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昌遇向安托內(nèi)瓦特申請了飛行輕騎兵。一個編隊的三只鰹鳥護衛(wèi)著清明，朝那一夜之間突出的小島飛去。申昌遇駕馭著獵隼護衛(wèi)在編隊右后側。
編隊從空中掠過。
“天哪——這是，昆侖國？！”蜂巢原來附著在礁石上的底盤如同一個胎盤，一根又長又粗、如同巨大的海底光纜，長柄上連接著的是一艘單體艦船——沒錯，從那熟悉的形狀上，從那在作戰(zhàn)圖和演練模型上看了千百遍的形體，昆侖國！在單體艦的一側，還伸出一個未發(fā)育完全的小橫柄，果然，那時正待發(fā)展和建設的另一側的艦體！
三青的昆侖國，又復活了？！
蜂巢不僅可以擴張，而且眼看要恢復艦體結構。
“前方又三青出巢，注意規(guī)避?！鄙瓴鲈跓o線電里對清明道，像是他們在百年戰(zhàn)爭最后階段，無數(shù)次在無線電中做的那樣。
“最好能弄到一個活體?！鼻迕鞯?。
“好嘞?！鲍C隼炫耀地做了個空中翻滾，朝著蜂巢的出口俯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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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瓦內(nèi)特為了歡迎自己的愛將歸來，將總督府的核心區(qū)空出來，作為臨時研究室。她抽調(diào)出戰(zhàn)中有工程經(jīng)驗的阿瑪頌前來支援。
清明觀察著虜來的三青工蜂，這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工蜂狀態(tài)的三青。
它像是一具鎏金的金屬雕塑，仿真皮膚已經(jīng)完全退化，關節(jié)暴露在外面，運動系統(tǒng)的齒輪和傳動系統(tǒng)的牽拉鋼索也都暴露出來。在后背的肋骨處，伸展出兩對薄薄的膜翅，不適用的時候，可以折疊緊貼在后背肋骨上；當飛行隊時候，就打開，如同蜂鳥一樣高速震動，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嗡嗡聲。
“如果它和人魚工蜂是同源的，那么——我想我可以試圖溝通一下它的意識?！?p> 她將數(shù)據(jù)棒插入工蜂后腦的脊髓中。
工蜂突然張開口，問道；“你在向我叩問什么？人魚的少年？”
清明吃驚地停下手中的數(shù)據(jù)獲取，道：“你是誰？”
“我是mage?！?p> “mage？”
“mage，大母神，the great mother，本是一體。工蜂不過是我的一個細胞，所有的意識都是一體，所有空的軀殼，沒有靈魂，都作為我靈魂的容器——我們?nèi)后w共享一個靈魂，我們?nèi)后w共享一個意識，我們?nèi)后w合為一個生命?！?p> ******
**mage的第四個夢：播種與收割**
風神號的生物研究室。
Melody眼中發(fā)出光芒，小心翼翼地捏著試管，那里有1/3管藍色的熒光液體。仿佛是一個新生的嬰兒，是一觸就破的氣泡，又是珍貴的無價之寶。
“成了。BEACK12標記的修理工融合人基因的有活性細胞?！?p> 研究室中所有眼神都聚焦地盯在那上面，仿佛一盞巨大的聚光鏡，幾乎要把那。那些目光滿懷著希望，和同時害怕希望落空的小心翼翼。
“它能自主存活嗎？”
“目前來看，處于修理工AI復合動物的發(fā)育階段?！?p> 他們將那生命的種子交到風神號提供的卡座上。
TREE出現(xiàn)，啟動了卡座的復制系統(tǒng)。這么一管小小的培養(yǎng)液，背后居然連接著由一臺發(fā)動機改造的量子諧振天線。
諧振器打開，儀表盤的表面開始顯示生物量。
這僅僅是當前宇宙的生物量。
如果將它投入分形奇點的入口，計算域開始分裂，計算量將以指數(shù)級增長。
TREE道：“我們以修理工改造的融合人基因復合機械生物為釣魚竿的魚鉤，去探取每一個分枝宇宙的出口，是否能通向時間穩(wěn)定區(qū)域。
如果所在分枝的時空的流向、物理規(guī)律等基礎數(shù)據(jù)，和原來宇宙差異太大，這些細胞將瞬間崩解、滅亡，物質(zhì)都不會留下，這些分支的物質(zhì)量將會瞬間歸零，作以排除。
如果探測到它們的物質(zhì)量還存在，但長時間都沒有增長，這說明它們已經(jīng)死亡了，但是構成它們的物質(zhì)還能保持。這說明它們可能落到了其他宇宙或者宇宙的角落。
只有一類，如果它們的生物量能夠探測到，有明顯的增長，那說明，它所在的分支是通向我們原來宇宙的，而且距離航線區(qū)域很近，這種可能性即其低微，但是窮舉篩選出來的結果必然會對你們有利。此時就可以收縮魚線，按照這類航線逃離出這片區(qū)域。——這是諸位唯一的生路?！?p> 船上諸人的眼中發(fā)出光亮。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之火一旦點燃，就給人無限的力量。
Melody道：“可是為什么要用BEACK12標記它們呢？如果要完成上述的內(nèi)容，無論是生物質(zhì)生存還是質(zhì)量的糾纏測量，通過修理工機器人都可以完成了?！?p> TREE道：“BEACK12是一個開關?！?p> 牧神星問：“為什么？”
TREE道：“Master，你不會希望造一架沒有關停鍵的機器的?！?p> 牧神星問：“可是它們是生命呀，什么開關能夠關停所有的生命呢？”
TREE道：“物質(zhì)。”
牧神星道：“我不明白?！?p> TREE解釋：“CARL13基因的秘密不在于它的序列，而在于它開頭一段DNA序列實際上是一個修理工二。既然同是修理工AI，就可以互相溝通，它們的運作方式和有機大分子就并不完全一樣。它們有一定的自主性。
通過修改，將修理工二改造后插入BEACK12序列，姑且稱為修理工三，修理工三和二最大的區(qū)別是，它們可以封存一個正電子。
