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騎自行車壓了田坎上的野菜,“慣站”林小椿又被老師請去了辦公室,班主任對他的懲罰是:要求林小椿背十首先祖或先祖的弟子所寫的田園詩。意在讓林小椿加強對供給他長大的土地的感激之情。
林小椿對著滿面嚴肅的杜老師,嚅囁著背了一首《春農(nóng)》,和先祖弟子楊顯的一首《插秧歌》:“農(nóng)婦拔秧農(nóng)夫插,日照斗笠水映頰。低頭折腰揮雨下,喚渠歇霎只不答。晚來憔悴酣睡榻,夢里尋香遇稻花?!?p> 接著便開始抓耳撓腮,杜老師抬起批作業(yè)的臉,瞥了他一眼:“林小椿,這兩首,你妹妹都會背了吧?看來這五年,你還真把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先祖教化,你就一句也聽不進去嗎?你學學垣生,遇事能舉一而反三,說出自己的見解來,這才是真正會學習、懂學習的人。
即便你不能如垣生,像藍宏宇一樣,能記得先祖說過幾句話,那也是好的。我說過多少遍了?地,乃人存之根本。先有食,而后有氣。氣……”
“啊……”林小椿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被杜老師罰站了一下午的疲倦,不知怎的,此刻全涌了上來。
閉上嘴,林小椿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沖老師做了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繼而轉(zhuǎn)身把門邊一張長凳搬了過來,很識相的往上一趴:“老師,你打吧。”
“你……”
把杜老師氣的差點沒背過去!明知這孩子早已被打皮實了,再打也是浪費他自己的力氣,還是毫不猶豫拿起辦公桌上的戒尺,“噼里啪啦”往林小椿臀部打了下去!
“哇、哇、哎呀……”
杜老師更加火冒三丈:這、這叫得簡直毫無誠意!
“啪!!啪!!啪……”
捂著P股從杜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小椿問候了先祖他老人家,他在心里道:稻子啊稻子,你說你沒事寫那么多詩和文章做什么?害老子總是背書!也不知道背來干什么?等我長大了,不是去地里干活,就是像哥似的,學門手藝果腹,又用不到這些詩詞文章。為什么我們先祖是哲人呢?哲人到底有啥用嘛!吃飽了撐的……
還在腹誹念念有詞,“哥哥?!庇行∨⒌穆曇?,喊道。
林小椿一愣,抬起頭,下意識把捂著臀部的手,放到身體兩側(cè),顯得跟沒事兒人似的,目光集中到林小楠旁邊的楊桃身上,問:“楊桃?你還沒走?。磕阍趺礇]去操場看煙花呢?”
楊桃道:“沒什么好看的。你家跟我家一前一后,咱們不是一直都一起走嗎?小楠等了你很久了。你……又挨打了?”
林小椿臉一紅,“嘿嘿?!鄙禈妨藘陕暋?p> 林小楠卻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小鹿般的圓眼睛向上翻著看哥哥,跟個小大人似的,愁道:“林小椿,你都改了吧!老這么下去,可怎么辦呀?”
“走走走,回家?!绷中〈粵]搭理妹妹的話,只催促道。
楊桃牽起林小楠的手,道:“小楠坐我的車吧,你不是還要帶沉思者像嗎?”
這就是楊桃。林小椿跟在楊桃身后的時候,望著她的背影想:原來她是怕我自行車不好帶小楠,所以才不去看煙花,在這里一直等我呀。這個女孩,總是這么善解人意……
低頭,暖暖的笑意不由自主,便爬上了眉梢。
下午5點45分,當晚霞收起在這片大地上的最后一縷絢爛,身后校園的操場上,煙花綻放。
“吁——嘭!”
映入孩子們天真的瞳孔——明亮的火紅。
林小楠倒騎在楊桃的自行車后座上,學校方向,放一支煙花,她“哇”地喊一次,高興地晃蕩著兩條小短腿,整張小臉兒,都是興奮的粉撲撲。
她這么坐著,楊桃不敢騎車,怕摔了她。便跟林小椿兩個人,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推著車的往家走。
傍晚的風,吹在身上,仍有些許涼。雖已至驚蟄,春寒料峭,早晚的溫差還是很大。林小椿就這么一路沉默著與楊桃一塊兒走,她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
一直到,耳畔的煙花放至第五支,林小椿才有些過意不去的,問她:“要不,咱停下來,看煙花放完吧?”
楊桃卻不理會這話,淡淡道:“小椿,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商船每次回來,都要帶禮物給我們?”
林小椿一愣,而后道:“先祖不是說過一句什么……哦,‘樂人之樂,人亦樂其樂;憂人之憂,人亦憂其憂’。對咱們這個民族來說,精神上的滿足,一直都是因為給對方帶去了快樂,這樣的話,商船送禮物給我們,應該也是單純的,希望我們快樂吧?”
楊桃輕輕一笑,看了林小椿一眼:“原來小椿,也不是不學無術啊。那你說,他們這次,為什么要送我們玩具槍呢?以往,他們送的大都是吃食,或者就是一些小物件,萬花筒、拼圖、組裝機械小車等等,為什么這次有槍呢?”
林小椿憶起《工業(yè)武器圖鑒》上的“武器”兩個字,他想,他大概能猜到楊桃的心思——白天,他們都見識了那支玩具槍的威力。
但林小椿畢竟不是裘聯(lián)國的人,他沒法用夏炎族人的思維去往外國人身上套,先祖的后人稻邑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或許裘聯(lián)國確實深受鴇鳥之害,所以他們發(fā)明了獵槍。至于玩具槍……那不過是他們展現(xiàn)精良制作與創(chuàng)造的途徑吧?
林小椿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卻聽楊桃又道:“有時候,我不知道哪里來的想法,我覺得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沒那么簡單。
不說裘聯(lián)國,單說你哥工作的信安堂吧,我不知道湯牧師為什么要來?我們夏炎族有自己的神,我們有天神星群,可湯牧師傳教說,基拉才是救世主。難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神仙嗎?”
“這個,我倒覺得沒什么。湯牧師是好人,他言行合一,舉止豁達,過來跟我們講一些其他的文化,既是勸人向善,也當是通過他,了解外面的世界了?!?p> 楊桃點點頭:“或許,我是庸人自擾吧。”
“也不是。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跟你一樣,想些……”
正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去形容內(nèi)心感受,楊桃的車后座,傳來一陣嘰嘰咕咕的囈語,兩個人同時回頭,卻見林小楠,不知什么時候,垂著小腦袋,已經(jīng)睡著了。
“呵……”
兩個人笑,才發(fā)現(xiàn),操場那邊的煙花,已經(jīng)放完了。三個身影同時沉入夜里,只有天上閃爍的星辰,遙遙望著他們,繼續(xù),往前方去……
百加
回來改了個字~