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入睡前，我默默祈禱一番，念動了咒語。
蓋好了被子，安然入睡。
閉上眼睛，腦袋變得混沌，整個人都又開始了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的過程。
像是掉進了萬花筒里一樣，腦袋一片暈眩，眼花繚亂的。
林又深怔怔地低頭，看著插在身上的刀，脫力倒下去，在自己摯愛的懷里合上眼皮。
高高的城樓之上，穿著華服的明寧郡主言笑宴宴，寬大的裙擺和袖子隨風(fēng)擺動，順勢跳下，血濺當(dāng)場。
摘星臺之上，一身素色舞裙的永寧公主跳著長相思舞，晚風(fēng)帶來遠(yuǎn)處的樂聲，紅色的血跡從指尖流到手肘，再從手肘延到地面，緩緩倒地，如一只垂死的鶴。
金碧輝煌的大殿里，王座上，年老的慕允清垂垂老矣，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蕩蕩的大殿里，不知眼前有了什么幻覺，面帶微笑，失去了氣息。
一家名叫汲汲堂的酒館里，永寧，不，準(zhǔn)確地說，是永寧的魂魄，她呆呆地坐在老板娘的面前。
“你的好姐妹，替你求得了一個自由選擇自己每一世的權(quán)力。”老板娘慢條斯理地說，“下一世，你想做什么？”
“有這樣的好事，就一定有代價。告訴我，她付出了什么代價？”永寧迫切地問道。
“聰明?！崩习迥镔澷p地說，“她換的是自己以后的生命。她希望自己，世世早死，換來你和另一位的自由。”
永寧的手無意識地攥著自己的衣袖，“有什么補救的辦法嗎？她可以換，我也可以。”
“比你早來的那一位，也是這樣問的?！崩习迥镎f，“有一位就夠了，你就不必了。”
“林又深做了什么？”
“一位高人收了他做自己的徒弟，只要這位林公子接了那位高人的衣缽，明寧郡主就可以解了那個契約?！?p> “那需要多久？”
“那位高人看起來病怏怏的。”老板娘似笑非笑地說，“實際上估計還能活個幾百年。”
“幾百年？這么久？林又深什么時候這么笨了？”永寧的臉微微抽搐，隨即問道，“如果是我，我可以做什么？”
“是你的話，有個好活給你干。就是接替我?！崩习迥镏钢约海爸灰憬犹媪宋?，你的那位姐妹就可以好好活著?！?p> “接替？那你會去哪里？”
“我自然是去轉(zhuǎn)世為人了?！崩习迥锟嘀?，“你知道作為汲汲堂的主人，有多難嗎？這么多年，不生不死，不老不傷，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死去，痛苦至極?！?p> “如果我轉(zhuǎn)世，我還會碰到慕允清嗎？”
“這個說不好?！崩习迥锩约旱氖种讣祝跋衲銈冞@種怨侶，很有可能再碰到一起。神仙總是愛把你們這種人再放到一起，要不怎么說造化弄人呢？”
“如果接替你，平常會做些什么？”
“汲汲堂主人沒什么使命，就是隨手幫幫那種想要交換性命的人，再賣賣酒，你以后也可以去賣賣字畫。都好?！崩习迥锖茈S意地說，“除了不能入輪回，你什么都能做?！?p> 永寧點頭，“好，我接替你。”
“你，為什么要接替我？就是為了你的好姐妹？”老板娘語氣頗有些驚詫。
“除了為了她，我還想避開慕允清。做了這一世的傻瓜，我不想再做一世了?！庇缹庉p聲說，“這樣就太傻了。”
老板娘端詳了永寧一會兒，說，“好。你就是下一任的汲汲堂主人了。我的名字，冀知未，送給你?！?p> “入了汲汲堂，最好是忘了這一世的事情，不然徒增痛苦?！?p> “元清殊這個名字，也忘了吧。那個為情所困的公主，只活在歷史上?！?p> *
迷迷糊糊之間，我醒了，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原來，冀知未，這個名字，本來不是她的名字，甚至不是任何人的名字，只是汲汲堂每一代主人的名字。
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我翻個身子繼續(xù)睡覺。
放在枕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很快暗了下去。
我嘆口氣，忍著起床氣，把手機撈了過來，按了一下，一條短信蹦了出來。
越疏桐：今天有時間嗎？我有事情找你。
起床氣更甚，這個家伙是不睡覺嗎？這么早就給我發(fā)短信。給他回短信一定是需要聊一陣子的。我決定繼續(xù)睡覺，就關(guān)掉了手機，閉上眼睛睡覺。
做夢這個東西，從小就跟著我。做夢已經(jīng)成為了我每天睡覺的一個節(jié)目，就算沒有照影的咒語，我也會做夢。
于是乎，我又做夢了。
我懷疑自己是一個做夢的天才。
有人牽著我的手，跟我說，“咱們?nèi)ピ吕蠌R，好不好？”
“好。”這是我的聲音。
那個人的臉看不清晰，像是濃重的霧氣籠罩著他的臉。
是誰？到底是誰？
我們將姻緣鎖掛在鐵鏈上，姻緣鎖上肯定刻著什么字樣，手摸著凹凸不平，但是我看不見。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對吧？”他問，言語里都是小心翼翼的。
