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 六十三

　　壹

　　“假的是不是！你說話?。∧阏f話！”

　　南宮拉扯著顧余年的衣服。

　　眼里頭早無了星光閃爍，換做了淚痕點(diǎn)點(diǎn)。

　　“償命！李椿兒！你替她償命——”

　　跪倒在一旁，李椿兒泣不成聲，她方才恢復(fù)了些氣力，只有顧余年只身護(hù)著。

　　“啊——”

　　南宮漲紅了臉，他將房內(nèi)的花盆首飾全都砸倒在地上。新生嬰孩的哭聲穿透的青瓦灰墻。他知道，自己原本從未覺得她那般重要可貴，同她的情愛，只是一面之緣，紙上深淺。這般的憤怒只是不愿，他不愿接受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一場戲，他只是這場戲里一個(gè)戲弄的角兒。

　　新婦的離去從未告訴他，只是因?yàn)椋男疟徊钍惯z失在了哪個(gè)角落，未曾有人發(fā)覺。拜堂成親的只是一具面皮傀儡，自己同一具面皮成了親！

　　一切都成了惱怒成羞。

　　他沖向外頭，冷冷看向鉚足了勁的嬰孩，乳娘抱起了她，顧余年趕來跪下，深深磕頭。

　　“南宮秋夜！顧姓有愧！可孩子，孩子無罪！”

　　他愣在那里，忘了一切的事，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貳

　　為了名聲，最后熙山三處以這般處論：妖族逆黨，七公主與其結(jié)黨營私，以下犯上，貶出家門，廢其身份，不得葬入族墓。

　　莽莽大漠，花瓣散落，仙化煙散去，世間蕭然。

　　只留著南宮一人，淚灑大漠，前來的大軍聽著號角，麻木的退回軍營，像是真正的尸體。屠殺后的唐河，血染黃沙，尸野遍地。

　　人人都說：一聲嗩吶聽兩回，一曲紅衣嫁進(jìn)，一曲白衣抬出?？傻搅怂?，嗩吶聲未聞，既無紅妝，亦無白裙。

　　兄長六位，縱然在世與她怎般，如今腐爛化為流螢也不與她何事。

　　名聲，大禮，是一切的枷鎖，封建的悲歌。

　　“天帝有令——恰逢豐收之年，以表祈福新春，大赦天下，熙山鶴諱七，慧質(zhì)明蘭，得天寵，蒙塵恩，先見之明，追封七言夫人——”

　　這已是三年以后，骨灰微涼，黃婉安耗盡了心思?xì)饬?，費(fèi)勁了顏面，才收買奉承得天帝下詔。她為她做了太多，她不知道，七，還在冥界靜靜瞧著她。

　　叁

　　“你可曾怨恨她不早日為你平冤？”

　　那是冥界圣獸，海鯨的話語，滿園的海棠花，只奈何無香。海鯨的鼻音深沉，回蕩在天地一間，七折下一株海棠，瞧著它風(fēng)化，三年，她安靜沉穩(wěn)了許多。

　　“哪里來的冤枉可言，只是不合時(shí)宜，做了不該的事。他——可還好？”

　　“他也是半吊子，出家做和尚，還將你逝去魂花封于瓶內(nèi)，日日觀賞。出家人，難忘塵俗，吁?！?p>　　她遙遙看去，眉清目秀的和尚，跪在方丈面前，跪在金漆的佛祖前，低聲喃喃著佛經(jīng)。念珠險(xiǎn)些慌了神，落在地上，他的思緒又次飄散，散在她的身上。

　　失去的，才珍貴，得不到的，才富麗堂皇。

　　“但愿，在冥界后，我斷了輪回路，往后，還是不要相記罷了?！?p>　　她揮揮手，沒帶走一片云彩。

　　和尚的心里空落落的，看著院前的“七言閣”牌匾，卻又想不著什么。她留給世間空白，抹去了所有人的念想，世上再無七言夫人，再無妖族謀反——

　　空白，是留給世界，最好的顏色，余下的空白，還是留給后人來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