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夢。夢里面攝影老師的黑頭發(fā)下長出了很多白發(fā)，像隔了十多余年未見。臉上布滿了皺紋，笑得時候可以看到門牙掉了幾顆。李姍姍在看著攝影書又是在工作。
老師比起之前，現在更顯得蒼老，心里不禁觸動一下。
她準備走過去和老師打聲招呼，聊聊天。她在老師旁邊坐下，她第一句說的是：“老師，還記得我嗎？”
“老師還記得我嗎”只是沒想到李姍姍的第一句竟然是問這個。可見她自己有多沒自信，覺得自己是個不重要的存在吧。
“姍姍?！崩蠋熃辛怂拿帧?p> 還記得我，李姍姍很開心。那份溫暖，臉上洋溢出的那份笑容在醒來的那刻一起消失。伴隨而來的是想哭得感覺，似乎又已經把眼淚都流干了怎么也哭不出來。心里，有著更深的空洞感。
只重拾了一小段，接下來都忘記了還有什么事。隱約間模糊的記得他還說過，不要一直只知道看書看筆記。
她很少做悲傷哭泣的夢，夢里的她都是快樂的，所以醒來的她近乎悲傷。李姍姍在回憶那段夢。
......
一個人坐地鐵，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像現在這樣背著黑色背包走在路上發(fā)呆。那位黑長直發(fā)，背著藍色斜挎包，騎著自行車的她最近都沒看到了。就在李姍姍慢悠悠地走著的時候，一位穿著牛仔褲搭配灰色寬松衛(wèi)衣的男人，從她左手邊走了過去，走到了她的前面。
李姍姍為什么心里會有點小難過呢？因為這個男人不是單純的陌生人，他是美工部的同事。她心想自己都能認出他的背影來，那他應該也能認出我吧。在那么長的路上，這個男人一直在她背后走著的。
十分鐘后，李姍姍到了公司，她從剛才那個男人的眼前走過去。李姍姍沒有直接看他，只是他在李姍姍的余光之內他坐在電腦前。李姍姍的位置就在他的背后，她放下背包，放得位置格外醒目。無聊孤單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寒冷的冬天也過去了，現在已經是二零一五年五月份。
自從李姍姍從攝影培訓學校畢業(yè)出來工作以后，都是拍攝服裝平鋪或者掛拍。
“你說在學校怎么偏偏沒有教拍這些呢。”攝影師拍攝著衣服的細節(jié)圖，這樣問起旁邊的李姍姍。
“對啊?！崩願檴櫼灿X得詫異，在學校為什么不拍這些呢。
近月來，每周五都有一個簽約模特來公司拍照，過來拍淘寶女裝主頁圖。李姍姍看到模特，發(fā)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拍攝人像了。對于拍攝模特也不喜歡，一直沒什么興趣。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太會指引模特，也不會逗人有關吧，才導致只想安安靜靜拍個靜物。而且初衷也不是為了拍攝人像才學攝影的。
從九點多開始拍攝淘寶女裝，攝影師每套拍個十幾張，就換一套衣服。聽旁邊的同事說，模特一天有一萬。李姍姍心里心生羨慕，自己兩個月都沒有她一天多。
公司高管往茶水間走來，茶水間現在有一位叫劉長興的運營助理在倒開水，高管看到劉長興穿著一件白色的破洞牛仔褲說：“褲子什么時候剪的，剪得不錯啊。”
劉長興尷尬地笑了一下，之后又幽默地回話：“昨晚剪的?！?p> 還有一位女同事在旁邊笑出聲來。
李姍姍把頭探出門外瞧一眼他們。
她往自己的褲子也看了看，她今天也穿著破洞牛仔褲。李姍姍突然想起以前有一位老奶奶，她看見一位女孩子穿著破洞褲子便掏錢給她買褲子，看女孩可憐，天氣冷了還穿著破洞褲子。老奶奶卻不知對方是故意這樣穿，莫名被惹到笑點，李姍姍此時露出了笑臉。
過了三秒笑容逐漸消失，就像做賊似的怕被人發(fā)現一樣，那么吝嗇笑容?，F在還能這樣開心笑得機會越來越少了，即使笑了，內心也是空蕩蕩地笑。短暫的那幾秒忘了現在，笑過之后又回到原點。
晚上公司說要聚餐，當看到一些同事高興地歡呼：吃完去唱歌，要吃什么......之類的話題，說得興趣勃勃。
李姍姍不明白有什么好高興的，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推脫了。我呢就不去湊熱鬧了，因為去了反正也和現在一樣，杵那兒跟個傻子似的。好不容易下了個班，想多留點時間給自己。李姍姍這樣覺得。
當越來越沒有存在感的時候辭職了，也是沒工作幾個月就辭職。不是想象中那個樣子，拿著的是相機，做得卻不是一開始自己想做得事情。一天一天中，發(fā)現手腳已經沒有先前一樣靈活。
現在跟張小琳他們已經不聯(lián)系了，腦子里也只想找個稱心的工作，沒有心情想著其它事情。
那在山水之間的日子，本來十分清晰與懷念，他的臉就像一張沒有對上焦點的照片，模糊看不清。又隔了一層霧水，眼睛里的淚水滾下來了一滴。
孤獨的人，一碗熱騰騰的面加辣，這是下班后最幸福治愈的事情了。走在路上殘留著冬天的痕跡，已經沒有了。只有，鶯歌燕舞、山青水秀這樣的季節(jié)。那個曾被帶走的鄧尼，如今在哪里又怎么樣了呢？
......
