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表示對別人要搞我這件事興致缺缺的時候,越疏桐背著書包、邁著眾人艷羨的長腿跨了進來。
“越疏桐。有人揚言要搞你同桌欸?!卑曹缈熳斓馈?p> “搞她?”越疏桐將書包掛在側面的掛鉤上,不以為然,“誰會搞她?她身上有什么價值能讓別人搞一搞的?”
“哎呀,越疏桐,還不是因為你?!卑曹邕B連擺手說。
越疏桐揚眉,“因為我?”
安茜點頭,像個老媽子似的說著,“陳也奚是你同桌,還是你自己挑的同桌,你對她說的話比對誰都多。那些因為你傷透心的小姑娘可不是要找她的麻煩?”
“那又怎樣?”越疏桐淡淡一笑,過分紅潤的唇揚起一個不以為然的笑,“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安茜急躁地說,“你就不擔心你同桌慘遭毒手嗎?”
“那你也太不了解陳也奚了。”越疏桐揚聲道,“陳也奚是那種站在原地任人欺凌的角色嗎?你太小瞧我這個同桌了。”
安茜一愣,“你怎么這么了解?”
察覺到我投射過來的目光,越疏桐只是付之一笑,“直覺?!?p> “那你的直覺真的挺準。”我不欲多在越疏桐怎么這么了解我這方面做計較,只是認同地說道。
安茜在一旁一臉茫然。
“你別擔心。那些人,我還不放在眼里。”我安撫性地對安茜說。
如果校園暴力事件中施暴者空水壺一樣虛無的內心和一團敗絮的大腦已經暴露無遺,而我還是不能保護自己,那就不是我的作風了。
“你這個人,向來扮豬吃老虎,我一點都不意外?!痹绞柰┳轮笳\懇地對我說。
“我是真沒有料到,你竟然這么了解我?!蔽已b作很感動的樣子,眼前一閃而過的卻是昨天晚上那個夢,想到這里,我又說,“或許…”
越疏桐耐心地聽我說,一雙眼睛黑得發(fā)亮。
“或許你最近做了不同尋常的夢?”
“夢?并沒有?!?p> 我不死心,“你再好好想想,就是那種古代的夢,而且你在夢里的名字根本不是你現(xiàn)在自己的名字。”
“沒有啊。你夢到了?”
“沒有沒有?!蔽沂缚诜裾J。如果讓這個家伙知道我最近每晚都能夢到他,豈不是會被他嘲笑死?
越疏桐也沒再追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瞟了我一眼。
語文課上,老師講得熱火朝天,只差鞭炮助興了。
我手邊的手機突然振動,閃亮的屏幕上顯示著來信人的名字:陳瀾。
我知道這很麻煩你,可是我弟弟又不見了,請求你的幫助。
我盯著短信上的每一個字,心里頓時很惆悵。
昨天陳瀾把陳冰帶回家并沒有解決掉這件事,反而使事情更加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我偷眼看語文老師,他并沒有注意到我,就躡手躡腳地打字回復陳瀾。
好。這次如果找到,趕快解決掉這件事情,不然拖久了必然后患無窮。
看著屏幕上短信被發(fā)送的圖標,我長嘆一口氣。
“陳也奚。你來回答一下。”
語文老師突然點我的名字。
我的一顆心突然提了起來,吊在了嗓子眼。
我并沒有聽他的課,所以他的問題我并沒有聽到。
那一瞬間,腦子轉得飛快,我都能想到,我站起來,說自己沒有聽課時他暴跳如雷的樣子。
“老師。”意料之外,越疏桐舉起了手。
自他來到我們班,清冷倨傲的氣質將一眾人推得遠遠的,上課回答問題這種小事情,從來也不會叫到他頭上,他更不會主動爭取。
語文老師很是愉悅,“陳也奚你不用答了。越疏桐,你來?!?p> 身邊的人施施然地站起來,施施然地說,“紅豆,意指相思。諸如王維的‘紅豆生南國’,再如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還有就是溫庭筠的‘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都是紅豆代指相思的例子。”
或許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竟然隱約有些溫柔。
這一番話,昨天晚上那樣明晰地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而現(xiàn)在又從他的嘴里發(fā)出。
我眼前晃過的是夢里送我紅豆耳環(huán)的少年,笑得燦爛,與漫天飛舞的柳絮相映,更顯少年光似的耀眼。
*
放了學,我和越疏桐又開始了找孩子大業(yè)。
可是我們再也沒有當時那樣的運氣,找遍了各個地方也找不到陳冰的下落。
陳瀾在自家四周和陳冰的學校附近也都找過了,仍是無果。
“好端端的,會去哪里呢?”我心里發(fā)愁,臉上也很愁,皺著一張臉。
“總會找到的。”越疏桐不帶一絲安慰語氣地安慰我。
“越疏桐,要不你先回去吧?太麻煩你了?!逼鋵嵨倚睦锵氲牟⒉皇锹闊┰绞柰┑膯栴},而是覺得照越疏桐那樣對什么東西都不耐煩的性子,跟我一起找陳冰,真的是太詭異了。
“不忙。我也想知道,陳冰到底去了哪里。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p> “你不是讓我不要多管閑事嗎?”我愕然道。怎么現(xiàn)在倒是一臉感興趣的樣子。
越疏桐長睫上下扇動,“讓你不多管閑事有用嗎?你不照樣要管嗎?”
