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玉娢嬋就被岐王的婢女叫醒,拖著疲憊的身體,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著上賓般的待遇,穿衣、洗漱、梳妝、造型都不用自己動手。只覺得一層一層的衣服套在身上,一支一支的發(fā)釵插在發(fā)上,胭脂香粉輪換著往臉上蹭……
蒼天呀!大地呀!這份罪要受到什么時候結(jié)束?岐王究竟要帶她去什么地方?值得如此興師動眾?而品春也一直沒有出現(xiàn),以她護主心切的性格,這么大的動靜,她不可能聽不到。
“姑娘,請稍作歇息,殿下一會就到。”折騰了近一個時辰,玉娢嬋終于聽到了讓她如釋大赦的話。試著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活動了下僵直的四肢,關(guān)節(jié)啪啪作響。頭上仿似壓了一座大山,重得她幾乎無法抬頭,心中思忖:這是將多少珠釵插在了她的發(fā)上?
“那個,請問一下,我妹妹品春現(xiàn)在何處?”玉娢嬋禮貌地向身邊的婢女詢問。
“姑娘莫要擔(dān)心,品春姑娘在隔壁房間梳妝,這會想必也已經(jīng)完畢了吧!”侍女恭敬地回答。
品春也要裝扮?想到初入金都時的煙雨樓一行,那隆重的服飾。不得而知,今日所要去的地方必是有眾多權(quán)貴參與的。抬頭看著銅鏡中盛裝裝扮的絕色女子,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此顏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以往素顏雖也淡雅高潔,清新脫俗,到底跟絕色扯不上關(guān)系。
“姑娘這容顏與那金都第一美女相比,也毫不遜色!”一直站在玉娢嬋身邊伺候的一位婢女說道。
“是呢!殿下真是有眼光。”另一位婢女附和。
玉娢嬋謙虛地笑笑:“哪里哪里?!?,她可不認(rèn)為長成絕色是件好事。岐王一反常態(tài)的做法,更讓她有些難以接受。近日里,岐王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在整個怡音閣好感度暴漲,真是八面玲瓏的主,幾乎沒人說他一個不是。他就像是現(xiàn)代人氣極高的明星,擁有粉絲無數(shù)。
玉娢嬋覺得一個不慎,她就會被這眾多粉絲的眼神殺死,唾沫淹死,臭雞蛋砸死……不禁打了個寒顫,愛惜生命,遠離岐王,最終,在內(nèi)心深處總結(jié)叫囂。
“殿下請姑娘出行!”門外一個男聲響起,室內(nèi)的婢女開始忙碌起來,玉娢嬋感覺自己被架了起來,兩腿輕盈地沒有著地感。
一出門就見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站立,一身墨藍的長袍,烏黑的長發(fā)僅用一條墨藍的發(fā)帶束起,一支白玉簪是發(fā)間唯一的飾品,微風(fēng)吹動,發(fā)絲凌亂飛舞,風(fēng)流的氣質(zhì)無需襯托,腰間束著金線織就的錦帶,看起來干練沉著,黑色的靴子繡著祥云的圖案。整個背影看起來風(fēng)姿卓絕,風(fēng)流自成,玉娢嬋只覺得腦中詞匯枯竭,絞盡腦汁,也無法尋找到一個可以描述他的詞語。
“奴婢參見殿下。”幾個婢女齊齊跪地參拜,只有玉娢嬋站著沒動,一身的行頭壓得她行走都有些困難,此時正低著頭胡思亂想:“頭上別著二斤卡子,怎么看怎么像個傻子。”以前看過的小品中的一句話浮上腦海,自己跟臆想中的形象,相差不多吧。
“起來吧?!北烫旌贽D(zhuǎn)身,灼灼其華。婢女們紛紛起身,低頭退在一側(cè),她們沒有勇氣對上那樣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不經(jīng)意的淪陷,或者不經(jīng)意的以下犯上。
行云流水,腳步輕盈地走到玉娢嬋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張苦瓜臉呈現(xiàn)。
“怎么,這樣的裝束不滿意嗎?”聲音如和風(fēng)細雨,潤人心脾。
玉娢嬋的這身裝扮是他特意安排的,珠釵行頭都是按照碧璽國皇族公主出行的標(biāo)準(zhǔn),珍珠翡翠,錦緞綾羅,無不出自大家名流之手,岐王可謂把他歷年所收藏的珍寶都拿了出來。自從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后,就忍不住想要看看盛裝的她,不負(fù)所望,如此裝扮的她,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如璀璨的明珠,如皎潔的星月,一眼難忘,徹入心扉。
紅色真的很襯她,束腰的長裙,輕薄的外衫,寬敞的衣袖邊交疊的芙蓉花,滾著金邊的腰帶,以及長裙上壓出的一條條褶皺和隱藏在其間若隱若現(xiàn)的芙蓉圖案,都恰到好處地烘托著她的美。可她臉上出人意料的失落,一時讓他捉摸不透。
玉娢嬋擠出一臉苦笑,可憐巴巴地詢問:“殿下,可否少裝扮一些,脖子快斷了?!币笄械难凵裱b著委屈和不甘,受人擺布的滋味可真不是滋味!
碧天宏手指點點了她的額頭,語氣寵溺:“不喜歡就不戴了吧!”
