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慕長生,卻不知長生才是一切痛苦的開始。
這一次很是古怪,林沐風(fēng)剛死沒有多久,魂契再次發(fā)生感應(yīng),這次魂契指向永國宮殿。
且說百余年前,群雄并起,五胡紛亂。唯永國國主林氏盡人事,應(yīng)天命,得天下一統(tǒng),四方安定。然其后數(shù)十載,一無所出,皇后大臣紛紛請命,求皇帝新納妃子,帝大怒,不許他人再提策妃之事。
又過了數(shù)載,皇后有孕,誕下一子,皇帝大喜,以沐風(fēng)賜名,立為皇儲,改元為永。
只是聽聞那皇子一生下來,就一直處于沉睡之中,雖有人的呼吸、心跳和溫度,卻遲遲不睜眼,這一躺便是七年。
近日,不知何故突然醒來,帝后大喜,舉辦宮宴慶祝皇子醒來。
永七年,陽春三月。
尊貴的太子殿下神色匆匆,在宮中各殿的廚房焦急地來回奔走著。有不少好奇的宮女一個個上前幫忙,卻都被小小的主人搖搖頭婉言謝絕。
林沐風(fēng)正在尋一碗滾燙的米酒湯圓,那是他初次下廚做來呈給母后的驚喜,可不能讓旁人知道了去。
但光憑他兩條小短腿,又怎么可能輕易走完偌大的皇宮呢?問過了宮殿的各大小廚房,都探不出個具體究竟來,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自家宮殿的花園里,躺在樹下頗有些郁悶地拔起了草。
他平日里都是極愛護花草的,只是今天實在氣不過,揪揪碧綠的草根來撒氣。
揪著揪著,他覺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對,他聞到了從上方飄來的一股熟悉的香味兒。
林沐風(fēng)抬頭一望,伴著晴日里隨暖風(fēng)紛紛揚揚飄落的桃花瓣,少女、烏發(fā)、杏眼、甜笑,便通通入了他的眼。
林沐風(fēng)氣得從地上跳了起來,連沒拔完的草都不拔了。
那樹上的妖怪長得那么好看,手里拿著的卻分明是他辛辛苦苦煮的湯圓!
一襲紅衣的偷吃賊光明正大地捧著他方才尋了半天的米酒湯圓,一口一個,厚顏無地吃得心滿意足,嘴里還嘟嘟囔囔地說道:“今日的湯圓怎么比往常小宮女做的還要好吃~”
那是自然了,這可是他辛辛苦苦學(xué)了幾個月才成功的!
未來的皇位繼承人自小少年老成,溫柔穩(wěn)重,但他畢竟才只有七歲,該有的孩子氣一點兒都不少,他努力地瞪圓了桃花眼,向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偷怒目而視。
林毓秀吞下了最后一個圓子,才似乎終于注意到他氣鼓鼓的眼神,揮揮手向他打了聲招呼,明媚的唇瓣間便露出了亮晃晃的牙。
“你好呀,太子殿下?!?p> 她絲毫不覺得偷人東西吃是件錯事,眼角眉梢卻似是沾染了春風(fēng)與酒釀化開的熏熏沉醉,氤氳了三分桃紅,七分笑意。
林沐風(fēng)一時間屏住呼吸,也全然忘記了剛剛滿心的憤怒與焦急,腦海里只呆呆地回蕩著一個念頭——好甜···桃花也能醉倒人嗎?
林沐風(fēng)睜著圓溜溜地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道:“你···你是妖怪嗎?”
“噗,我不是什么妖怪,和你一樣是人,不過會點小法術(shù)而已?!绷重剐阈χ鴱膽牙锾统鲆活w果子扔給林沐風(fēng),林沐風(fēng)伸出短短的手去接。
“咚”果子砸在了林沐風(fēng)白嫩的額頭上,登時紅了一片,疼的他眼淚都冒了出來。
“你怎么這么笨吶~”
“唔...好痛,你真是沒有一點禮儀道德,不、不過,作為儲君,以后我會教你明禮知恥,崇德向善的!”
小小的林沐風(fēng)用小胖手捂著額頭對著坐在樹上笑的肆意的林毓秀說道,模樣很是認真。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哦,可不能反悔呀,我的···太子殿下~”林毓秀跳下樹來,輕點林沐風(fēng)的鼻子說道。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絕不反悔!”從未有其他陌生女子對他做如此越界的動作,可他非但不討厭反而心生歡喜。
深夜躺在床上的林沐風(fēng)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輕聲道:“怎地跳得如此之快?”
林毓秀是從宮外來的,帶著些許江湖人特有的鮮活氣息,她總有說不盡的江湖軼事,道不完的兒女情長。
林沐風(fēng)平日里聽完太傅的課,便愛一個人跑來這桃樹底下,等待林毓秀,聽她講一講他從未見識過的江湖中的故事。
如此便是十年。
興許是林毓秀會法術(shù)的緣故,那顆桃樹在這十年間竟是四季開花不敗,人人稱奇。
近日朝堂上暗流涌動,很不安穩(wěn),連帶著林沐風(fēng)也悶悶不樂。
林毓秀看著桃樹下唉聲嘆氣的林沐風(fēng),不禁好奇道:“這么了?為何如此悶悶不樂?”
“你有所不知,七年前我父皇任命新科狀元夏以南前往羅運城清查挖心一案,誰曾想夏以南自那以后便辭了官,從此銷聲匿跡。父皇很是惋惜這一大好人才。”
“夏以南,好熟悉的名字啊?!绷重剐阃崃送犷^,只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人,不過她活的太長,一些沒必要的人或事她都不會刻意去記住。
“好啦,不要不高興了,我給你講講王大嬸家會說話的公雞如何?”
“公雞還會說話?別是你編來哄我高興的吧?”林沐風(fēng)嘴上說著不信,可那神情分明是快點告訴我,我想知道。
林毓秀也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小孩子嘛,總是這樣的。
“我沒騙你,那只公雞呀······”林毓秀一邊揉捏著林沐風(fēng)胖嘟嘟的小手,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起故事來。
兩人在桃樹下說說笑笑,他們并不知道,剛剛在他們口中被談及的夏以南,此時正在他們所待的宮殿下面,秘密建造著一座極為輝煌的宮殿——南明殿,它將是日后的昔邪閣的老巢。
林毓秀并不知曉當(dāng)年她為了打發(fā)夏以南,隨口說出去的話,扔出去的書會被他當(dāng)真,而當(dāng)林毓秀知曉這一切時,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她愛的人愛她的人都將因為她而葬送生命,而她將在永恒的生命中無限痛苦、內(nèi)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