“我說的是我嗎?我向來不聽勸。我是說你,你既然是這樣子不愿意管閑事的性格,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可能…”越疏桐語塞,眼神閃爍著,“可能是我突然轉性子了吧?!?p> “是嗎?”我對這種言辭很是懷疑。
“當然是?!痹绞柰┭凵癫辉匍W爍。
我怎么感覺你這輩子都是這副樣子呢。我這樣想,卻沒有說出來??雌撇徽f破,是我的風格沒錯。
越疏桐的眼睛瞟向了別處,很出神。
“怎么了?”我轉頭要看,卻發(fā)現(xiàn)越疏桐已經跑了過去。
馬路上,有一個孩子,瑟瑟縮縮地站在中間,一輛卡車已經直直地開了過去。
越疏桐的身影迅速掠過馬路邊緣,向中間沖去。
“越疏桐!”我叫道。
擁有龐大體型的卡車和稍顯瘦弱的越疏桐,如果相撞,越疏桐難逃一劫。
越疏桐已經沖到了小孩的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向旁邊跑去。
來不及了,卡車就算踩下剎車,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捂著眼睛,不愿意看越疏桐血肉橫飛的樣子。
可是意想當中的撞擊聲并沒有響起。
我顫顫巍巍地放下手。
卡車在馬路上留下了急速剎車的痕跡,在巨大的剎車聲中終于停了下來。
而越疏桐抱著孩子站在另一邊的馬路邊緣。
我左右看看,確定沒有車會出現(xiàn),就放心地跑了過去。
“越疏桐,你沒事吧?”剛到越疏桐身邊,我問。
越疏桐搖頭,問小孩,“你怎么樣?”
我也向小孩看去。好眼熟的一個低頭的身影。
陳冰。
“陳冰?”我真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該松一口氣。
陳冰低著頭,“我沒事。”
“你姐姐在找你。跟我們回去吧?!蔽夷贸鍪謾C,準備發(fā)短信給陳瀾。
“告訴哥哥,是誰在欺負你?”越疏桐問道。
我以為,越疏桐這樣冷臉毒舌的人,是永遠都不會有哄孩子的一面了?,F(xiàn)在才知道,一切都是我以為。
“你要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幫你。不然,解決不了問題,你總不能每天都離家出走吧?”我看著低頭不語的陳冰,努力說服他。
“你要相信我們。”越疏桐蹲著,與陳冰平視,“我和你這位姐姐真的可以幫助你。”
這語氣,真的是很篤定,以至于讓我錯以為我們是什么黃金搭檔,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無往不勝的那種。
“是劉保越。”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我就覺得我腦袋中的弦緊繃起來。
“你說真的?”我張大嘴巴,不敢相信。
陳冰點頭,“真的?!?p> “劉保越說你校園暴力。而真正校園暴力的是他?”越疏桐眼眸一沉。
也就是說,劉保越這個孩子,不僅撒謊,而且利用裝神弄鬼的事情誣陷別人。
“為什么呢?”我喃喃地說。
人的惡意,總是出現(xiàn)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總是出現(xiàn)在你意想不到的人身上,總是讓人始料不及。
“小孩子也會不善良啊。而且也是個年紀不小的孩子了。人生閱歷,總有那么好幾年了?!痹绞柰┱f。
我們對視的一瞬間,我就明白我們想的是一樣。驚愕的不是小孩子的惡意,而是這種突如其來、不知所起如同飛來橫禍一般的惡意。它砸中的是別人,可是足以讓我們心驚。
“這樣。你先跟你姐姐回家。哥哥跟這位姐姐去幫你調查調查?!痹绞柰σ慌源怪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的陳冰說。
我發(fā)了短信十五分鐘以后,陳瀾尋了過來,她呼吸急促,胸腔上下起伏,應該是跑著過來的。
陳瀾聽到劉保越就是欺負陳冰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為什么要這樣欺負別人?還誣陷別人?”
“不知道了。我和越疏桐正要去查這件事。你先帶他回去。別讓你爸為難他,告訴他是誰欺負你弟弟。”我對陳瀾說。
陳瀾點點頭,感激地說,“這種事情還得靠你們,我能力有限,什么都幫不了?!?p> 陳瀾和陳冰走遠了。我偏頭問越疏桐,“去哪?”
“你知道在陳冰班上還有誰?住在哪里嗎?”
“我們那條街上有一家賣家具的,他們家孩子是?!?p> “就去那里。還有,就是要去豆腐店?!痹绞柰┱f。
陸潸然
此處推薦一本書,東野圭吾的《惡意》,喜歡看探案小說的朋友可以去關注一下。很有深度,探討人性。 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討厭自己的人所散發(fā)的負面能量。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在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惡意存在。——東野圭吾《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