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勛在十一月底在日記里寫到:外婆生病了,不知怎么的細(xì)細(xì)算下來,他在這一年中大大小小經(jīng)歷的看見的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事件足足有六七件??粗馄湃諠u消瘦的面,他突然間害怕了起來,害怕外婆就這樣去了。不過好在,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外婆配合著吃藥病情終歸是控制住了。只是家里的活外婆也干不了,她的身子總是容易乏。
其實家里的那些事情,也不用外婆多操心,他和白含蕊兩人足夠把這個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為了外婆時而能舒服一點,昌勛他們還去鎮(zhèn)子上買了老人椅給外婆使用。
十二月初,外婆的病情穩(wěn)定,她找到村子后面的那家算命的老婆婆,這里俗稱:仙娘婆。他們善于算命化蠱。自然他們年輕人是不信的,但老年人就不一樣的,外婆對這件事情信的很。說來也是奇怪,這一算完還真是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事找上門。
仙娘婆說:今年到明年內(nèi)紅白喜事不能去,怎么樣都不能。
沒幾天,這家親戚就說辦酒,那家搬家,那家祝壽,反一波接一波的。外婆心里有譜,便都不去,一一讓白含蕊和昌勛去。
這一來二去的,昌勛倒是把這村里村外的大部分親戚走了個遍。這走親戚也不是一個簡單事情,說來說去也是跟禮金呀和交通方面的問題。
天氣越發(fā)的冷了,除了一些耐冬的農(nóng)作物外,昌勛根本種不活任何一種食物。這又讓他記起上個月被偷瓜豆的事情,那瓜豆若是沒被偷,曬干后還能拿來給家豬多增加點多樣食物。
“昌勛哥,吃飯了?!?p> 白含蕊在院子里喚他,他從二樓望下去,她正穿這一件大花襖,身上系著圍裙,昌勛覺得她越發(fā)有一種賢妻良母的感覺。一連昌勛下了樓,外婆也早早的坐在圍爐上了,就等昌勛過來。
今天白含蕊做了一份胡蘿卜頓排骨,湯在中間配上三份蘸料。還有的就是兩份小青菜了。白含蕊總愛做這樣的菜式,不用花費太多心思做起來也簡單。當(dāng)然他們也不會有所挑剔。吃完飯,昌勛就將家豬趕了出來,自己進去清掃。天氣冷后,他也計劃著,把豬圈重新修葺一番,老式的豬圈冬天很容易透風(fēng)。
到了晚間的時候,外婆突然接到了電話,是在城里的白含蕊的表哥打來的,說是舅媽進了醫(yī)院了。
早在半年前,舅媽就懷上了二胎,本來是高齡了準(zhǔn)備打掉的??墒悄?,舅舅和舅媽一合計,家里一直都只有男孩,想著既然懷了生個女兒湊個好字,也是好的。想著外婆年紀(jì)大,所以就沒告訴外婆,準(zhǔn)備等孩子生了在說的。誰知道呀,下個月的產(chǎn)期,突然在門口滑了一下,現(xiàn)在在醫(yī)院早產(chǎn)困難。舅舅也收了信息連忙往回趕。
外婆心里急,生孩子不算小事情,再加上早產(chǎn)?,F(xiàn)在就表哥一人看著她也不放心。收拾收拾連忙的要進城里去。白含蕊自然知道這事情不能攔,可心底又記起仙娘婆的話。一時間心里糾結(jié)不知道怎么做。
昌勛勸解著她,那些玄學(xué)不可以當(dāng)真,若是因為仙娘婆的話,而耽誤了外婆,舅媽不小心……,今后更多遺憾。
雖是聽著昌勛這樣說著,她也勉強應(yīng)合著。心底總覺得怪怪的,不舒服。
三人急急忙忙的趕去醫(yī)院,到醫(yī)院時,舅媽還在手術(shù)室里。外婆急急問道表哥。
“小昊,你媽進去多久了?”