“現場準備，1，2，3，開始。”陳友飛導演對著工作人員喊著。
秦素素躺在李振的懷里，一把刀插進她的心臟，血往外涌，嘴里吐了口血。李振看著這樣的她叫著：“素素，素素?！?p> “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秦素素說。
李振搖著頭，帶著哭腔的語氣說：“我早就不怪你了，但現在你就這么離開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p> 秦素素吻了一下李振。
這措手不及的......吻，讓扮演李振角色的王一海有點發(fā)蒙。
導演還有一些工作人員也有點震驚了，“導演，好像沒有吻戲吧這......”
“沒事先這樣，看看。”導演說。
秦素素露出笑臉：“好吧，這樣的話，我還能在你的心里留下一個位置?！?p> 李振：“不要，不要離開我。我們不是說過，我們一起歸隱山林過著只有我們的日子?！?p> 秦素素留著最后一口氣，抬起手，手往李振的臉靠近說：“我......我愛......你。”
說完，那只懸在空中的手離李振的臉越來越遠，秦素素去世了。
李振悲傷痛苦地嘶喊。
“卡。過。很好。”陳友飛導演夸贊地說。
感情細膩，爆發(fā)力強，他的演技有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蕭安雨對著王一海，陳友飛導演說：“不好意思啊臨時加了個吻戲，只覺得加個吻，效果會更好?！?p> 陳友飛導演豪放地笑著：“沒事都是為了作品，王一海也不會介意的是吧?！?p> “不會啊，一切為了作品?！蓖跻缓５淖旖怯兄y以察覺的笑意，當時是有點驚訝但演戲畢竟是演戲所以沒事。
導演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多，說：“大家一起吃個飯吧?！?p> “好，走。”
鍋里炒著菜，一雙靈活的手拿著鏟子在鍋里快速地翻炒，偶爾甩幾下鍋，技術簡直堪比廚師。
“不要悶在電腦前，過來看我做飯這樣以后才會做飯?！边@個時間歐陽安娜在炒菜，她在廚房里沖李姍姍喊。
李姍姍慢吞吞隔了五分鐘才走去廚房。
“把姜，辣椒拿出來?！睔W陽安娜說。
李姍姍打開冰箱，一邊拿一邊說：“媽，先煮什么?。俊?p> “先煮蝦?！?p> ”咚咚咚?！倍厒鱽硐袂瞄T的聲音。
媽媽轉過身疑問地看著李姍姍：“誰來了？”
李姍姍笑著，一只手在敲著柜子：“沒有，是我敲的?！?p> 歐陽安娜接著洗蝦。
隔了幾分鐘，李姍姍對著冰箱敲，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
媽媽轉身往李姍姍的手看去，說：“干嗎，沒事敲一下敲一下的，我還以為是誰來了？”
“哈哈，忘了，不知不覺就敲了起來?！彼e著無聊，不安分的手跑去做點事了。
李姍姍的后背貼著冰箱，偶爾踮起腳尖。踮起放下，踮起放下。
李姍姍和她的媽媽是不一樣的人。歐陽安娜外向，話多。而李姍姍可能有點隨她的爸爸吧。歐陽安娜身上的點都是李姍姍沒有的，或許是太不一樣所以才不懂。
李姍姍想起“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此坪喓唵螁蔚脑?，卻有很多無奈與痛苦。她從未對人真正表達過內心的想法，總把很多心事放在心里。歐陽安娜只看到表面的李姍姍——那個說著違心話。說著直白的真心話。
盡管李姍姍不喜歡在廚房做飯，她也會特意煮上面條。這樣，每次媽媽回來就可以吃了?？伤看味颊f，煮多了，沒吃的話媽媽你就吃點倒了浪費。歐陽安娜很多時候都是沒吃就回來了。這是說著違心話的李姍姍。