當復制超過一定代數(shù)，BEACK12就會表達，就是告訴修理工三，將正電子放出。到時候，DNA每段擁有修理工三的序列上，都會發(fā)生一場小小的湮滅，那將是一場華麗的光的爆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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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號上的所有人圍在圓形大廳中，一一對著加略·卑路阿奧依告別。他的身軀裝載在單人艙之中，手中交叉握著一管熒藍色的培養(yǎng)液。在單人艙的底部，閃爍腦波模擬器的光，整個漂浮在LCL之海之中。
這是一個引誘昆侖號前來捕食的陷阱。
風神號的警告燈再次響了起來，控制室顯示出環(huán)形時間奇點的區(qū)域。那區(qū)域?qū)⑺纳碥|包圍，也將浸滿了改造生命的LCL之海吞進去。
風神號的量子諧振天線突然從靜默狀態(tài)開始跳躍。屏幕一分為二二分為四，迅速分裂，很快，那噴發(fā)的速度就讓人眼看不清新激發(fā)成無數(shù)的碎塊，只覺得像是煙花的噴射、雪花的閃動。很多碎塊上的的值瞬間歸零，那一部分空間被空出，新的分支的數(shù)據(jù)又進入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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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不是天地的精華，萬物的靈長，我們只不過是生命之樹偶然伸出的一根枝椏。在我們前面，那些雄大而壯美的枝條已經(jīng)被造化之手無情地折斷、埋入地下；在我們后面，將有無數(shù)的后起者；然而，死神將永遠地追殺我們，祂是唯一的神，也是最后的神。連造化之神也許也不能擺脫祂的追殺。
我們不能直視死神，就如同不能直視太陽。
可是終有一天，我們會將望遠鏡對準太陽。
克軍和清明恢復了通話后，決定進入大母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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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神樹的神廟，拱券一束束地彎曲下來，神廟頂一束束采光管道將天光蜿蜒地引入，如同置身于一處光影窸窣的森林。
克軍不知道怎么開口，過了半晌，她道：
“你還記得我嗎？”
“不，你還記得我嗎？”藍迦樓說。
克軍有點疑惑。
藍迦樓搖頭笑笑：“不，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即使mage將你重新生產(chǎn)，你的靈魂也永遠留在了昆侖號之中。新的產(chǎn)品，無論帶有百分之多少你的基因，都不過是空虛的軀殼?！?p> 克軍皺眉，道：“你是加略·卑路阿奧依？”
藍迦樓道：“是?！?p> 克軍道：“你這么說不公平，我的靈魂是我的，并不是朱雀?！?p> 藍迦樓道：“我早該意識到的，克治也是不一樣的，你們的靈魂雖然都和她有相似的氣息相似，但你們的靈魂都是新生的、獨立的?！?p> 克軍：“難道你無論被復制多少次，都可以保持完整的的記憶？為什么？”
藍迦樓道：“因為我是被風神號保存的原初人類。我的所有信息，每個細胞、每個遺傳密碼子、每個神經(jīng)元和神經(jīng)元上的電位、通道，甚至腦內(nèi)的量子結構，都保存在風神號的數(shù)據(jù)庫中?！?p> 克軍道：“我們和朱雀是什么關系？我們是她的后代嗎？”
藍迦樓道：“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她基因改造的修理工復合產(chǎn)物——你們是昆侖號的產(chǎn)品?！?p> “昆侖號的產(chǎn)品？西王母mage？人魚？”
“是的，所有的從那個培養(yǎng)皿中的單細胞祖先演化而來的后代，都是昆侖號的產(chǎn)品。昆侖號是造物主賜給方舟的保姆，它保育你們。是它種植了你們，牧養(yǎng)你們、灌溉你們，它把你們當做它的麥子、它的土豆，也有權收割你們?！?p> “那BEACK12呢？”
“BEACK12是你們的creator的雷霆?！?p> “我們的creator？是什么？”
“是雜種人類，克隆人和改造人的后代?！?p> “我們的creator要我們做什么？”
“要你們幫他們計時，直到時間穩(wěn)定的那一刻?！?p> “那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時空的縫隙會打開，他們會回到他們來時的宇宙?！?p> “是這個宇宙嗎？”
“不一定。”
“為什么？”
“物質(zhì)微粒不能脫離它漲落那一刻的時空而存在。時空奇點是不能被暴露的，因果律就是時間流向，一旦暴露，因果律就會被打亂?！?p> “如果因果律被打亂，會發(fā)生什么？”
“沒有人知道?！?p> “creator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能做的，是抹去所有不符合因果律的東西。BEACK12就是為此而設立的?！?p> “不符合因果律的，是——我們？人魚？為什么？”
“子不能先于父而存在，你留下了證據(jù)?！?p> “什么證據(jù)？”
“牧神星之子?！?p> 克軍沉吟了一下。她知道他們必須見面了。
“曾經(jīng)的你給克治看了什么，導致了他選擇了死亡？”
“我告訴了他人魚的歷史，也是陸猿的未來。他無路可走，只能匍匐在神的面前、匍匐在死神的面前。你也到了這一步嗎？”
克軍想了想，道：“我不一定會匍匐在神的面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