“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p> “你媽怎么會摔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王昊沒有說話。垂低著頭。過了半響。
“外婆,你先坐下來,別著急……一定會沒事的?!?p> 幾人在手術(shù)外等著,將近又過了一小時,舅媽被推了出來。還好母子平安,王昊跟著護士去嬰兒室。外婆他們就跟著去了病房。
外婆看著病床上虛弱的舅媽,心里一陣反酸喃喃道。
“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條件?!?p> 白含蕊擔(dān)心外婆,安慰著她。舅媽的麻藥還沒有過,整個人昏昏迷迷的,不見醒。這一來一去時間也就到了凌晨,昌勛在附近的酒店開了房,外婆卻堅持一定要在旁邊守候舅媽,他們拗不過老人家。只好拜托王昊照顧著點外婆。
次日,他們再到醫(yī)院時舅媽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憔悴,靠在病床上。外婆跟舅媽介紹著他們。說完舅媽臉上就露出了些笑容,她跟白含蕊談不上熟,結(jié)婚這些年也就見過一次。這次再見面難免有些意外。
昌勛幫忙著處理著舅媽大大小小的事情,這讓王昊輕松了一些,明白他的學(xué)業(yè)問題,大家統(tǒng)一決定讓他先回學(xué)校,每天抽時間過來就行。
舅舅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到的醫(yī)院,了解完大致情況,母子又平安他就放心下來,舅媽擔(dān)心他的工作,說道。
“其實沒什么的,不用特意回來。”
舅舅截了她的話。并不認(rèn)同,反而因為他沒能及時回來而感到愧疚。白含蕊看的出來,舅舅舅媽的感情一定很好。
一個星期后舅舅把舅媽接回了家。在舅舅家里白含蕊和昌勛又見到了另一番模樣的舅舅舅媽,舅舅似乎已經(jīng)忘卻掉舅媽所遭受的生育之苦,反而又時還對舅媽屢屢指責(zé)。原因是舅舅接到朋友的信息,準(zhǔn)備入股朋友的工廠。而一下子要拿二十萬出來,舅媽卻不同意,家里并沒有那么多錢。舅舅覺得是舅媽故意的,不給錢。所以兩人吵鬧了起來。這一吵鬧,就是連著幾天的冷氣場。
一次晚上上,舅舅又因這事跟舅媽鬧了起來。舅舅不管不顧的要拿走家里的卡,舅媽去攔,兩人就扭扯了起來。外婆見兩人鬧得厲害上前阻攔。一口氣沒呼吸過來,暈了過去。自此外婆的病情就突然的惡化了,老是躺在醫(yī)院里,東西也吃不下去。
醫(yī)生檢查完的結(jié)果是:腦瘤。
醫(yī)生的建議是立刻做手術(shù),但是瘤已經(jīng)長很大了,后續(xù)做完后手術(shù)也不能保證是否遺留癥狀。醫(yī)生所提的遺留癥狀——間歇性忘記事情或者人。因為長期壓迫神經(jīng),這個沒辦法去確定。
不管怎樣都沒有老人的命重要,統(tǒng)一決定還是做手術(shù),這下家里需要照顧的就變成了兩位。昌勛和白含蕊照顧著外婆,舅媽沒出月子不能出門,連著舅舅也沒辦法多來醫(yī)院。
白含蕊看著外婆心里難受,她一再的責(zé)怪自己沒有阻止外婆下來。昌勛心里自然也是難過的,好好的人說倒下就倒下了。
他們意識到生命的脆弱以及猝不及防。
外婆的手術(shù)定在一個星期后,期間昌勛回了一趟村子,拿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以及請村里人幫忙照顧家里的家豬。
就在他回村收拾的時候,昌勛見到了村頭那家的鬧劇。那家人長期妻子在家?guī)『⒗先耍煞蛟谕獯蚬?。而這一次的回來,一下子遷出了多年糾葛的事情。
那丈夫外出工作時結(jié)識了一名女子,從此就家也不回,錢也不拿。妻子一人拖著老人小孩生活,滿身疲憊。卻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突然回來了,回來的原因也僅僅是想要跟她離婚。女人的歇斯底里,男人根本不在乎,也不在乎她為這個家付出了什么。一心一意想把她趕出去,而這個女人被村子里的談?wù)?,嘲笑。越鬧越激烈,兩人幾乎扭打在了一起,附近的村民以及村長,趕緊制止了他們。
昌勛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不在看他們,莫名的他從那個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宋家音的影子。他想到自己就這樣不管不顧的逃到了這里,宋家音她又是如何自處的呢?她如此高傲的性子,一定很難受吧。自己的父母和周邊的人也一定在逼迫她吧。自己就那樣把她留在殘局當(dāng)中。如此想來,昌勛心里有了一種愧疚感,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呢?可是他更加明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現(xiàn)在。
外婆的手術(shù)結(jié)束后,白含蕊沒日沒夜的照顧著外婆。外婆也開始變得不認(rèn)識人了,常常把白含蕊誤認(rèn)成王藝,剛開始時,還耐心的跟外婆解釋。解釋完不過半會,外婆就又忘記的白含蕊是誰,后來白含蕊也就不解釋了。只一心一意的照顧著外婆。
昌勛每每看見外婆喚白含蕊‘小藝’的時候,那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母愛,溫柔。就能牽動他的心。
“小藝,你怎么這么久都沒回來?”
