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會永遠(yuǎn)記得這天晚上的。
冬日的夜晚,寒風(fēng)凜冽,一個擁抱卻可以抵上全部的溫暖。
這也是我長了十幾年,回想過去還有幾百年的轉(zhuǎn)世經(jīng)歷,第一次因為一個擁抱動心。
雖然早已忘卻前幾百年的經(jīng)歷,但心里無比確定這是第一次這樣怦然心動。
或許冥冥之中還是有某些不可言說的事物在操縱一切。
林又深和元溪再次相遇,并且在幾百年后的現(xiàn)代,在冬夜無人的大街,相互擁抱。
不知過了多久,越疏桐終于松開了我。
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在閃爍。
“你…是哭了嗎?”
越疏桐笑著搖頭,“不是,開心而已?!?p> “開心?可是你剛剛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開心啊?!?p> 倚著路燈桿,落寞與痛苦在他的臉上無所遁形。
“現(xiàn)在很開心?!痹绞柰┮蛔忠痪涞卣f得清楚。
“是因為抱了我嗎?”
“是?!?p> 本來打算接受他的嘲笑,比如什么別自戀了的話,沒想到他直接承認(rèn)了。
“越疏桐啊。”我有些無措。
“嗯?!痹绞柰┐饝?yīng)得很乖巧,給我一種錯覺,直以為他是一條大狗,很乖巧地立在我面前,聽我的調(diào)遣。
“你真的很像一只動物啊?!?p> 越疏桐被我這句話噎了一下,“什么?”
“就是我家隔壁的一只動物。你跟它很像。”我趕忙說,“渾身上下都是一個氣質(zhì)。”
他唇角勾著,無奈地說,“我真是瘋了,居然在這里聽你說我像一只動物?!?p> “我才是瘋了,好不好?”我捋起袖子,給他看手腕上戴的表,“你看看,這都幾點(diǎn)了。我居然還跑下樓來跟你說這些。”
“兩個瘋子啊。天生一對啊?!痹绞柰└袊@道,“你說咱倆前世是不是一對?”
“得了吧。要是一對,咱們就是歡喜冤家,天天打架的那種?!?p> “也不錯。”越疏桐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越疏桐,你這個人真的是…”我欲言又止。
他只是笑盈盈地聽著,不置一詞。
“你怎么現(xiàn)在這么好說話?”越疏桐的神態(tài)簡直不像是越疏桐,他最近經(jīng)常這樣,讓人懷疑越疏桐的真實(shí)性。
他低頭輕笑,嘟囔了一句,我卻聽不清楚。
“什么?你再說一遍?”
“沒什么。”
越疏桐摸摸鼻子,只是笑。
“好冷?!蔽叶读硕?。
人體暖寶寶離開我的幾分鐘,我感到了寒冷。
越疏桐拍拍我,“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p> “嗯。拜拜。人體暖寶寶?!蔽艺f著,轉(zhuǎn)身往回跑。
好像只要跑得快,冷風(fēng)就追不上我一樣。
回頭看他,他還兀自站在路燈下,頭上的短發(fā)因為風(fēng)而左右晃動,他仿佛才明白過來我嘴里的“人體暖寶寶”是什么,笑著搖搖頭。
今天晚上的越疏桐溫柔得過分,以至于讓我忘記了平常毒舌的越疏桐是什么樣子。
我好像,有些喜歡這個人了。
*
如果告訴知未姐會怎么樣?我睡前這樣問,不知道是在問了解知未姐的我,還是在問某個神靈。
念動咒語,我將臉埋在枕頭間,合上眼睛。
一如往常,一陣眩暈,我落在了地面上。
“告訴我,你為什么陰魂不散?”那是冷冰冰的知未姐的聲音。
“你是什么意思???”有一個男子,正對著我,臉上還有殘存的笑意。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嗎?前世,你就纏著我,讓我家破人亡!讓我死不瞑目!”知未姐背對著我,看不清楚表情,我卻可以猜到她凌厲的神情。
男人穿著黑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褲子,臉上的表情單純得讓人心生憐憫。
這個男人,這一世,忘了前生做過的所有事情,獨(dú)獨(dú)只記得自己前世曾經(jīng)那樣愛過一個女人,到底是太過癡情,還是前世罪孽太重不愿記起?
“你的意思是,我前世是個壞人?”男人情緒微微激動。
“你說呢?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朋友的愛人,還有我的很多很多最親愛的長輩。前世,你沒有受過什么罪,那我今天就結(jié)果掉你吧?!敝唇銖纳砗筇统鲆话验L長的槍,泛著冰涼的光。
槍口對著男人的心口。
“知未姐!”那是我的聲音。
我驚愕地望向門口,一個我站在門口。
“你不能殺他!”那個我走過來,擋在槍口前。
“為什么!”
