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也不好駁媽媽的臉面,只去了宴上陪,坐上了宴席,胡惟顯已是喝得酣暢,看了盛夏來,便將她攬了過來,又吃了幾盞,晃晃悠悠的往包廂外頭去,嚷著自己要看盛夏跳舞,媽媽自給安排了房間,兩個人正往后頭的房間走,剛巧碰上一個小侍女端著一盤新奇的果脯往那頭送,胡惟顯醉眼朦朧的看著,有些想吃,便從丫頭手里奪了盤子過來,小丫頭一副瑟縮樣子,偷眼看著,有些為難,盛夏回頭看她,有些眼生,想是樓里新來的,便道:“在這里杵著做什么,前頭客人若要,你再去端便是了?!?p> 小丫頭頷首,怯生生道:“是”,便回頭走了。
進(jìn)了房間胡惟顯覺得有些燥熱難耐,又是極渴,便吃了盞酒,隨即便把盛夏按在床上,胡亂的扒著衣服。
未過一盞茶的時間,盛夏連滾帶爬,身上只胡亂裹著個中衣,語無倫次,尖叫著“來人啊!來人,胡二郎,胡二郎他燒著了!”
曼回樓的小廝正提著水過來,見那胡惟顯大腿處正著著火,似是從皮肉里燒著的,一桶水正潑在上頭,不但沒有滅火,反而燒得更大了,胡惟顯正痛苦不堪的打著滾,嚎叫著,那火越燒越大,漸漸藍(lán)色的火焰包裹了胡惟顯臃腫肥胖的身體,升騰著黃色的油煙四處彌漫,所有人心驚膽戰(zhàn)的在一旁看著,看著胡惟顯漸漸失去生命,在熊熊的烈火里融化銷蝕,只剩黑色的殘?jiān)?,一灘腐爛不堪的黃水,和肥碩的頭顱散落在床上。
死得是胡相的兒子,又是這樣離奇詭異的死法,京兆府的仵作在房里頭圍著那所剩無幾,令人作嘔的殘尸,任是什么也看不出來。
曼回樓被連夜查封,一干與胡惟顯接觸的人皆被收押審問。
府尹幾乎快瘋了,一干仵作也是摸不到頭緒。
“府尹大人,我等細(xì)細(xì)地看過了,實(shí)在詭異的狠啊,那死者是燒著了無疑,偏是帳幔,被褥都完好無損,只是沾染上了些許污跡,沒有一點(diǎn)燃燒的跡象。”其中一個仵作道
“是呀是呀,我等查案多年從未見過如此離奇的,實(shí)在毫無頭緒。”另一個附和道
一旁,一個大胡子仵作突然道:“這倒像極了西南滇地的巫蠱密藥,死狀離奇,毒性猛烈?!?p> 聽著巫蠱二字,府尹不由得冒了冷汗,自巫蠱之禍起,巫蠱便成了滿朝莫大的禁忌,如今冒出了這樣牽連巫蠱的詭異案件,如何不教人,人心惶惶。
胡相本正在府中坐著,便聽聞有曼回樓的小廝找,尋思著這下九流的也敢上相府的門,正想叫人大棒子打走,卻聽小廝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稟告:“二公子燒死在曼回樓了?!斌@得差點(diǎn)一頭栽倒,幸有胡惟長扶著。
去了曼回樓,胡相看著那一床的污糟糟的不成人樣的尸骨,渾身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大口大口喘著氣。
趙則初聽聞了曼回樓里的情形,似是早已胸有成竹,并不驚愕,只是一笑道:“可好,死在曼回樓里,免得污了我們朝花樓的地界?!?p> “那曼回樓現(xiàn)下已被封了,同胡二郎一起吃酒的朋友,宴上的人大都被押了,尤是那盛夏娘子最重聽說還動了刑?!贝居诨谝慌苑晦碜冢f著
“現(xiàn)下惟有盛夏,最好拿捏,又最有嫌疑,咱們府尹大人,自是想屈打成招,早早息事寧人?!壁w則初吃著茶,悠悠道。
相府
右相夫人張氏由女使攙著,只瞧了那棺里的尸骨一眼,便癱坐在地上,痛哭起來。這胡惟顯再怎么混蛋,也是那張氏身上掉下來的骨肉,此刻張氏這個做母親的早已疼得錐心刺骨,不能自已。
胡相只在一旁坐著,心力交瘁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倚在椅子上坐著,聽著張氏哭嚎,想到素來張氏對胡惟顯的嬌慣,每每犯了錯,便是不準(zhǔn)打不準(zhǔn)罵的,一腔怒火發(fā)在張氏身上,張嘴罵道:“全賴你素日嬌慣,縱他成了這樣的登徒浪子,落了這么個死法,死在了青樓里!明日傳遍了上京城,鬧得滿城風(fēng)雨,胡家的臉面都得跟著他陪葬!早知他是這么個丟人現(xiàn)眼的,不如我早早兒結(jié)果了他!”
張氏聽他如此罵,更是悲從中來,聲嘶力竭,肝腸寸斷的繼續(xù)哭嚎,指著胡長安,涕泗橫流,一臉的悲憤凄涼,訴道:“官人如今還說這樣的話,這可是你的親兒子啊,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倒還有心思顧臉面。說著我嬌慣了他,既是這樣,我倒不如一頭戧死,隨了他去,向官人向胡家謝罪?!?p> “母親,父親也是氣極了,方才在曼回樓收二弟的尸骨,被一幫不相干的瞧了好大的笑話,心里也是有氣,母親體諒一些,且去屋里歇著?!焙╅L勸著張氏,讓胡惟華扶著張氏去歇息。
這胡惟顯死得不光彩,胡家便也沒有大操大辦,只匆匆發(fā)了喪。
高閣之上,宋歸瞧著胡家零落的送殯隊(duì)伍,對身后男子,冷冷道:“自巫蠱之禍起,人人各自心知肚明,又各自緘口不言,他們越是心虛恐懼,越是不想提及,我便要他們不得不想起,不得不重提風(fēng)雨?!?p> 身后男子走上前,正是滇西小閻羅,在京中待了數(shù)月,面皮白凈了許多,一身湖藍(lán)云紋錦袍,束著發(fā)冠,頗有幾分儒雅俊郎在身上,他沉沉道:“巫蠱重提,難免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不論是盛武皇帝,還是胡相,都是狠絕毒辣的人,你我只得奮力一搏,卻不知有幾分勝算?!?p> “我時日無多,再等不得。”宋歸眼中是無盡的迫切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