問法。
“哦,不對,我應該說,你查到了多少?”
“幕后指使者是鄭琳玥……”
林珩只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了,眼底略過的愧疚與猶豫瞬間讓奚清猜到了此事與他林珩脫不了關系。
“然后呢?你不會是要說她嫉妒奚禾和你在一起,所以才做出這件事的吧???”
看見林珩垂首,奚清的憤怒一瞬間高漲,整個人從沙發(fā)上彈跳而起,在客廳里來來回回。
最后實在氣不過,上前彎腰一把揪住林珩的衣領,對著他咬牙切齒的說著,神情很像一只發(fā)怒的獅子。
“我特么還謹遵醫(yī)囑回來找你這個關鍵人,希望能治好妹妹,沒想到你才是那個元兇啊……”
“對不起……”
除了這個林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有心彌補,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不要說當時根本就找不到他們。
而奚清聽到這三個字就好像泄氣了一般,把林珩一推自己也倒在沙發(fā)上。
知道他也在自責就足夠了,也幸好當初妹妹給他打了預防針,不然他還真能把一切都歸在林珩身上。
想通后他也不是不講原則的人,知道這件事根本就怪不到林珩,瘋子瘋起來隨時隨地都可以發(fā)瘋。
更何況一個早就看他妹妹不順眼的瘋子呢?而林珩不過是她發(fā)瘋的一個借口罷了。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不過是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而已。
而他家就好了,爸媽妹妹都說這件事和林珩無關,就好像只有他錯了,只不過是當初沖動了一點,差點找林珩拼命。
“唉……”奚清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林珩,只見他上衣凌亂,頭發(fā)有些松散,目光呆滯盯著天花板,罕見的狼狽樣子。
知道說不要自責的話只會加重林珩的心理負擔,奚清識趣的轉移話題。
“還要不要說了?”
“當然。”
林珩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兩年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為什么奚禾會忘了他,為什么他調查的奚禾眼睛受傷會變成永遠的看不見?
可是時光掩埋的真相他們能否承受的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