“當(dāng)然?！蔽业幕卮鹗悄敲磾蒯斀罔F，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怎么能這么沒有出息呢？咱們好歹也是個聰明人，怎么能輕易答應(yīng)這么一個男人呢？何況我根本看不清那是誰，不知道是哪一世。
就這樣郁悶地做完了一個看不清臉頰的夢。
我抬頭看表，早上六點。
算了，睡覺的話一定又會做夢。干脆不睡了，靠在床上給越疏桐回短信。
什么時候？在哪里？
很快，越疏桐就回復(fù)了。
越疏桐：你家。上午八點。
他要來我家？我有些呆滯。
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爸媽今天也不在家？
越疏桐：我不知道。
我呵呵笑著，只能回他一個“好，你來”，下床洗漱。
*
上午八點。
越疏桐準(zhǔn)時地坐在了我們家的柜臺前。
爸媽出去，只留我一人看店。所以現(xiàn)下只有我們兩個。
多日不見，越疏桐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芝蘭玉樹一樣的人物。
“我有事求你?！?p> “求我？”越疏桐的話引發(fā)了我的瞳孔地震，“最近的事情為什么都這么詭異？我是誤打誤中進了什么幻境嗎？”
“是真的，我有事求你?！痹绞柰┮槐菊?jīng)，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你先說是什么事，說不定我?guī)筒簧厦δ亍！?p>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在這個鎮(zhèn)子上?！痹绞柰┱J(rèn)真地說。
“找一個人？什么樣的人？”
“具體我也不清楚?！痹绞柰┖転殡y地說，“我只知道她的身上應(yīng)該有什么記號。”
“那你讓我大海撈針嗎？”
“沒辦法，只有這一個特征?！痹绞柰┖苁钦\懇。
我心里覺得他是逗我玩的想法淡了幾分，“你不會連那是什么記號都不知道吧？”
越疏桐搖搖頭，又點點頭。那個模樣哪還有半分冷面學(xué)霸的高冷與傲氣。
我雙手按在他的肩上，晃動著他，“你個妖怪，快把真正的越疏桐還給我！我同桌，怎么會是你這副傻樣?！?p> 被晃動的越疏桐顯得更傻了一些，他拼命拽住我的手，讓我不能再用力，眉頭緊鎖，“我就是越疏桐，如假包換。陳也奚，你那進過水的腦子都在想什么？”
“你不覺得你腦子才像進過水了嗎？”我極力解釋，想要撇清腦子進水的嫌疑，“你莫名其妙地來找我，莫名其妙地讓我找人，而找的那個人也很莫名其妙，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覺得你很莫名其妙嗎？”
“我知道，是莫名其妙了點?！痹绞柰┲雷约豪硖?，突然就安分了。
“說！把來龍去脈都跟我說一遍，我才好幫你。”看著他小媳婦似的乖巧，我只能也放軟了語氣。
“說起來可能很玄乎，你可能不會相信?！痹绞柰┆q猶豫豫地說，“就是我一個朋友夢里夢到一個姑娘，是他前世的愛人，所以想讓我?guī)兔υ阪?zhèn)子上找找。”
“夢里的事情也能信？再者，他怎么知道就在這個鎮(zhèn)子，萬一在別的地方呢？”我很不理解，“就算有，那也是前世了，這世還能再續(xù)前緣不成？”
“你的意思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前世的緣分就算了？”
“對啊。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有意思嘛？”我直接說道，敏銳地捕捉到越疏桐眼里的一絲黯淡。突然想起了自己對越疏桐身份的推測，趕快改口，“我只是說，那種沒緣分的，有緣分的另算。就像他這種，根本記不清前世愛人長什么樣，就記得一個標(biāo)記的，還糾纏有什么意思？”
越疏桐的臉色果然好了不少，更加印證了我那日的猜測。
他，可能跟林又深有什么關(guān)系?；蛘哒f，他根本就是林又深本人。
照這么說，豈不是我前世喜歡的人？
“這種事情，你怎么不找別人？”我故作無意地問。
“你媽不是百事通一樣的人物嗎？那你也相當(dāng)于一個百事通了，不找你找誰?！?p> “好吧。那我試試看。找不到不能怪我哦。”念在他可能是我前世喜歡的人的份上，我勉強答應(yīng)，不過還是把丑話說在了前頭，“條件這么模糊，找不找得到都很難說?！?p> “嗯?！?p> “還有，那個標(biāo)識是什么？”
“是一朵梅花。印在身上某個位置的。”
“胎記？”
“不清楚?！?p> “如果那個標(biāo)識在衣服里面，我該怎么找。”
“不清楚?！?p> “你怎么確定在這個鎮(zhèn)子上的？”
“不能說。但一定是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