玉娢嬋一個激靈,這個岐王也太好說話了吧,還有他剛才的眼神讓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那飽含深情的眼神,讓人淪陷。
“陌塵!拿個盤子過來!”碧天宏吩咐他的貼身侍衛(wèi)。陌塵的辦事效率很高,仿似就一個轉(zhuǎn)身的功夫,精致的托盤就已經(jīng)奉到碧天宏眼前。
正在玉娢嬋納悶之時,發(fā)間的珠釵被一支支取下,整齊地列在托盤中。真是人間極品,每支珠釵都相當(dāng)考究,從材料到做工,再到花型,均乃上上之品。
這是將幾棟豪宅戴在了頭上呀!作為一個工薪階層,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難怪如此沉重。
“這樣可好些?”在珠釵擺滿了托盤之后,碧天宏問道。
玉娢嬋趕忙動了動脖子,果然舒適了很多,感激地點了點頭,衷心地謝道:“謝謝殿下。如此,舒服多了?!贝藭r,她的發(fā)間只留了一支芙蓉玉簪,色澤溫潤,又給她添了幾分婉約。
“走吧!”碧天宏率先出了院子。
“殿下,敢問品春在何處?”玉娢嬋跟上他的步伐,問道。
“放心,我不會拐了你!”碧天宏給了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笑。
玉娢嬋尷尬地?zé)o以言語,只能囧著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絲毫沒有出游的喜悅,清晨的風(fēng)吹來柔柔的,撓著她煩亂的心。
碧天宏許久沒有聽到聲音,暗暗思忖,是自己的言語過于輕佻嗎?以往繞在身邊的女子,不都喜歡聽這樣的話嗎?更有甚者會狠狠地回他一句“奴家甘愿被拐!”。這一動一靜的鮮明對比,讓他有些不適,但想到她的身份,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怎么拿那些凡夫俗子與她相提并論呢?無奈地笑著搖頭,看來自己真的是魔障了。
上了馬車后,玉娢嬋長吁一口氣,還好岐王還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沒有與她同車?!敖憬?,你這是怎么了?”品春早就在馬車上等著了,從來沒有如此盛裝,她太不習(xí)慣了。
還陷在自己情緒中的玉娢嬋一驚,險些從馬車上跳下去,看清是品春,又充滿喜悅,抓著她的肩膀使勁地?fù)u了搖,說道:“哎呀!你這個死丫頭,怎么在這呢?我找你半天了。”
品春手指絞著衣袖,扭捏的神情,欲語還休……
“怎么了?這委屈的小表情?”玉娢嬋詢問。
品春低著頭,沉默不語。
“是不是岐王欺負(fù)你了?姐姐這就去收拾他!”說著就要下車。
“姐姐!”品春趕忙拉住她,“沒有。只是我覺得我的裝束有些怪……”說到最后聲音輕得幾乎低不可聞。
仔細地盯著她的衣著發(fā)飾看,其實也沒有多夸張,發(fā)型比往日繁復(fù)了一些,插著幾支精美的桃花簪,身著粉色束腰長裙,外搭月白色紗衣,胸口處、袖口邊、裙角上繡著星星點點的桃花,再配上精致的妝容,就如桃花仙子,一雙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凝聚著靈氣,時而俏皮,時而內(nèi)斂,時而溫婉,時而英明……櫻唇點著粉色的唇妝,微微噘嘴的樣子,又多了幾分魅惑……一直都知道品春是個美人坯子,簡單的裝飾就能讓這塊璞玉光芒四射。
“很美呢!春兒,以后你就這么穿。保證艷驚四座!”玉娢嬋贊嘆道。
“裙子好長,會摔倒的……”品春委屈地說,“陌塵說穿成往日的模樣就不能陪姐姐去大菩提寺了,只是如此這般,太不方便了?!?p> “不要多想了,有岐王殿下在,不會遇到麻煩的,你呀就好好地放松就好!”玉娢嬋嘴上說著,心里卻怎么也想不通,去個寺廟,有必要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嗎?貴族就是講究多。
然而這種想法在抵達大菩提寺以后徹底被打臉,也終于見識到什么叫做小巫見大巫。與其他女子相比,她在取掉了大量的發(fā)簪后的裝束和品春的扮相簡直是弱爆了。看著那些滿頭插滿珠花玉簪卻仍能抬頭挺胸,用高傲的姿態(tài)目視前方的貴族小姐,就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她恢復(fù)的記憶里,玉凌瑤雖貴為公主,也顯有幾次穿得繁復(fù),一直居住在宮外的她,習(xí)慣了輕衣簡餐,無拘無束地過自己的小生活,風(fēng)輕云淡,頗有隱士高人的氣質(zhì),那么高貴的身份卻能做到淡然如水,令人佩服,既然能代她活下去,自然不能背離了她的初衷。
岐王的出現(xiàn),招來了無數(shù)愛慕的眼光,媚眼一記記地飄來,讓人一時間恍惚,這是佛門凈地還是風(fēng)月場所。
“岐王殿下桃花真旺!”玉娢嬋打趣地說道,岐王本就具有明星般的潛質(zhì),受到這般待遇理所應(yīng)當(dāng)。
“殷悵然自失?!北烫旌暾f完,自顧自地前行,對飄來的目光不做任何回應(yīng)。
不痛快?玉娢嬋不解。莫非岐王也有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還是不要枉自揣測的好,拉著品春趕忙跟上岐王的腳步。
“快看??!岐王殿下居然帶了女子來!”
“瞧她那低眉順從的模樣,定是死纏爛打求來的?!?p> “就是就是。殿下對她也就是幾天的熱情。”
紛雜的言語輕輕重重地飄進耳朵,玉娢嬋只笑笑,看來她們所說的倒貼的女子就是自己了。女人的嫉妒心果然是不可低估的,他們只不過是同行而已,就被杜撰出各種既定的人設(shè),玉娢嬋自動屏蔽各種閑言碎語,只是心頭卻飄上了熟悉的旋律:“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們一樣為愛顛簸在紅塵,我滿懷委屈卻提不起恨,女人何苦為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