白含蕊在病房內(nèi)給外婆整理衣物。
“我在外面忙,你看我不是回來了嗎?”
“外面一定很辛苦吧??墒菋尯芟肽??!?p> 外婆躺在病床上,腦袋上裹著厚厚白紗布。白含蕊放下手里的東西,靠近外婆。牽起她的手說道。
“以后,我都陪著你?!?p> 說完,外婆就笑彎了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白含蕊知道,為什么外婆所有人都是時而記得時而不記得,卻唯獨王藝她記得死死的。那個不聽話的女兒,是外婆的心病也是外婆最放心不下的人。也許就是這樣,對于一位母親來說自己的孩子,在怎么樣不成器她也會發(fā)自肺腑的去愛她,包容她。
而這一切對于昌勛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想自己的母親許慧蓮,(盡管她有著萬般不是)是不是也是這樣期盼著自己的早日回到她身邊,也會因為思念自己而生病。他想他該給家里報個平安信的,至少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情況。
于是他找到一個公用電話,給昌家打去了電話。
“喂?您好,這邊是昌家?!?p> 接電話的時家里的幫傭。
“我是昌勛?!?p> “昌勛少爺!”
幫傭的聲音隨即拔高了幾分,透露著驚喜。
“我媽和我爸在家嗎?”
“先生太太都出門了?!?p> “……”
半響,昌勛想了想又問道。
“家音呢?”
“少夫人,被太太趕了出去。”
“說清楚點?!?p> “您走后,不久。太太就把您不歸家的原因全部怪罪在少夫人身上。一直也沒有您的消息,太太實在受不了,就把少夫人趕了出去。并告訴宋家,您的出走都是因為少夫人的不忠。少夫人回到宋家后,又被宋老太爺教訓(xùn),一時間受不了,在家準(zhǔn)備自殺。好在被阻止了?,F(xiàn)在人在蘇城沒回來?!?p> 昌勛憋著一口氣聽完后,又放松下來。沒事就好。
“好了,我知道了。我爸媽回來,你記得跟他們說,我很好,不用擔(dān)心我。你給少夫人那邊也說一聲,這件事情不是她的原因?!?p> “少爺,您什么時候回來?您不知道您走了這么兩個月,家里的亂成一鍋粥了,呂家的人認(rèn)為是您心高氣傲瞧不上智婭小姐,把智婭小姐帶走后,說永世不往來了。還有先生為了您南城的職位到處奔波,對方因沒見到您人,大發(fā)雷霆。太太也是為您日漸消瘦……”
昌勛把電話掛了后,久久不能平靜。心里擰巴成了一個結(jié)。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為了自己一個人的舒坦,導(dǎo)致自己的親人困苦。
他一邊想著一邊出了公用電話廳,隨處一看,便看到了一家小吃店。這個時間點,正是要到晚餐時間了。他進去隨意打包了幾分東西便又回了醫(yī)院。
外婆的精神好了一些了。白含蕊連忙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并沒有發(fā)現(xiàn)昌勛哪里不對勁。舅舅是在晚上八點過來的。這一次過來,他同昌勛聊到了一些新的領(lǐng)域。例如他的工作,以及他為什么這么久沒有去工作。還有談到了白含蕊,說到了她的學(xué)業(yè)問題。
昌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忽略的問題。對呀,她的校方應(yīng)該早就來信息了,可她為什么一直都不提呢?