但是在有一種情況下，李姍姍又想被人知道。就是對于不喜歡的事都會直接說出來，不裝，不會勉強她自己。這樣的話，為難的是自己。直接面露于色，就想讓對方看到。期間，親戚來家里，雖說是親戚但二十多年來相處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赡芾願檴櫧K究不是那樣自來熟的人。
對于李姍姍來說，就差不多是頂著親戚頭銜的陌生人。
“怎么也不叫聲姑姑？”媽媽說。
李姍姍走到客廳，沙發(fā)上坐著媽媽和一位客人。她遲疑下，尷尬又客氣地叫聲姑姑，有一種逼著一個成年人裝成無知的小孩子似的要表現出親切。
“這孩子沒禮貌，話少。”媽媽看著李姍姍走去房間，她們相互聊聊家常。
其實李姍姍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的難受，也不想這樣，忠于自己的感受就是這樣。
“現在的孩子很多這樣。”姑姑又好奇地說，“姍姍今天沒有上班嗎？”
媽媽答：“辭職了。”
“沒事，休息下再找工作唄。”
“我當初就不同意她拍什么照片?！眿寢層志局@件事不放。
......
“你兒子在什么公司上班？”姑姑說。
“我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在那家公司工作好幾年了?！?p> “一個月工資多少？”
“一萬多?！?p> “那不錯了。”
“是啊，從一開始的二千多到現在的一萬多。那時候我還說他大學畢業(yè)了，工資比我還低?！?p> “哈哈。”
“現在工資比我高那么多了。”
......
李姍姍不想聽這些話，她戴上耳機聽著歌。還是能聽到她們的談話，她把音量提高。她的面容給人陰沉沉的感覺，好像置身于一個陰森森的山林，沒有陽光。就和現在，她視線望出玻璃窗外看到的天氣一樣灰蒙蒙的。
過了幾天，李姍姍來到通往拾陽大廈的對面，之間隔著一條馬路。她站在她不知道的王一海曾站的地方。李姍姍覺得自己本來應該像一匹千里馬一樣，沖到拾陽大廈的樓上，去看一看老師訴說著一些事，還能再見見還未畢業(yè)的同學。
現實卻做著縮頭烏龜，邁不開步伐踏過去。她來回走走，又停下腳步抬頭望著拾陽大廈的七樓。明明很近，李姍姍卻感覺遠到無法到達。一條馬路變成了萬丈深淵，只能觀望著對面。
她想起老師說的，?；貋砜纯?，也想起曾經的同學。一樣是春天，那個滿臉笑容的李姍姍此時站在了這里，卻是連學校都不敢踏進去的人。
不知他們的心里是否有她的一片位置，李姍姍心里有個聲音這么說著。就像那個夢到老師的夢一樣，李姍姍充滿了不自信，逃避似的說著未來我們會不會再遇見。
回不到那時的我們，但看到了活在那個時候的他們。李姍姍看到了那時的他們的我們，也是這樣......也是那樣......走在這樣的路上說說笑笑。一起去吃飯，帶著模特拍照......
沉迷于美好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愛與表達。
也許逝去了歲月，轉眼多年會想當初應該多珍惜。
為了自尊而說著，做著違心的事是多么幼稚。
帶走了回憶卻回不去而眼角濕潤，這是未來懲罰不懂珍惜的自己。
導致走在路上看到不經意間的紙片來到腳下；一片樹葉飄落下來;；天空中的鳥從眼前飛過，也會讓人傷感好一會兒。
一分一秒，點點滴滴。
當初的什么事最難忘？
歡笑？傷心？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