“你殺了他,你就會受到懲罰。成為汲汲堂主人的守則里,就有一條,不能殺凡人。你忘了嗎?”那個我說得激動,“一旦殺了他,你可能會…”
“那又怎樣!”知未姐毫不猶豫,“能殺他,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冀知未!你就是個騙子!”我脫口而出。
哇,敢罵一個持槍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憤怒的持槍人,我的膽子不小啊。
我不禁要為夢境里的我鼓掌。
“你不是要守護(hù)我嗎?那個黑斗篷的女人,什么時候會來,你都不知道!萬一,萬一我被她搞死了怎么辦?”
知未姐對我這一番話很驚訝,“你知道了?”
“嗯。照影給我了一個能力,可以夢到過去的能力。我知道了。”
“照影,真的是…”知未姐不知道想說照影的什么壞話,卻想起了照影死了,頓時閉上了嘴,神色不乏悲戚。
“這個人,他忘了前塵,他壓根就不是慕允清,你要理智一點(diǎn)!”見她神色有所松動,我趁機(jī)說道。
“是,我知道。當(dāng)年狠心的慕允清不是他?!敝唇憧粗疑砗蟮哪腥?,“他有不一樣的家世,有不一樣的父親,還有不一樣的性格。怎么看,都不是慕允清?!?p> “如果,如果你不會受到懲罰,我當(dāng)然不會攔著你殺人。可是你這樣對自己有害無利?!蔽依^續(xù)說,覷著她怔忡的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氣。
“我不在乎懲罰的。元溪。林又深也還在,他會護(hù)著你的。”
知未姐沉默片刻的腦回路卻依然偏執(zhí),她越過我,直直地舉起槍。
“砰”地一聲,槍響了。
不知是誰,倒了下去。
“??!”我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
端詳著四周熟悉的場景,我平緩著自己的呼吸。
真的是一個噩夢。那樣不冷靜、不理智、不聽勸的冀知未,可真的是太嚇人了。
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下定了決心。
*
大年三十這天。
我充分體現(xiàn)了自己不是親生的的特質(zhì),被爸媽調(diào)遣來調(diào)遣去。
“陳也奚,快來,貼春聯(lián)呢!”我爸在召喚我。
“貼春聯(lián)叫我干啥!”
“你給我扯扯膠帶!”
過了一會兒,就被嫌棄了,“你怎么這么慢,就是扯個膠帶!你跟我換換,上去按著春聯(lián)!”
“好嘞!”
“陳也奚!”我媽喊道。
“在!”
“幫我剝點(diǎn)蒜和蔥!快點(diǎn)!”
“這種小事還需要我來!我陳大俠怎么能干這種事!”
“你是不想要你的壓歲錢了。”
明晃晃的威脅,我早就看透了,我冷笑一聲,回答,“來了來了!”
威脅雖然囂張,但是有效。
“陳也奚!樓下有人買東西!去算帳!”
“好嘞!”
“陳也奚!你爸的打火機(jī)找不著了,你快去幫忙找找!”
“他打火機(jī)找不到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壓歲錢不想要了?”
“不不不,我親愛的父親,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p> 就這樣,我被差遣來差遣去。
腿都跑斷了,只為了自己每年那微不足道的零花錢和壓歲錢。
臨近晚上,才真正閑下來,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可憐巴巴地嚼著烤紅薯。
“我果然不是親生的?!?p> 我狠狠地嚼著紅薯,吐槽道。
“何出此言?”
正碰上要出門的知未姐,她好笑地問我。
“差遣我一天,把我當(dāng)作免費(fèi)小工?!蔽椅卣f,“而且最后就給我扔來一塊烤紅薯。這可是烤紅薯啊?!?p> “紅薯怎么了?”
“我不愛吃烤紅薯?!蔽铱嘀粡埬槺г?,“這種父母,連自己女兒不喜歡吃什么都忘了?!?p> “哈哈哈?!敝唇銟凡豢芍?。
“你要出門?”我習(xí)慣了她的嘲笑,也不覺得有什么,反倒看她這身打扮,很是奇怪。
“嗯。出趟門。”知未姐對我說,“幫我看著雪媚娘。今天沒人陪它,它很孤單?!?p> “大過年的,你要出門?”我頗為驚奇。
“有些要事,不得不辦?!敝唇阊院喴赓W地說完,就跟我招手,“走了?!?p> “拜拜?!蔽夷克退h(yuǎn)去,繼續(xù)可憐地吃著烤紅薯,心里想起因為主人離去而孤身一人的雪媚娘,臉上不由露出些許變態(tài)的微笑,“媚娘啊,你今天就歸我管了?!?p> 煙花在天空中炸響,又是一年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