舅舅跟他說:不要以為你能照顧她一輩子,就剝奪她學(xué)習(xí)和生存的本領(lǐng)。這世界世事難料,本就千變?nèi)f化。一輩子,說不準(zhǔn)的。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得,而是他這兩個月過的太快樂了。這種快樂讓他更享受當(dāng)前,忘記了思考。
舅舅走后,昌勛找到白含蕊認(rèn)真的聊了一下這些問題。白含蕊很簡單又認(rèn)真的告訴了他原因:第一她對學(xué)習(xí)根本就不上心。第二她覺得什么都比不過跟昌勛待在一起。如此嚴(yán)肅又正經(jīng)的聊完這些話題,昌勛沒有感到輕松,反而覺得有一種沉重感。他害怕了起來,害怕白含蕊對自己如此的依戀。也跟害怕自己對不起她的依戀。只是這些害怕他無法跟白含蕊說。
過了幾日,白含蕊察覺到了昌勛的變化,他不在像初到這邊的那樣輕松,愉悅。反而有了種悶感。她擔(dān)憂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又迫切的想知道并且想幫助他。于是她開始詢問他,自然昌勛并沒有告訴她??蛇@件事情卻在白含蕊心里扎了一顆刺,她想不明白為什么昌勛不告訴她。
十二月底,白含蕊算著日子,還有二十幾天就要過年了。她跟昌勛約定好,過年的時候,要去山頂看雪。外婆可以出院后,白含蕊就把外婆接到了村里。舅舅他們自然是開心的,照顧著自己的妻子和小孩,他根本就抽不開時間來照顧外婆。
快要過年,外婆帶著昌勛她們?nèi)ベI豬肉,做年貨。臘腸、臘腿、臘肉……等等。難得的一次這么多人一起過年,外婆顯得異常開心。
熏肉的時候,外婆跟白含蕊說,找時間去鎮(zhèn)上寄給你媽。一提到王藝,白含蕊心里又有點膈應(yīng),不愿意去。后來昌勛接下了這個事情,白含蕊自然也不好說什么。
一月上旬,昌勛跟白含蕊去鎮(zhèn)子上采買年貨。順便把熏好的肉寄給王藝。兩人在鎮(zhèn)子上七七八八的買了好些,又在一個攤位上盤算,年后走親戚買些什么,他們拿不定主意于是準(zhǔn)備打電話問問外婆。
就在此時,迎面走來一位婦女。如同白含蕊第一次見她時,氣質(zhì)如蘭??墒乾F(xiàn)在的體態(tài)卻比那時要消瘦了。她見到她們,準(zhǔn)確來說是見到昌勛,露出了笑臉,加緊著腳步靠過來。不知道為什么,見到她時,白含蕊有了一種心虛的感覺。她立即躲在了昌勛的身后,不敢看她。
昌勛也發(fā)現(xiàn)她了??匆娝哪且豢蹋瑹o疑昌勛是開心的,不過僅僅半分鐘,他的開心就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如前的悶感,他承認(rèn)在見到許慧蓮的時候,他對她的愧疚依舊無法讓他在她面前輕松。
沒有什么大吵大鬧,許慧蓮跟著昌勛她們上了去外婆家的車,一路上,許慧蓮并沒有被這大山的磅礴所震撼,準(zhǔn)確來說,她一心一意只在自己兒子身上,外部環(huán)境怎么她無心了解。
許慧蓮給昌勛留足了臉面,在外婆面前她不提昌勛的從前,也不好奇昌勛與白含蕊的事情。就算外婆跟她談?wù)摰讲齽着c白含蕊的婚事時,她也是淡定自如隨意附和著。當(dāng)然這些都是有目的和代價的。
許慧蓮要求昌勛跟她回去,昌勛即便心里萬般不愿意,也無法抗拒。有些事情他必須快刀斬亂麻,他無法在如幾個月前去逃避了。他必須做出決定。
外婆雖然想昌勛留到過年后再走,又想到昌勛的家人也一定希望自己兒子在身邊。便也沒多挽留。
白含蕊害怕昌勛的離去,她有種預(yù)感,如果就這樣讓他回去了,他就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她第一次,跟昌勛發(fā)生了爭吵,準(zhǔn)確來說是她單方面的跟昌勛吵鬧,昌勛向她保證,解釋。他回去要做些什么事情,也告訴她他一定會回來的。
可白含蕊卻不相信,對昌勛咄咄相逼。就是不準(zhǔn)他走。昌勛有些受不了她,摔門而出。昌勛出門后,無意間,白含蕊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模樣,如同瘋魔了一般。她嚇壞了,不是這樣的,她告訴自己原來自己不是這樣的人的。她閉上眼睛冷靜下來,仔細(xì)想了想昌勛所說的一切。對呀,那是昌勛哥,他從未騙過她的,自己怎么能那樣去懷疑他呢?
她冷靜下來后,又出門去找昌勛。昌勛并沒有去那里,只是在豬圈處,看著那肥頭大耳的家豬。
原來,就算是相愛的兩個人,也終究會爭吵??刹坏貌徽f,爭吵可真是讓人窒息。昌勛這樣想著,他又對家豬說道。
“你是不是看透了一切,才選擇了一個人呢?”
家豬本躺在豬圈里,聽到他的嘟囔。起了身,“哼哼”鼻子,向他靠近。這下昌勛笑了出來,他笑自己居然跟豬說到了一塊。
白含蕊來的時候,正看到昌勛笑出聲。他笑的明媚并不苦悶。她想自己真的連豬都不如,只會讓昌勛生氣。
“昌勛哥?”
白含蕊在他身后叫他。
他轉(zhuǎn)身看她,她依然一副俏皮的模樣,沒了先前的瘋魔。昌勛聽著她扭扭捏捏又略帶撒嬌意味的道歉。又笑了出來,其實他并沒有生氣,只是感到她如同宋家音一般無理取鬧時,他就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
昌勛走的那一天,他跟白含蕊說,年后就來找她,想他了就給他打電話。白含蕊說好??墒堑炔齽鬃叩臒o影無蹤的時候,她還是哭了出來,一種被拋棄的情緒始終圍繞著她。
昌勛跟許慧蓮回了a市,本以為會接受到更大的風(fēng)暴。可這家里沒有一個人提他出逃的事情,就好像他只是出去游玩了一圈,然后回來一樣。一切如舊。
盡管年關(guān),父親還是催促他跟著,一起去拜訪那些官員。于是昌勛南城a市的兩邊跑,跟幾個月前一樣,他又陷入了事業(yè)當(dāng)中,無法抽身。
他的母親,安排著各種各樣的活動,變像的向外輸出,昌勛只是出門旅游了一陣子而已。昌勛在這些事情里游走,才逐漸了摸清了,自己的出逃,給這個家里帶來了多大的輿論。這個所謂的上層圈子里,到處流傳著,昌勛被戴綠帽子的事情,以及他的婚姻全是因為許慧蓮的挑破才變成這樣,許慧蓮的形象在這個圈子里被傳的如同不明事理的惡婆婆一樣。
昌勛他明白這對于他那位如此在乎名譽地位的母親來說,無疑是巨大的侮辱。所以如此頻繁的舉辦活動,昌勛也是能理解的??稍诨顒由峡傆心敲磶孜徊婚L眼的,就是昌勛已經(jīng)面露不快了,他們依舊對昌勛窮追不舍的詢問。
例如他現(xiàn)在跟宋家音的實際婚姻狀況。許慧蓮是不是你們婚姻的導(dǎo)火索。呂家的又是怎么回事?……昌勛不卑不亢的說著表面話,眼下卻卻鄙視著:嘴巴這么多,怎么不去做狗仔隊!
一連下來,昌勛還發(fā)現(xiàn)了,自己家的情況居然被這圈子里的人摸了個透,雖然大部分都被傳的添油加醋。
魏昀抽出時間與昌勛相約,他擔(dān)心著自己的好友,當(dāng)然吃瓜的心情也是有著一點。但見到昌勛的時候,就被昌勛黑了半度的膚色感到驚訝。不僅是皮膚黑了,連著他的皮膚也粗糙了點,手上長出來的薄繭。
“昌勛,你去非洲啦?”
聽了這話,他橫了一眼好友。
“嘿,你到底去哪里了?搞成這樣!”
“去村里做農(nóng)活弄成的?!?p> “不是吧,你居然會做農(nóng)活!”
提起這個,昌勛露出了不多的驕傲感,于是他跟魏昀娓娓道來,自己如何種植的農(nóng)物,養(yǎng)豬,什么農(nóng)物是快熟,什么是慢熟。
昌勛因為沒人打斷他,他越說越激動越有勁,就想把這些東西一口氣說完。魏昀看著好友,因為提起農(nóng)物而變得激動愉快。他不由的覺得奇怪,也同時無法理解那種快樂感。但他也不會因此而打斷他。
“你知道嗎,那些紅薯葉,不出一個星期就能爬滿整片土壤,然后瘋狂的生長,足足種了五塊土,我連割收都來不及。”
“好在,我們加上那只家豬連著吃了好幾天,才沒浪費。有些時候,還會用土豆來做土豆粉,這個我可做不好,我嘗試過像徐嬸嬸家一樣去做,可惜總做的很不好……”
“等等……昌勛你說,你們吃個跟豬一樣?”
“是呀,那只豬,長的肥頭大耳的,我敢說,它要是向你跑過來,你肯定會害怕的?!?p> 魏昀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腹大笑起來。他感覺昌勛在說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生活,但那個生活卻讓昌勛如此歡愉,如此熱愛,對!他從昌勛的眼睛里看見了熱愛,這是魏昀這么多年從未在昌勛的眼里看見的東西,昌勛好像活了過來一般,帶著少年人才有的熱情,站在魏昀面前。
也許是得到太多,所以這些普通人東西才能讓他這么著迷。
“昌勛,你現(xiàn)在很危險?!?p> 他不得不提醒昌勛。打斷他的快樂。昌勛反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現(xiàn)在迷戀的東西,會打亂你的思維,你應(yīng)該調(diào)整過來,好好去對待你即將上任的工作?!?p> 昌勛半響未說話,隨即又道。
“我必須去哪里工作嗎?魏昀也許你不相信,我曾經(jīng)以為我心中的欲望是繼承了父親的政治野心,沒有得到發(fā)展所以困苦??涩F(xiàn)在我好像明白我的欲望蠢動的原因了,我不想過那種被他們安排的生活。一定要往上發(fā)展嗎?難道認(rèn)真努力的生活,過好每一天不值得我們推崇嗎?為什么他們要不斷的要求我往上走呢?什么都要最好的,地位,名譽,妻子,工作全部都要做好的?”
“……”
“可是這世間上,沒有最好的東西,只有更好。當(dāng)初就是因為宋家音好,所以娶她,后來又出現(xiàn)一個呂智婭,她比宋家音好出百倍,品性道德,家室都比宋家音好,可就因為她好,所以我要娶她,那以后又出現(xiàn)一個比她更好的呢?我又該怎樣呢?”
魏昀第一次聽到昌勛如此長篇大論的,說著自己的內(nèi)心話,一時間他并不知道如何與她交談。他想了想又說道。
“固然你說的是正確的,可是你是昌家的孩子,你身上是整個昌家,不是單獨的一個人。其實不管你還是我,為了家族能夠保持下去我們必須有手段,盡管我們并開心,可又能怎么辦呢?放棄家族,拋棄父母嗎?你不要說你做的到,你冷靜的想一想,那是你的父母?!?p> 說完,他又看見好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緩緩的說道。
“其實我已經(jīng)拋棄過他們一次了。”
“……但你還是回來了不是嗎?”
“我愛上了一個很不好的女孩,我答應(yīng)過她,要回去的。我必須做出選擇的,不是嗎?”
“昌勛,沒有人能真正拋棄自己的父母。我祝福你,能獲得父母的支持。”
魏昀趕緊結(jié)束了這逐漸不愉快的話題,他知道他無法扭轉(zhuǎn)昌勛的思維,只是做為朋友,他不希望昌勛會因此跟家里不和睦。
宋家音在蘇城,收到昌勛的離婚協(xié)議書,第一個反應(yīng)不是悲傷,而是開心。她幾乎整個人激動的顫抖起來。昌勛回來了,在她的想法里面,她認(rèn)為昌勛就是放不下她,所以才回來,他怎么會舍得拋棄自己的呢?
她不顧及家里人的勸說,全心全意的要去見昌勛。她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左右瞧了瞧,無誤。她才驅(qū)車去往a市。
一路上她都是激動的,內(nèi)心無法平靜下來。這樣的激動驅(qū)使她有勇氣再次踏入昌家。幫傭們一見宋家音的車,頓時尷尬在哪兒,不知道怎么辦?宋家音也不火,叫了人開門后,徑直把車開進了車庫。
隨口一問幫傭。
“昌勛呢?”
幫傭告訴她,在東區(qū)的別墅。她眉輕皺。輕嚷道。
“怎么不早說……”
隨即又轉(zhuǎn)身把車開了出來,去往東區(qū)。全然一副少夫人的做派。宋家音是這會是有底氣的。
到了東區(qū),別墅的門還開著。宋家音從車?yán)锿赋鋈?,昌勛正穿著一副園藝工服,在院子給花草進行園剪。
那一身隨意如同工人的一般的服飾,先是讓宋家音一驚,她未曾見過這樣的昌勛,隨后,又欣賞了起來。果然昌勛才是自己的最愛,無論做什么,穿什么在宋家音眼里都充滿魅力。她把車使進去,頭從車窗里探出去。
“老公!”
她的嗓子又銳又輕,語調(diào)在簡短的兩個字里跳躍,全是甜蜜歡樂。
昌勛回頭看她,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她,所以他狡猾的用著一種平和溫柔的表情回應(yīng)她。就是那個表情,在宋家音看來,就像是光一樣照進了她的內(nèi)心。她幾乎要哭出來,心里堆滿了自己這兩個月所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